药品谈判师

　　手机震动个不停，是陆悠然发消息过来。

　　齐安在确定自己喜欢思谭姐的那一天，就立刻通知了陆悠然。

　　陆悠然比齐安还鬼毛，乍呼呼的要来北京找她。两个人计划着先到天安门，然后顺着一路逛下来。攻略都做好了，又临时接到任务，陆悠然要去云南出差。

　　辛毛芷，一种长在潮湿地带的毛茛科植物，可入药，只在八月生长。云南那几天多雨，辛毛芷有不少露头的，错了这个时机就再不好找了。

　　陆悠然的父亲表示，为了能让陆悠然具有优秀继承人的魄力，她必须带头去云南谈下这批药材。

　　陆悠然:……6

　　所以只能把跟齐安的北京行往后拖了。

　　现在，她正手持手机，脚踩雨靴陷在泥里，身上置了层雨衣，对着一团黑糊糊的植物拍照。

　　也不管光线是否明亮，画质是否清晰，她把照片一股脑的全发给齐安，炫耀般让她看自己找到的辛毛芷。

　　山里信号差，剧院里信号也差，陆悠然发过来的照片断断续续，一张照片过来了，齐安回个表情，聊几句，下面又突然冒出来一张。

　　“你按照我说的攻略思谭姐了吗?”一众照片中，陆悠然的问话卡在中间。

　　齐安抬了抬头，正好看到张思谭陪小宝他们出来，远远的，也能看到她低头垂眸间脸上含着的笑，眼尾弯起，微微一抹浓在其间。

　　在来北京的前一天，齐深丽跟齐安讲，张思谭这个人，无论喜怒脸上都是笑，要跟着她学，也要背着她防。

　　但越跟张思谭接触，齐安越觉得齐深丽说的不对。张思谭习惯性的抱之以笑意，不是为了讨好，不是为了隐藏情绪，只是单纯的懒。

　　懒得应付，所以选一个最安全的表情。

　　张思谭会在晚上睡觉时，因为自己硬贴过来皱眉；会跟自己一起追剧到半夜然后第二天赖床脸上现出纠结的表情；也会起八卦之心眼里闪着光一脸期待的追问自己。

　　思谭姐才不是一个脸上只会挂笑的冷血之人呢。

　　齐安对齐深丽的武断进行了深刻的批评。

　　她急急地给陆悠然回过去:“要工作了，不聊了。”

　　网络转的太慢，等陆悠然一脸鄙夷地回过来“一提思谭姐你就跑”，齐安已经关了手机，两步并三步，跨下台阶朝台前奔去了。

　　舞台下，张思谭耐心的给小宝讲剧本，赵鑫荣在一边拿风扇给小宝吹。

　　刚才在后台化妆师给小宝化了妆，细腻的粉扑在他肉嘟嘟的小脸上，也许是白了一度的原因，倒显得人有些肿，眼睛成一条缝，陷在鼻梁两边。

　　陈咏梅给小宝换的短袖衬衫可谓是有先见之明。小宝背挺得很直，衬衫修得他整个人清爽干净，头发也被发型师细致的打理过，以往都软趴趴耷拉在头顶上，现在是自然蓬松的垂落。

　　“真帅我儿子。”陈咏梅满脸惊喜，拿着手机对着小宝的各种角度拍照。

　　饰演小宝母亲的那位演员把小宝推到点位上，等导演确认画面。

　　陈咏梅和赵鑫荣候在一旁，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突然赵鑫荣眼尖的发现小宝从医院带过来的霸王龙还抓在手上，他自责的指给陈咏梅看。

　　陈咏梅也有一些慌乱:“哎呀，刚才光顾着拍照，没看他手上。不会影响画面吧，导演会不会要再来一条?”

　　她一面嘀咕，一面向张思谭投去求助的眼神。

　　“放心。”张思谭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笑容，“导演早就注意到了，特意没拿下来，这是一个很妙的镜头。”

　　一个很妙的镜头吗?陈咏梅的心情渐渐放松下来。霸王龙的形象确实和小宝相符，上肢与下肢同样的不协调。

　　小宝很乖，刚才导演跟他说的眼睛看向哪里，什么时候抬头他都记着。

　　霸王龙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边，陪他一起看台上的表演。

　　演员们重新上台，照着原先那番动作又来了一遍。

　　刚才聊天，她们知道小宝是真的患者，并且这是他第一次来剧院。大家虽然嘴上没说，但都不约而同的达成一个共识，就是要更加认真完成这遍动作。

　　演员们把身体都舒展开，大动作大线条的挥出自己的双臂。身子柔软又坚韧，把抛出的胳膊又堪堪拉了回来。动作行云流水，眼神里有一股力量，勾出一条长长的细丝，伸向台下的观众。

　　这是小宝第一次看舞蹈剧，陈咏梅和赵鑫荣也是第一次。他们夫妻两一开始还顾得上小宝，拿手机给他拍照。

　　没一会儿，魂也被台上会勾神的演员拿细丝勾走了。他们抬头仰视着台上的盛况，光怪陆离，耳边各种乐器杂起来的声音如一场圣雨，密密麻麻润在耳边。

　　镜头已经够了，导演也没有喊停，耐心的看着监视器前的画面，让台上的舞蹈演员把一套动作全部做完，又喊另一个摄像师把镜头换了方向，对着小宝的爸妈。

　　小宝的眼睛里有各种光闪过，演员们随着动作来回摆动的舞裙看的人眼花缭乱。他的手无意识的抓着怀里的霸王龙，镜头拉近，给了霸王龙一个特写。

　　乐声掀起一阵激昂，演员们随着这阵激昂向空中跃起，劈了个一字马。衣裙腾飞，又簌的落下，人也轻盈的落回到地面。

　　落幕。

　　小宝还沉浸在眼前的画面里，幕布在演员们鞠躬的身影里缓缓拉过。他轻轻歪了歪脑袋，脸上震撼的表情还没有收回来。

　　“太好了！非常自然！”导演先站起来，对讲机握在手里，传出他的声音。

　　陈咏梅和赵鑫荣不知道有没有结束，不敢上前去推小宝。张思谭去把小宝推了过来。

　　“谢谢导演谢谢导演。”陈咏梅跟导演道谢。

　　小宝也很兴奋，脸上挂着跟赵鑫荣一样憨憨的笑容。小眼睛里挤着光，仰头看面前这些站立的大人们。

　　“带小宝去补个妆。让化妆师给你们也化一下，我们还有个采访。”导演在一边指挥。

　　刚才张思谭跟陈咏梅说过了，还有一场采访要拍。现在经导演正式提出来，陈咏梅又有些紧张了。赵鑫荣陪在她身边，心里也忐忑，只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公共化妆间里人很多。刚才在台上表演的演员们都聚在这里，换了自己的衣服，正在解头上繁杂的头饰。

　　每个镜子前都坐了人，有的甚至两个人挤一个化妆镜。化妆间里灯开的很亮，各种化妆刷、眼影盘摊开在桌面上，琳琅满目。

　　化妆师带小宝他们去了祈百红的休息室。写着她名字的纸还贴在门上，两位化妆师中的其中一位拿钥匙开了门。

　　陈咏梅和赵鑫荣两人只在拍婚纱照和结婚当天化过妆，平时都是素着脸。化妆师最喜欢这样的“生脸”，好化，演员也没那么多事，指手画脚要按平常的习惯来。

　　“坐沙发上吧，没有别的椅子了。”其中一个化妆师把化妆包卷开放在沙发的把手上，先给陈咏梅修起了眉毛。

　　两个人皮肤都没什么瑕疵，化妆师只是将脸做了层磨皮，让他们看上去气色更好一些。

　　“要不要换个衣服啊。”陈咏梅提道。

　　化妆师闻言看了看他们二人的扮相，简单的T恤，头发一个马尾一个寸头。

　　“换也可以……”这位化妆师犹豫道。

　　“化妆间还有衣服呢，一会儿过去看看。”另一位化妆师也说道。

　　张思谭这边，导演继续检查着镜头，化妆师蹲下来给坐在轮椅上的小宝补妆。

　　“小宝，你今天帮了姐姐大忙了，刚才表现的特别好。”

　　赵灿宝的下巴被化妆师拿食指托着，粉扑在他脸上轻轻拍着。

　　他不敢动，只能活动眼珠斜看向张思谭。

　　张思谭也蹲着，手里还拿着赵鑫荣留下来的小风扇。底座的开关被打开，三片扇叶飞速旋转，把空气吹成风落在小宝身上。

　　小宝并不知道自己帮了什么忙，只是很开心:“谢谢思谭姐姐。”

　　手里还抓着他的霸王龙，鼻翼间微有汗意，化妆师拿卫生纸揩了去，又压了层粉。

　　陈咏梅和赵鑫荣一前一后从后台出来。换了衣服，化了妆，人更精神了一些。

　　“妈妈！”小宝看到陈咏梅，出声叫了出来。

　　虽然有张思谭陪着，但毕竟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小孩儿心里少了几分安全感。

　　陈咏梅脸上挂了羞涩的笑，走过去牵小宝的手。

　　“真好看。”张思谭由衷地赞道。

　　陈咏梅换了一条紫色的长裙，V领配上一条银闪的项链，头发散下来，人也年轻了许多。赵鑫荣就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上面的扣子没有全系，敞开了最上面的两颗，让他的大粗脖子不显得那么突兀。

　　“给你们一家三口拍个照吧。”

　　“用相机拍用相机拍。”摄影师扛着相机对向他们。

　　赵鑫荣跟陈咏梅站在小宝的轮椅后面，肩并着肩，向镜头投过去笑容。小宝也举起了手里的霸王龙，露出了灿烂的大门牙。

　　齐安站在张思谭身旁，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她转过脸去看向张思谭。

　　忙碌了一天，张思谭脸上的妆淡了许多，耳边垂下来更多细碎的发丝，唇上的口红几近消失，只剩下原生唇色。

　　这样简单朴实的思谭姐，好让人心动。

　　“看什么?”张思谭也侧过头，正好对上齐安的眸子。

　　“觉得，好幸福。”齐安喃喃道。

　　张思谭脸上又挂了笑。她很少听到“幸福”这两个字，觉得这是太过神奇太过有魔力的两个字，呢喃时会有泪涌的冲动。

　　“今天，多亏了你的提议。”

　　“想法非常不错，非常值得表扬。”

　　张思谭用了两个“非常”，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每个字都是轻轻吐出，在青青原野上绵延开。

　　齐安看着张思谭一张一合的嘴，荒谬的想，如果自己直接吻上去会怎么样。

　　这样幸福的氛围里，两个人对视相望，周遭是嘈杂的声音，温情的一家三口还在听摄像的指挥在拍照片，小宝怀里的霸王龙歪着身子竖在小宝怀里，脑袋也朝向了镜头。

　　如此想要流泪的场景，如果吻上去。

　　思谭姐会杀了自己吧。齐安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及时刹住了闸，把头撇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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