弛豫

　　杨一木在他木板桌上认真工作了许久，没注意伍莫一直在不到十米的距离注视着他，当他完成工作后，伸懒腰时就发现站在一旁很久的伍莫。
　　“你在干嘛？”杨一木想起他可能又来接莫雨婷，这几天栾竟川天天来，一小时都要来一趟，可能又是莫雨婷找来的借口。
　　“你姐可能还在编辑室，你……”杨一木站起抬头看向墙面的钟表，才发现时间才上午十一点。
　　也不可能这么早来接吧？
　　“我是见你的。”伍莫上前，这次距离不到一米。
　　杨一木眼神回避，“干嘛？”
　　“我是来道歉的。”我没有保护好你。
　　“……”
　　杨一木这几天想起了许多往事，关于父亲以及自己。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他会变得慎重。杨一木第一次学摄影时，想买一台最新型号的摄影机。以前杨一木想要什么东西，都会死皮赖脸地吵着闹着，问老杨头要，那些容易得到的，可能是未放在心里惦念的，也从未在他那经久不忘。可那一次下定决心般数月的省吃俭用、身兼数份兼职，花费一个学期才买下。第一次额头轻触在摄影机上，冰冰凉凉。眨眼时睫毛从机身划过。杨一木像吃上人生第一口糖，乐此不疲。而伍莫此刻也变成他面前晃晃悠悠的糖，他不能尝试，他一直是自私任性的家伙，背叛了友情，背叛家人，背叛自己，不能再背叛……不能选择用缄默来拒绝。
　　“我之前承诺过，会保护你的，我没有做到。”
　　“你不用道歉，你对我没有什么好承诺的。”
　　伍莫觉得他和杨一木之间有一道无形的裂缝，让伍莫觉得异常寒冷。
　　“伍莫，我不需要人支持或者陪伴，谁都不需要。”杨一木觉得腹部地伤口有点刺疼。
　　伍莫不知道怎么做？杨一木才会开心。他的平和的眼睛里露出了惊慌。
　　栾竟川的步伐很轻，来了多久，听了多少。他本是来找莫雨婷的，不了听见了这一场对决。杨一木你为什么要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不要在这样了。
　　栾竟川打破了这种致死的尴尬。
　　“那个杨一木，我找你有事商量，跟我来一趟。”他把杨一木叫到外面阳台上。
　　栾竞川走过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说道：“木头，放下吧！你不是像当摄影师，你继续去追求你的梦想，好吗?你还有很多选择，你没必要为一些莫须有的消息，耽误自己。你父亲看到你这副样子也会难过。”
　　杨一木转过头来，这才发现他眼睛红的可怕。栾竟川想起当初他意气风发、与老杨头死磕到底的样子。
　　“你想让我干什么吗?继续追求梦想，装作无事发生，”杨一木轻笑了一声，“我父亲死了，你懂吗？我再也看不见他了。我那么努力考上泸大，我不喜欢，你知道的。我放弃学业，出国当摄影师的学徒，追求我喜欢的东西，我这么认真，这么努力，我就是想让他看见我除了他安排的路，我也可以成为一个厉害的人了！他现在看不见了，也不可能回来了。”
　　“已经都过去十年了，列川现在到处长满了野草，那些尸骨早都不在了。”
　　“十年怎样?二十年怎样?就算一百年哪有怎样?发生的事永远不能被遗忘，就算废墟里都长满荒草，骨骼都削减成灰。”
　　这天杨一木在清理荐安的照片时，桌上杂乱的照片堆里的一角，小小的光影和树木，还有那张拘谨的面孔，是伍莫，戴着纯黑的棒球帽。心里泛起些些苦涩。电视里却播报着，“鉴于目前的情形，泸择和荐安两国决定暂缓‘泸荐公约’的修正。”
　　栾竟川最近家里发生了许多事，仍要每天前来寻找莫雨婷，这都成了习惯，莫雨婷同情栾竟川最近的遭遇，也不在找理由搪塞过去，直到不久前杨一木同他争吵了一架，自己便来的更勤，除了自己还有伍莫。
　　莫雨婷和伍莫坐在楼下的咖啡厅里，莫雨婷给伍莫点了一份巧克力熔岩。栾竟川则坐在他们对面。
　　莫雨婷看出了伍莫最近心情不好，和之前杨一木受伤时的情形一样，食欲和情绪一起低迷，后面杨一木好转，看得出那时他很高兴，伍莫高兴时他的灰色的长眉会微微发红，像在憋笑一样。可是最近伍莫又变回来了。
　　栾竟川找话题，“那个莫小姐，我们下周就要回荐安了，我能邀请你看电影吗？”
　　虽然又和杨一木那小子闹别扭了，但是不能对自己追爱之路有一丝懈怠。一定要加把劲，不然人就要走了。
　　莫雨婷面色难堪，对面那个是最近亲人离世吗？悲伤期挺短的。
　　“那阿莫下周也要一起去荐安吗？”莫雨婷灵活地发问。
　　“当然可以，你放心，我会一路照看他的，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
　　“我不是……这个意思。”伍莫最近一直在被伊庭传唤，她担心会影响伍莫的军人生涯。
　　“我可以正常回基地吗？”伍莫听懂了自己还可以正常地去执行任务，穿戴军装。
　　“当然可以，”栾竟川意识那个小子还以为会因为那件事失去军衔，“这次事件事出紧急，要是我我也捏爆那个人喉管。”竟敢捅我朋友一刀。其实栾竟川也被告知这次事是由马部长做出很大的退让，具体的情况易伯航也未透露。
　　这段聊话结束了，周围又寂静了下来，栾竟川想：“我刚才是想干什么来着？”
　　莫雨婷找话地问：“你的家人还好吗？”
　　我是挺好的……
　　“都还行吧。”
　　都还行？
　　“那葬礼是在目南蒂的列缺园吗？”莫雨婷知道这是和穆埃一个地方。
　　“还没举行，遗体被联务部拿走了。”因为这件事四姨经常到大姨面前哭诉，哭诉完了又拉着整个家里人在大姨面前施压。虽然伯航哥在联务部工作，但家里亲人也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在四姨面前不停地劝慰。
　　“那天伍莫抓住的那个人，也被带走了。”
　　莫雨婷一向对伊庭某些做法，抱有非议，长时从事这份媒体工作，对于一些带有隐瞒和误导的行为，她一直不赞同。可是个人是话语权是分量很少，在长期的社会折射下，很难把自己的话正确表达，不被别人扭曲，更难的是让人听懂。自己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站在公共面前，用尽全力也只是将一些由心而出的话说了出来。
　　栾竟川想起他哥上次劝他退伍时说，“现在是最危险的时刻，不止在泸择，还有荐安。那天袭击的人，都是荐安人，除了被抓住的人，其余的人却无影无踪，你没发现吗？”
　　“那天晚上，有五个男子袭击栾氏集团晚会，其中一个被逮捕，其余人至今还未抓捕。这些人很危险，”栾竟川突然抓起莫雨婷放在桌上的手，“莫小姐，我们走后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每天尽量给你打电话，对了……我把我哥的电话给你，你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和我哥打电话。”
　　栾竟川一脸认真的表情，莫雨婷一边抽出白皙纤细的手一边婉拒着。
　　“他们都是荐安人。”伍莫目光盯着那块巧克力熔岩。
　　伍莫暗戳戳地听着对话，心里直白地说出了真相。
　　莫雨婷对于自己弟弟的唐突，保持着适当的沉默。
　　栾竟川忽而记起那天杨一木与伍莫的争吵，“伍莫，杨一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也跟他斗气，他本来就是反反复复的人，他不是故意惹你的，你也别讨厌……”
　　“我没讨厌他。”伍莫快速地回答未等栾竟川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偏移说完。
　　莫雨婷表情略显诧异，她感觉伍莫似乎跟以前有点不同，特别是在杨一木身上，能感觉到一点新的迹象，门前的垂柳在不停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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