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闻鹿鸣

　　吃完一顿大餐，为了消食，也为了哄人，周珉宇三人又陪着鹿兮，各种打桌球打牌玩网游，总之就是尽全力让闻老大的宝贝弟弟高兴。
　　结果鹿兮越玩越兴奋，眼见着已过凌晨了，他还没有一点想去睡的迹象。闻岐霖喊了几次，次次都被某人嫌烦忽视了。
　　最后，三大损友生怕被迁怒，便装作疲累困倦地歇了手，鹿兮才悻悻然地愿意上楼睡觉。
　　因为受了惊吓，所以鹿兮求着他哥跟他一起睡，闻岐霖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点了头。
　　俩人洗好澡，一起躺在床上，鹿兮看到闻岐霖在玩他后来被人送回来的手机。
　　他歪过身去瞄了一眼，刚好看到之前金瑞洋发的那几张小白狮照片。
　　“哥，你养狗啊？我也喜欢狗，让我看看呗。”
　　闻岐霖靠在床头，没什么犹豫地，直接把手机给了他。
　　鹿兮挨着他哥的肩，顶着一头湿发点开照片，疑惑道：“长得真奇怪，哥，这是什么品种？没见过这种。”
　　闻岐霖瞄了几眼他的头发，淡声说：“先去把头发吹干了，好了再告诉你。”
　　鹿兮最烦吹头发，嘟了嘟嘴说：“很快就干了，不用吹。”
　　闻岐霖一把夺过手机，说：“这是小白狮，没见过吧？想知道更多，就赶紧去吹头发。”
　　鹿兮眼睛亮了又暗，挣扎几秒，还是下了床去浴室吹头发了。结果不到一分钟，他就一蹦一跳地出来了。
　　“吹好了。”
　　“当我瞎吗？”
　　“就是吹好了，你烦不烦人？”
　　“这么不喜欢吹头发，明天就去剃寸头，以后都不用吹了。”
　　“不要，寸头丑死了。”
　　“那就好好吹。”
　　“你真的好烦啊……”
　　闻岐霖懒得废话，直接下了床，拎着人进了浴室，亲自给他吹头发。
　　“哎呀，疼，你能不能轻点？哎哎，真的扯到我头皮了……嘶，疼啊……”
　　闻岐霖无语，这人都不能说脆皮了，简直是酥皮了。他全程收着力，只用手指轻轻拨他的头发，酥得掉渣的人，竟然还能喊个没完。
　　服了。这以后，得娶怎样的媳妇，才能侍候好这么大一尊祖宗？
　　等俩人重新爬上床，凑在一起看那几张照片时，鹿兮又变得乐呵呵了。
　　“这么喜欢？”闻岐霖见他反反复复地看。
　　鹿兮连连点头，一脸期盼地说：“我可喜欢狗了，猫也行，可外婆老怕它们会抓我咬我，怎么也不肯养。哥，你家里有狗吗？”
　　“有一只大金毛，我哥养的。”
　　“你哥？哦，你那个表哥，他的狗养在你家啊？”
　　“嗯，他自己家不能养，就养在我家了。不过，那条狗谁都喜欢，就是不喜欢我。”
　　“为什么？”
　　“谁管它。”
　　“哦，那哥……你想养小白狮吗？”
　　闻岐霖斜眼看他，一副早就猜出他小心思的眼神。
　　“我养了，你也摸不到，养它干什么？”
　　鹿兮一下撑坐起来，盘着腿游说他：“怎么会摸不到呢？明年高考后，我们都去京城了，不是就能经常去你家了吗？到时候就能天天撸猫……撸狮了啊。哥，你养吧，你养一只行不行吗？”
　　闻岐霖看着眼前拉着自己的手，扭轱辘似地在撒娇的人，换作金瑞洋三个之中的任何一人，他早就已经一脚踹下床了。可是瞧着鹿兮那软糯糯的笑模样……算了。
　　“养这种东西太费劲了，不想养。”他又习惯性逗猫了。
　　鹿兮急了，直接跪坐起来，又是给他捏小腿，又是敲膝盖，整个人跪在他□□，毫不自知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
　　“哥，舒服不？”他捏完左腿，又转身按右腿，动来动去，好几次膝头和大腿，都似有若无地蹭过他的中心部位。
　　“还行……”
　　鹿兮一听，服务得更为尽心尽力了。
　　“这样呢？”他直起腰，前倾着身子，伸手从他哥的太阳穴，一寸寸按着，按到他的双肩时，整个人都快要扑进他怀里了。
　　“嗯……可以……”闻岐霖看着眼前格外亲近的人，鼻间萦绕的果香，浓郁得让他全身发热。
　　鹿兮努力地按了半天，手酸得要命，又重新往后跪坐，边按着他哥的小腿，边谄媚道：“哥，我以后每天都给你按摩，你就养一只小白狮呗，好不好？”
　　闻岐霖忽然伸手，把鹿兮整个人扒拉到另一边，趁他摔趴在床上时，顺手拉过薄被盖住了下半身。
　　草……
　　鹿兮扭头，眨了眨眼，以为他哥烦他了。没想他哥一边往枕上躺，一边沉了声说：“我会养一只，到时候周末，你就给我去铲屎。”
　　“啊，哥，是真的会养吗？你不会骗我吧？”鹿兮蹦跳起来，高兴地直往他哥身上扑。
　　闻岐霖却是一脸烦不胜烦的神情，横眉竖眼地瞪他：“我骗傻子有意思吗？赶紧睡觉，再闹就不养了。”
　　鹿兮嘿嘿傻笑不止，乖乖挨到枕上，没一会儿，又转身看着他哥，轻轻软软地喊他：“哥，哥……”
　　闻岐霖一掌拍灭了大灯，粗着声说：“又干什么？”
　　鹿兮低笑，悄了声说：“有哥哥的孩子，原来是这么幸福。谢谢哥，哥晚安。”
　　之后，卧房里再无动静，不到五分钟，折腾了一天的鹿兮彻底睡熟了。
　　许久，黑暗中，闻岐霖悠悠长长地轻叹了一声。真他妈变态了……
　　第二天，闻岐霖照例六点不到就醒了。刚睁开眼，就觉出下面不对，暗骂了一声，咬着牙掀被下床，进了浴室，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出来。
　　抬眼看到，不知何时已翻身睡在他枕上的鹿兮，侧着身长手长脚躺着。如果他还睡在原地，这人就要这样挂在他身上了。
　　闻岐霖低低地叹了一声，垂眸许久，还是忍不住又抬头去看，看得近乎失神。
　　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手机铃声响起，是鹿兮的，他咕哝着翻了一个身，将脸往被子里一埋，就当那声响不存在了。
　　闻岐霖又叹了一声，以前他极少叹气，可这些天，他几乎每天都在长吁短叹。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是鹿家外婆的电话。
　　这么早？难道出事了？
　　他看了一眼鹿兮，算了，指望不上了。
　　“喂，外婆，我是岐霖。”
　　秦素语急着声说：“小霖啊，你们还在嘉市吗？宝儿呢？”
　　闻岐霖一听她这声，就知道一定是家里出事了。他一边继续说，一边弯腰去晃鹿兮。
　　“我们昨天跟朋友回琅城了。外婆您说，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元元……”秦素语顿了一下，急切又痛心地说，“元元他昨天晚上，把他爸给捅了，俩父子一个进了医院，一个进了派出所，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元元那孩子命苦，遇到这种事……你让宝儿快点回家吧，外公已经在想办法了……哎，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可怎么办啊？”
　　闻岐霖冷静道：“好的，外婆，你们都别急，我们马上就回来。”
　　挂了电话，鹿兮竟然还没醒。
　　他只能拍着他的脸说：“鹿兮，快起床，元梦泽出事了……”
　　话没说完，鹿兮像被触动了关键词似的，猛得睁开了眼睛。
　　“什么？元元怎么了？他怎么了？”边连声追问，边一跃而起。
　　闻岐霖看着原本睡死的人，几乎瞬间就清醒了，‘元梦泽’这三个字，堪比最强闹钟了。
　　“你外婆说，他把他爸给捅了，现在人在派出所。”
　　“什么？什么……啊？怎么……我……”他吓得语无伦次，脸色全白了，手脚更是不知该如何使用了。
　　他站起身，然后又跌坐回去，满脸惊惶，一双眼看着闻岐霖，眼里全是大团大团的害怕。
　　闻岐霖只能安慰道：“我们现在就回家，你先别急。”
　　鹿兮一下就红了双眼，一把攥住他哥的衣摆，颤着声说：“我就怕这样，哥，我最怕这样了……我怕了好多年了，我以为只要我一直对元元好，元元虽然难熬，但总还能忍下去的……我们都高三了，一年都不到了，只要考完高考，元元就可以离开琅城了……我比谁都盼着明年……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元元不能有事，他爸该死……他爸真的该死，可元元不能就这样被毁掉。哥……哥，我好怕……”
　　闻岐霖看他已慌乱得失了神智，一声声‘哥’更是叫得他心脏紧缩，他别无办法，只能简单粗野地，拎起人用力抱在了怀里。
　　“别怕，我来想办法。元梦泽……是受害人，他还没成年，只要他爸不死，我就能让他平安无事。就算他爸死了，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的。”
　　鹿兮怕得不行，呜咽着将闻岐霖抱得死紧，好像他就是他最后的一丝热源。
　　“哥，你别走，你永远别走……”这句话前后不搭，但闻岐霖却秒懂了。
　　他们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就算有祖辈的疼惜，但心里的空，手心的冷，始终真实的存在着，甚至将存在一辈子。
　　值得信赖的人，值得依恋的人，对他们来说，是那么稀少。他们就像盼着看到流星一样，在等着全心全意喜爱自己的人出现，一颗，两颗，一个，两个……很少，他们能捡到的，能握在手里的，真的很少很少……
　　闻岐霖将人抱得更紧，唇角甚至很轻地蹭了蹭他的发丝。
　　“别怕，会没事的。”
　　两人匆匆下楼，开车离开时，屋里的另外三人还各自在酣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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