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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处,雪簌簌而落。
“啪”棋子落下,陆景看向皇帝,道:“还在跪着呢,你也不心疼。”
皇帝看起来心情不错,慢悠悠落下一子,道:“不心疼,顾老侯爷是做给朕看的。”
他指着陆景方才下的黑子,道:“这里周围都是我的棋,此位还有气吗你就下。”
陆景讪讪笑着,知道皇帝没有担忧顾晚之担忧到方寸大乱,下一枚黑子后正要去捡回那枚故意落错地方的棋子。
“慢着。”皇帝望向自己的手指,啪地落下一枚白子,“二指鹤衔,落子无悔。”
他捡起那颗黑子,算做自己的战绩。
陆景蹙眉道:“陛下以后不会后悔吗?若顾子安想起一切,他会恨陛下。”
皇帝慢悠悠重复一句:“二指鹤衔,落子无悔。”
顾府。
老侯爷和顾晚之蹲在祠堂的台阶上,一人手里抱着一碟瓜子。
老侯爷道:“所以你和陛下是睡在一张床上,还是睡在西苑?”
“呸,”吐瓜子皮的声音,叹气的声音,顾晚之道:“是啊,开始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我和他是一对,我失忆了他没放弃我,还循序渐进引导我。”
“呸,”吐瓜子皮的声音,老侯爷恨铁不成钢,“你不喜欢他。”
顾晚之鹌鹑似的缩着,但他自有一套说法,并且他很相信自己的说法。
“我没有和你们说呢,他是皇帝,我和他不可能,就没告诉你们,怕你们担心。”他翻来覆去说完,重复一遍又一遍,末了蹙蹙眉,“爷爷,你说我真的会喜欢他吗?”
老侯爷也重复:“你不喜欢他。”
“得了,”老侯爷站起来,拍落身上的瓜子皮,警告顾晚之,“你且在祠堂休息,稍后我让顾柄孝来找你。”
“顾柄孝是谁?”顾晚之问。
“你侄子。”
家门不幸,列祖不保佑,顾家出了个被皇帝哄得团团转的白痴。
老侯爷从祠堂走到前院的时间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不过他是觉得顾晚之只有一次失忆,顾晚之在宫里的那几个月是被皇帝强迫的呢。
“过来,”老侯爷写封信递给小厮,“送去给青州老家。”
老侯爷双目炯炯。
皇帝就不是个仁善的主,年纪轻轻心机沉沉,将他这班臣子是个什么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得让他知道顾晚之不好得手才是,老侯爷趁着雪大夜深把顾晚之和顾柄孝送上马车。
顾晚之捏住老侯爷的手,劝他:“这不好的吧,万一我真的和陛下是一对怎么办?孙儿不做负心汉的。”
老侯爷微微一笑,看向顾柄孝。
顾柄孝得令,一掌切在顾晚之后脖颈。
顾柄孝年十六,身高体重堪比两个顾晚之,他扶住自家叔叔问太爷爷:“小叔还能回来吗?”
老侯爷道:“可能。”
顾柄孝问:“那我还能回来吗?我爹娘还等我回去睡觉。”
老侯爷:“……别回来了,跟着你小叔吧。”
天子脚下民生富庶,生意从白天做到晚上,夜市也是络绎不绝的商客。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穿行其间,被风吹起车帘一角,叫人瞧见了一片浅紫衣衫。
顾柄孝压下车帘,拍拍小叔的脸,就地跪下磕头。
“对不起小叔,都是我的错,是我力气太大打疼你了,但这是为你好,你别怨我也别怨大太爷爷。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顾晚之昏迷不醒,顾柄孝心智有损,这实在是皇帝来掳人的顶好机会,并且神不知鬼不觉,顾家就算查到他的身上也是哑巴吃黄连。
陆景站在城门看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远去,手里抱着一包散着热气的糖炒栗子,冷笑道:“去,把栗子送去陶宅。”
他的侍从为难:“上次陶大人将镇纸砸在属下脚下了。”
陆景道:“你不会躲着点吗?”
将礼物送走,陆景骑上马悄声跟上了那辆马车,等过了一天一夜才指挥人打晕顾府随从,他亲自蒙面和顾柄孝过了两手,将人打晕过去。
顾家从武起家,每代人都会出两个练武的好苗子。顾柄孝不差,但年纪小,经验又不足,栽在陆景手里不冤。
陆景轻弹衣袖,两指捻起车帘与被五花大绑的顾晚之四目相对,冷笑道:“顾二公子,这是要去哪儿啊?伯殷送送你。”
顾晚之“呜呜呜”,目光越过他看着自家侄子。
呔。
他就说陆景此人阴险狡诈,如今看来果然没错,竟然追着他杀,还为难他家可爱单纯的侄儿。
顾晚之泪流满面,化身一条矫捷的鱼从车窗跳出去,一头撞在窗外站立的蒙面人身上,把人撞倒在地,痛嘤不止。
陆景见他逃跑心下一沉,又见顾二公子自投罗网登时气笑了。
他蹲在顾晚之身边,把绑在顾晚之脑袋上,用来阻止他说话的布条解下来。
顾晚之左右晃晃发麻的双唇,破口大骂:“陆景你个小……”
陆景换一条更牢固更结实更柔软的布条绑顾晚之的嘴。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顾晚之一头撞在陆景额头上,撞得陆景摔坐在地,两人一起眼冒金星。
天杀的!陆景眼冒寒芒,一把扼住顾晚之的脖颈,没用力,只是单纯恐吓顾晚之:“你猜我要把你带去何处?”
他微微一笑,像极了草丛中蛰伏的毒蛇,行人落脚行走,他一口咬在脚踝。
顾晚之头皮发麻,被人一掌切在后脑。
马车远不及马快,离京一天一夜的路程,回去一天就到了。
陆景怕皇帝知道自己吓顾晚之,想出什么损招惩罚自己,就没回宫,直接回府睡觉。
皇帝没见陆景来复命也猜到了一些,毕竟他吩咐陆景带回顾晚之的时候,就想到了顾晚之会受委屈。
实则此事要怪也只能怪顾晚之自己,好端端的他居然出主意让陶紫燃去爬陆景的床,让人家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侯爷,现在牵肠挂肚,魂牵梦绕。
皇帝接过瞪着他的顾晚之,辟着小路朝坤宁宫走。
夜里雪如三月飞絮,实在是大,廖蕊提灯,高简撑伞,四个人在雪地上留下三行脚印。
逃离坤宁宫还没有两个月的顾晚之又回到了坤宁宫,稀奇地这里摸摸,那里摸摸,满眼亮晶晶的。
皇帝屏退宫人,自个儿跟在他身后,嘴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开心,又像是强颜欢笑。
顾晚之抓抓自己被勒红的耳朵,没告上陆景一状,他觉着自己不应该让陆景难过,可他不知道为什么。
皇帝瞧见他的动作,轻声询问:“疼吗?”
顾晚之摇摇头:“不疼,就是痒。”
他看向皇帝,拉住皇帝的手,道:“要不陛下还是送我回顾府吧,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家人反对的感情是不会幸福的。”
“而且,”他抱住皇帝,企图利用皇帝的感情让皇帝心软,“我爷爷会担心的,他们找不到我怎么办?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说到这里,顾晚之又好奇这是哪儿了,但他不想让这种无用的问题覆盖现在急需要解决的事情,闭紧嘴巴,下巴抵在皇帝胸膛上,眼巴巴看着人家。
“子安,”皇帝也瞧着他,“你把自己折成这样,腰不痛吗?”
顾晚之撅着屁股塌下腰,大言不惭:“我腰好——陛下,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这样当然是对的,皇帝想。
如果你不是顾晚之,是其他人,朕会把你掳进宫,用你的家人威胁你,用你威胁你的家人。
或者灭族,只留下你一个人,把你药失忆,关你一辈子。
皇帝望着顾晚之,两指捏住顾晚之的下巴,一面垂下头与顾晚之鼻尖相对,一面道:“可是子安的爷爷要拆散我们这对有情人。”
他脸不红心不跳,开始瞎编乱造颠倒黑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极尽蛊惑:“子安,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难过。我为了给你留下白日的时间,在夜里处理折子,可你却将我一个人丢在冷冰冰的床榻。”
顾晚之:“……”
有情人都是黏黏糊糊,恨不得没日没夜缠在一起,花前月下互亲一口,他把皇帝丢下确实是不应该,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皇帝接着控诉道:“有时我留你过夜,我们正做着呢,你竟然抛下我出宫了,只因为你担心老侯爷多想,子安……”
顾晚之打断:“陛下,我们正做?做什么?”
皇帝被他打断,酝酿多时的情绪一下子全见了鬼,抿唇道:“你想知道?”
顾晚之很好奇很想知道,圆钝钝的眼睛渴望地看着皇帝。
皇帝答应了他的要求,把他牵到床边,提出解惑要求:“你先闭上眼睛。”
好神秘,顾晚之更加期待了,听话地闭上眼睛。
皇帝瞧他几眼,确认他真的什么都看不见,才脱了他的外袍,抄起他放在床上,拉上被子,自己也跟着躺上去。
顾晚之察觉皇帝拆了他的头发,簪子被放在衣服上,接着窸窸窣窣一顿响,是皇帝在给自己宽衣。
“陛下?”
顾晚之有点害怕,双手交叠于腹前,下巴在柔软暖和的被子上磨来磨去。
“好了,睁开眼吧。”皇帝半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话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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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柄孝:“小叔还能回来吗?”
老侯爷:“可能。”
顾柄孝:“那我还能回来吗?我爹娘还等我回去睡觉。”
老侯爷:“被你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