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要和你共白頭啊！

　　距離京城數千里的昭谷關——
　　「報！王爺！我們、我們才派出的三萬前哨騎兵……幾乎全軍覆沒，又中了東狄族埋伏！」一名騎兵全身是傷，被人攙扶著，一進軍帳便跪地慘嚎，滿臉淚痕。
　　「不可能！他們走的是我們前幾日秘密搭起的馬道……那幫蠻人怎會知道這條路線！」靖陽王的副將蕭奕拍桌怒吼，豆大的汗珠滴落在粗糙的木桌上。
　　「蕭奕，拿地圖來。」靖陽王沈徹坐在簡陋的榻上，一旁的軍醫正在幫他包紮被刺傷的手臂。軍帳裡寥寥幾人，只有重要的將領參與會議。沈徹一臉嚴肅，語氣冷靜，但堅毅的表情下卻隱隱透著疲倦。
　　靖陽王率領的陵軍，前幾日又吃了敗仗。
　　而這次失掉的城，卻是東面戰線最重要的邊陲重鎮，崧津城。
　　崧津一破，陵軍退守昭谷關，然而東邊防線大門洞開，東狄族便可利用崧津的地利之便，往兩側包夾陵軍，把陵軍生生困死在這片黃沙中。
　　且崧津城內糧草充足，城牆上還配有弩弓，重弩火槍等軍備也一應俱全，東狄族如虎添翼，陵軍要奪回這城，根本難如登天。
　　崧津城裡的百姓，來不及逃，陵軍也來不及救，東狄族一入城，殺人放火，□□擄掠，整座城宛如煉獄。
　　「王爺……！我們這些日子來，所擬的戰略、走的路徑，都是以往和東狄族對戰時，沒有用過走過的！尤其是崧津一戰！」
　　「他們不可能知道！也更不可能在那些地方設埋伏、突襲我們！」
　　一名將領突然跪在地上，憤怒喊著，眼眶中有憤恨及委屈的淚在轉。蕭奕沒有制止，他緊抿著唇，握拳的手也發著抖。
　　這名將領意有所指，他認為軍中，甚至是朝中，有內鬼和東狄族裡應外合。
　　「因失了崧津城，陛下震怒。」沈徹沒有理會那名將領，他平淡地說，「陛下下了旨，要我們只能進，不能退。」
　　「可、可我們的軍糧，約只能再撐一個月……」另一名將領擔憂說道。
　　「陛下不放糧，戶部和兵部說沒糧可調。」沈徹面容沉靜，但語氣涼薄。
　　「呸！戶部兵部那幫老賊！！！」蕭奕忍不住，破口大罵。
　　沈徹站起身，扶著桌緣看著地圖。他整個人散發出征戰多年、不畏死亡的領袖氣質。
　　「我們現在，得和楚國借道，藉他們的地勢遮掩，偷偷繞上去，給東狄族那幫蠻子出其不意的一擊。」
　　「機會就只有一次。」沈徹指著地圖中標註「楚國」的字樣，眼神裡閃現著果決。
　　「另外，蕭奕，派你信任的親兵，回京城看著我那三個兔崽子，有任何不正常的，立即回報。」這是沈徹在這場會議中最後一道軍令。

　　※

　　因靖陽王連連失利，現在甚至還失了重要的崧津城，朝中氣氛肅殺，上書罵靖陽王的奏摺數不勝數，沈家變得非常不好過。
　　以往備受崇敬的沈思霖，現在光是要去早朝，沿途碰見的官員，甚至是百姓，看他的眼神都是鄙夷。
　　沈洵墨和沈堯當然更是深受其害。
　　這日，又是一月一度的三兄弟一同用晚膳的日子。
　　「阿霖，這幾日早朝，還行嗎？」沈洵墨永遠都是那麼神態自若，他平靜地問。
　　「……陛下又發怒，問何時能奪回崧津，並剿滅東狄族。」沈思霖揉了揉眉心，這段時間以來，他的黑眼圈好像又加深了許多，滿臉疲憊。
　　「呿，用說的當然簡單。」沈堯非常不悅。沈堯這幾日連連往外跑，就是為了拉下臉面去向旁人打聽前線的戰況，還有那些戰敗的過程。回了家後，還總悶在房間裡，研究那些戰略地圖還有行軍路線。
　　他覺得有些古怪。有些戰略上的失誤與判斷，那些敗仗，不像是會發生在老爹身上的。
　　但沈堯身在這京城裡，像身在囚籠，什麼事都做不了，連意見也給不了。
　　「還有更荒唐的，」沈思霖難得面露怒色，「陛下說月底還是照常於皇家獵場舉行百獸圍獵，吩咐各官員們好好準備。」
　　「……」三人間一陣死寂。
　　陵國的百獸圍獵，為每年夏季一大避暑盛事。皇帝將攜文武百官一同參與享樂，皇家獵場內會放入一定數量的飛禽走獸，參加的人在規定時限內捕獵，誰得的獵物多，前三名有重賞，更是能讓皇帝有深刻印象，是個聲名遠揚的好機會。文官們則大多藉此在獵場中逛逛、看看風景，互相寒暄以加深感情與經營人脈。
　　「陛下好興致啊。前線將士正在為他送命，百姓哀鴻遍野，他還有心情舉辦圍獵。」饒是沈洵墨，聽了也不禁言語中顯露出諷刺。
　　「真為前線那些將士亡魂們感到不值。」沈堯也很心寒。
　　「而且，陛下還說，這次圍獵，我們三人都要參加。甚至……」沈思霖臉色突又變得陰鬱，「韓姑娘也要去。」
　　「什麼？我和大哥也要？！ㄚ頭也要？！」沈堯震驚地站起身。以往都是只有沈思霖意思意思要去的，沒想到這次連沈堯和沈洵墨都得同行，楚國公主竟也被點名，不知道陛下這是何意。
　　「呵呵，皇命難違啊。」沈洵墨夾菜的手停頓了一瞬，這才緩緩說道，「大家都低調些吧。」
　　沈家彷彿被一大片黑雲罩住，整個靖陽王府都惴惴不安，無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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