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穿计划

　　陈宜清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原以为昨天那些碎银子，至少可以让这孩子几天之内都不用再跑出来挨饿受冻，没想到……
　　在原地站了片刻，他心中暗忖：这孩子大概不是独自一人生活，他背后，可能是一整个在饥寒贫病中苦苦挣扎的家庭。父母重病卧床，弟妹嗷嗷待哺，就那点碎银子，不仅要为一家老小购买食物，可能还要买药，无异于杯水车薪……
　　脑补完了，陈宜清原本因发薪而大好的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他摸了摸衣袖里刚刚领到的二两银子，走到乞儿面前，一整个放进那缺了口的大碗中。
　　那孩子抬眼看向陈宜清，显然是认出他了，眼睛里有亮光闪了闪。接着，孩子看向碗里那一大块银子，抿了抿唇角，并没有像昨天那样鞠躬离开，而是把破碗往高处举了举，对着陈宜清轻轻摇了摇头。
　　陈宜清不觉一愣，这意思是……不要？
　　他露出一点笑意，轻声道：“你收着吧！哥哥吃饭穿衣都有人管，没钱也没关系的。”
　　孩子没动，继续以双手举碗的姿态僵持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宜清。被这样一双澄澈乌黑的眼睛注视着，陈宜清心里不觉一软，抬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了。
　　孩子呆了片刻，朝着陈宜清离去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盯着碗里的银子慢慢往小巷深处走去。
　　虽然刚到手还没来得及捂热乎的月俸就这么没了，陈宜清心里却挺满足。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想象那一家人得了这二两银子，终于能吃上几日饱饭，孩子们有了冬衣，卧病在床的父母也买了药，病情会有所好转……
　　以至于回到王府时，唇边还挂着一抹笑意，引得韩君孺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所以，当陈宜清第三天回府，又一次在小巷口看到那小孩穿着单衣顶着冷风乞讨，他是真的有点抑郁了。
　　他站在原地犹豫片刻，下意识摸了摸衣袖。今天里面没银子，只有一包谢知秋送的椰子糕。因为之前无意中提过一嘴，谢知秋便上了心，今天特意买来送他的。
　　陈宜清走到乞儿面前，那孩子朝他看过来，眼睛先是一亮，接着便快速垂下眼睫，手中的破碗下意识往回收了收，脚步甚至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半步。
　　陈宜清佯作不知，微笑着靠过去，不容分说将椰子糕轻轻放进碗里，温声道：“哥哥今天没钱了，只有这些椰子糕，你带回家去吃吧！”
　　孩子快速抬眼看看他，睫毛颤了几颤，犹豫一瞬，轻轻点了点头，朝他鞠了一躬，转身往小巷深处快步走去。
　　陈宜清放轻脚步，悄悄跟在那孩子身后。他就想知道，这么冷的天，这家人为什么还要让这小小的孩子穿着单衣出来乞讨？
　　二两银子，是太乐坊高级乐师的待遇，许多低阶官员的月俸也就这么多了。短时间内解决一家人的温饱，原该足够了。
　　六七岁的孩子毫无警觉心，一路连头都不曾偏过，径直走到小巷深处的一所院门前，推门进去了。
　　这院门和里面的房子看上去意外的齐整，并没有陈宜清想象中的破败。
　　他慢慢走过去，正打算举手敲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怒骂：“你他妈敢拿这破玩意儿来糊弄老子！”接着，便是棍棒打在皮肉上发出的闷响。
　　陈宜清心里一紧，直接推开院门进去，在棍棒声和咒骂声里，听到了小孩隐忍的哭泣声。
　　那乞儿瘦弱的身板、漆黑明亮的眼睛和小小尖尖的下巴瞬间占据了陈宜清整个脑海，他心里一痛，快步冲进发出动静的房间，只见一个彪形大汉正提着一根小孩手臂般粗细的木棒在打那孩子。
　　陈宜清厉声喝道：“住手！你干什么？！”
　　大汉先是一愣，眯起眼睛打量了陈宜清一番，又往他身后瞟了几眼，确认后面没有跟着其他人，脸色重新变得狰狞：“你他妈什么人？敢随便闯老子地界，找死吗？”
　　陈宜清毫不示弱：“你凭什么打孩子？你这样是犯法的知道吗？”
　　大汉像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双臂抱在胸前笑了半天：“犯法？老子管教自家孩子，犯什么法？你私闯民宅才犯法！你他妈再不滚蛋，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揍。”
　　陈宜清冷笑道：“自家孩子？你先跟我到衙门里说清楚，这到底是不是自家孩子，再来提谁犯法谁不犯法的事儿！”
　　陈宜清这话并非毫无根据。他刚刚扫了一眼这间屋子，发现里面的陈设根本不像一个正常家庭，四壁空空，只在地上铺了一长排通铺，上面破烂不堪的被褥枕头都是小号的，看起来像是能睡很多个孩子。
　　社会新闻看多了，他心里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果然，听他这样说，大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阴恻恻看向陈宜清，一双眼珠子轱辘乱转，似乎在思考对策。
　　陈宜清趁机去看那乞儿，只见孩子跌坐在地上，头发蓬乱，鼻青脸肿，见他看过来，忙对他做了个口型。见他没反应，又重复了几遍。
　　陈宜清微微凝目，这回他看清了，那孩子在无声地对他说：“快跑！”
　　虽然看清了，陈宜清并没打算照做，他已经看出这大汉绝非好人，更不会是这孩子的家人。这事儿他既然碰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管。如果自己就这么跑了，这孩子不知还要挨多少毒打。
　　对方虽然体型彪悍，但身高跟自己相差不多，陈宜清自己也是常期坚持锻炼身体的，两人如果发生对抗，虽然未必能取胜，但也不至于太吃亏。
　　他冷声道：“我劝你现在就放了这孩子，我马上带他离开，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否则，一旦闹起来，惊动了街坊领居，继而惊动了官府，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大汉冷冷一笑，怪腔怪调道：“哎呀，你他妈还真吓到老子了。”说完，他慢慢举起右手放到了嘴边。
　　一直坐在地上的孩子突然跳起来紧紧抱住那大汉的小腿，大喊道：“哥哥快跑！”
　　与此同时，大汉已经将拇指和食指放进口中，吹出一声尖锐的哨音。随后，他一脚踹开孩子：“吃里扒外的东西，你给老子等着！”
　　骂完便直扑过来抓住陈宜清双臂。陈宜清忙抬脚踹向大汉裆部，双手奋力挣扎，快速挣脱对方钳制。
　　这时，身后的房门哐当一响，从院子里又冲进来两个大汉，一高一胖，体型都比屋里这个还要大上一号。
　　陈宜清心里一咯噔：难怪那孩子一直让他跑，原来还有帮手！
　　双拳难敌六手，挣扎了不多会儿，陈宜清就被彻底制住手脚，嘴里塞上了布团。那小乞儿也被绑起来，扔在陈宜清脚边。
　　最开始那个大汉让另外两人把门从里面拴上，一瘸一拐走过来，狠狠甩了陈宜清两巴掌，龇牙咧嘴骂道：“敢踢老子命根子！他妈的，老子今儿非将你先J后S了！”
　　高个子大汉□□道：“老三你这主意不错，我看这小子长得比娘们儿还俊，味道一定不错！”
　　胖子道：“你们他妈别浪费啊，杀了多可惜！这小子这张脸，能值不少钱，等咱哥们过完瘾，送去象姑馆，保准能卖个大价钱，比这帮小崽子们来钱快多了。”
　　老三阴恻恻道：“这小子已经知道了咱们的事，还想报官，留不得！”
　　胖子不以为然：“怕啥，给他卖到外地去，卖完了咱挪个地儿。就算他能从那地方活着出来，也找不着咱了。”
　　高个子舔着唇角慢慢朝陈宜清走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少年的脸，嘴里笑道：“怎么处理，完了再说，老子现在有点忍不了了。”他慢慢伸出手，朝着陈宜清腰带探去。
　　陈宜清心底一阵恶寒，身体下意识往后瑟缩，身边的孩子嘴里“呜呜”叫着，小小的身躯跟着使劲扭动起来。突然，又是一声巨响，木板房门直接脱离墙体直挺挺拍在地上，门外快步冲进来一个蒙着口鼻的黑衣人。
　　陈宜清心里一惊：还有人？！这到底是多大一犯罪团伙？
　　屋里三个大汉也懵了，不等他们发出咒骂或者伸出拳脚，只听“咔咔咔咔”几声，三个人上至下巴，下至脚踝，所有关节纷纷脱臼，个个张大嘴巴瘫软在地。
　　陈宜清惊得目瞪口呆，难不成遇上了□□火并？最后进来这人，功夫实在高得吓人，他要是也想对自己动什么心思，那可真是毫无招架之功。无论强攻还是智取，在这种绝对实力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正胡思乱想之际，那人已经走到他身边，不知用什么工具割断了他手上的麻绳，一边摘他口中的布团，一边歉声道：“陈乐师，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还请赎罪！”
　　属下？救驾？陈宜清顶着一脑袋问号回道：“不迟不迟，多谢你！不过……我没什么属下啊，您是哪位？”
　　那人道：“属下受命保护陈乐师，刚才远远见您进了这院子，以为是跟那位小朋友在一起，未加提防。后来察觉情况不对才匆匆赶到，让您受惊了。”
　　“受命？受谁的命？”陈宜清心里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影，不过还是想开口确认一下。
　　不料对方一脸为难：“呃……给属下下命令的人不许属下随便暴露身份……”
　　好吧，你不说我也猜得到，我亲自去问他本人好了。
　　黑衣人道：“陈乐师，天色不早了，属下护送您回王府吧。”
　　陈宜清道：“我得带上这位小朋友。另外，这里应该还有其他小孩，不能丢下他们不管。还有那三个人，该怎么处理？”
　　黑衣人道：“请陈乐师跟这位小朋友先回府，后续如何，等属下请示过……主子以后，再做进一步安排。您放心，主子一定会妥善处置的。”
　　陈宜清笑笑：“也好，这孩子刚挨了打又受了惊吓，是该早些回去休息。有你主子安排，我自然放心，那后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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