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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言正道和余寒霜二人乐呵呵地接受了新媳妇的茶,给了见面礼,余寒霜还执着她的手褪下腕上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戴到翁有清手腕上。
言拙眼尖地捕捉到翁有清手腕上戴了一串佛珠,油润反光,显见是盘玩了很多年,但他之前从来没见过。唯一不太相称的是,珠粒太大,戴在她纤细的皓腕上有些突兀。
翁有清又拜见姑母,言如丽连笑都很难扯出来,敷衍地给了一对珍珠耳坠,翁有清倒是欢欢喜喜收下,礼数周到。韩兰风坐在母亲身边,低头无聊绞着手帕。论理她不应该坐着,尤其是在翁有清已经走到眼前的情况下。
但她本就瞧不上翁有清,更别提对方占了她的位置,韩兰风心中隐隐约约的恼怒愤恨叫她黏在座位上,根本不想站起来行礼。
翁有清刚收了言如丽的礼,心中不计较这些,高高兴兴道了句:“十三妹妹。”
韩兰风爱答不理嗯了一声,捏着帕子点点头:“七嫂。”
翁有清抬眸,看向后面站着的少女,韩兰水忙福身一礼,袅袅娜娜,“见过七嫂,我在家中排名十六。”
她看似在同翁有清说话,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言拙。翁有清了然一笑,朗朗回礼:“原来是十六妹妹,失礼了。”
翁有清耳朵尖,听到外门传来凌乱紧张的脚步声,须臾,竹声焦急地冲了进来,见到堂中情景又期期艾艾停在门口,望着言正道。言正道一看便知有事,起身到外面说话。
翁有清随意捡了张椅子坐下,垂眸把弄着手中的佛珠,听到竹声尽力压低的声音,无非是“秦照……死了……”类似的话,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刑部、大理寺的官员名字。
言正道面色沉肃,将言拙叫出去,言拙目光不经意掠过悠闲坐着的翁有清,转身离开。果不其然,与父亲低语几句后,他便离开,前往衙署处理公务。看样子甚是紧急,都没顾得上解释。
一时间,堂中几道目光聚集到翁有清身上,夹杂着怜悯同情、幸灾乐祸。言如丽甚至开口假意安慰:“七郎媳妇,他公务繁忙也是有的,你要多多体谅。不过嘛,也要抓紧时间培养感情,总是这样也不行。”
韩兰风抿着嘴角偷偷笑,韩兰水心中雀跃,面上却表现的不安,拿眼去觑翁有清的神色,仿佛想出言安慰几句。余寒霜颦眉,想要让翁有清不要放在心上,可大婚第一日就抛下新嫁娘去处理公事,怎么看都不像样子,她默默不言,想着待会私下宽慰,送些东西过去。
不料翁有清倚着椅子魂飞天外,似乎在思忖事情,完全没听见言如丽的话。
她在想吕尧办事不至于拖泥带水,叫人一查便知晓幕后黑手,昨天去刑狱那人的身份应当处理干净了。瞬息之间,翁有清已经决定好接下来要做什么。
言如丽正得意洋洋看着“失落”的翁有清,正要再补几句,却见对方一脸茫然抬起头来:“啊?你说什么?”
言如丽气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方要大骂,翁有清已经起身,揖手道:“儿媳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说罢,也没管其他人的反应,留下一阵风离开。
“大嫂,你也该摆出婆婆的样子,看看她成何体统!这样下去我们言家都要败在这样一个女人身上了。还有那个劳什子官我看也不必做了,成日在外面抛头露面还有功夫执掌中馈吗?大嫂也该早早打算起来,抬个温柔贤淑的侧室……”
言如丽喋喋不休,韩兰风在一旁百无聊赖。韩兰水眼睛微微睁大,一是震惊翁有清的作派,二是为嫡母口中的‘侧室’二字心潮澎湃。
她心中一直清楚自己够不上言家的门第,其实就算韩兰风,能够嫁与言拙也是十成十的高攀,可惜她倚仗亲戚身份并不清楚。现如今言七郎已经有了正妻,韩兰风必不屑做个妾室,但她就不一样了……韩兰水本就是饱含着这样的心思到来的。
这次能够来言家观礼,还是姨娘恳求父亲多次,吃尽了嫡母的冷言冷语才叫她如愿。所以此行必定要成功,韩兰水攥紧香帕,心脏砰砰直跳。
丹青紧紧跟在夫人身后,手中捧着方才收到的见面礼。倏地,夫人脚步停下,转头看着成摞的礼盒,上下打量几眼,吩咐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拿出去卖了吧。”
“啊?”丹青惊诧,从盒子后面探出脑袋,支支吾吾道,“可是、这是……”是给新妇的见面礼啊。
翁有清挑眉:“我知道。”她抚上腕间的镯子,还是放弃这个打算,“听我的就对了。”
她现在缺钱,言府内库不能随意支用,只能自己想想办法了。言如丽送的珍珠耳坠在高门贵族间拿不出手,在市面上却是值不少钱,就凭这个翁有清也不给她摆脸子了。
翁有清回屋换上官服,出门入宫。到现在为止,言府也没给她安排专属车架,只能看哪辆闲着用哪辆。言正道是出了名的清廉,言家人口少,马车都是有数的。刚刚言正道也去衙署上值,所以像今天这种倒霉情况出现也不在少数。没有马车可用,她就只能走着去。
还好翁有清最不怕的就是多走几步,于是左银台门值守的金吾卫远远就看到一袭深绿色官袍的少女在金乌之下缓步行来,步态轻盈,面色从容。不必多认,毕竟走着来上值的官员不能说少之又少,只能说基本没有。
走至夹道处,隐隐约约听见人声,翁有清脚步慢了下来。拐角后有几人在说话。
“呦,你还在这儿看书,给小爷看看——”
一个男子的声音,随即出现撕扯抢夺的声音,他哈哈大笑:“兵法,你还看兵书?”
一个慢吞吞的女子声音响起:“你巡逻你的,管我看什么?”
男子嗤笑一声:“听小爷一句劝,你要想升官发财,吃香喝辣,不如跟我,比在这儿看劳什子兵书快得多!”身边几名金吾卫跟着哄堂大笑,充满恶意围着中间的少女。
少女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反唇相讥,张张嘴又合上。眼前几人都是权贵纨绔子弟,依靠家族蒙荫任金吾卫,平日里就横行霸道。眼见少女有意离开,为首之人更加猖狂,呼朋引友要挡死去路,正想再说几句污言秽语时,猛地感觉屁股一痛,人就飞了出去。
“啊——”他跌在不远的宫道上,顿时全身疼痛,爬不起来。
在场众人都瞠目结舌,尤其是几个纨绔子弟完全没想到有此变故,呆呆愣愣转头望去,发现一名身穿官服的少女正施施然站在原地,从容收回踢人的那只脚,笑看他们。
被踢到地上那个眼前一阵阵发黑,率先叫嚣着爬起来:“你谁!?你可知道我爹是谁——”
声音在看到翁有清长相时戛然而止。少女嫣然一笑,眉眼弯弯。他又生了别的心思,□□道:“不过,你要是跟小爷几晚,我就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翁有清哼笑:“你胆子可真大,大内行凶,欺压同僚,口出狂言,屡教不改。我倒想听听你爹是谁,报上名来。”
那几名纨绔子弟纷纷退到被踢那人身边,他还欲放狠话,却被身边人揪住袖子,摇头示意翁有清是正经朝廷命官,不要惹事。他不情不愿嘟囔:“不过是个六品小官,猖狂什么……”
“我叫翁有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诸位来日想要寻仇我万分欢迎,今天要是不服我们也可以就地解决。不过嘛——”她顿了顿,露出狞笑,“打不过我就要跪地认输,大喊三声‘太奶奶在上,孙子错了’。”
说着,她举步向前,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几个纨绔见势如此,哪里敢真在宫内斗殴,拔腿就跑,不过片刻就不见踪影。
翁有清放下袖子折身回去,方才被欺压的少女还怔怔靠在墙边。翁有清捡起地上的《孙子兵法》拍拍封皮上的土递给她,转手之间封皮被吹开,书中密密麻麻写着笔记。
“傻了?”翁有清挑眉,少女才知道伸手接过去,将书紧紧抱在怀里。
少女身上穿着金吾卫服饰,面容姣好,表情木讷,看起来颇有些木头美人的韵味。翁有清的注意点却不在此处,她发现少女身量高挑,根骨奇佳,是个高手。
“为什么不反击?”
“我不会,我说不过他们。”少女眉眼低垂,没什么表情。
“那就打啊。”翁有清挥挥拳头,“别告诉我这你也不会。”
少女快速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眼睛:“会惹祸上身。你今天帮我,也会惹祸上身。”
翁有清却笑出声:“我最不怕麻烦,他们尽可以来找我。下次别人再找事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世界上哪那么多从天而降的英雄。”言罢,径自离开。
少女望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转身朝相反方向沿着宫墙缓缓走远。
翁有清到紫宸殿时,陈晟正揪了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在前殿破口大骂,无外乎渎职、无能种种。言拙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他上头还有大理寺卿顶着,只需要站着听骂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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