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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讨价还价（大修）
月神凛冽的杀意铺天盖地，便是刘湘，也难免后背紧绷，冷汗涔涔，更别说直面杀意的煞星，哪怕被刘湘封住魔躯，还是吓得瑟瑟发抖，浑身有如水洗。
“别吓唬它了，它也是身不由己，并非天生嗜血好杀。”刘湘伸手捞过煞星，把它放到燕清怡身侧，带着些许怜悯说，“不如给他一个机会，万一能挣脱天命，也算功德一件。”
常仪不赞同地摇头：“你这样嘴硬心软，可有想过万一不成功，他的罪业就是你的因果了。”
刘湘垂下眼，满不在乎地说：“总要试一试。”
养虎为患的风险她不是不清楚，也知道这里面的利益与她即将面对的风险完全不成正比，可她别无选择。
“我看过天书，关于灭世大劫的计划不算异想天开，但执行者本身并不可信，那套用人命堆砌出来的理论数据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三界六道芸芸众生平安度过灭世量劫，如果期间发生一丁点儿意外，又没有充足的备用计划，便是一锅端的灭顶之灾。”
常仪沉声道：“所以你想用这个……”
刘湘不等她说完，便急急点头：“我一直在想，魔神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但如果在充满爱与希望的环境里长大呢？即便不能拥有一颗阳光开朗的心，也不见得非得执着灭世对吧？”
常仪沉默片刻，哭笑不得地说：“异想天开。你以为什么都能用‘爱’来解决吗？那可是灭世大劫！”
刘湘点头，脆生生道：“我知道，可不是没有成功的例子，比如我爸。”
常仪：“……”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大巫启有多难缠，经历过妖巫量劫的月神最有发言权。
可就是那么个无情无义心狠手辣的人形怪物，最后还是栽在了华山三姑的手里，为了老婆孩子，心甘情愿套上天庭枷锁，变成如今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凡事有一就有二，灭世黑莲也不是不能如法炮制，若能塞给祂一个下不去手的念想，不就又能再苟个万八千年……
想到此处，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太阴女神不禁抚掌大笑。
“好，先用这小东西试炼一番。”
常仪收起最后一抹杀意，看煞星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刘湘干咳一声，说出她的打算：“我想将他母子投入小世界历练。”
闻听此言，常仪笑容一滞，连连摆手：“不妥，小世界内主宰甚多，太容易出纰漏了。”
刘湘眉眼弯弯，淡淡笑道：“天底下哪里没有纰漏。谁都能伸手的地方，对她们母子反而最安全。正所谓灯下黑，大伙儿都心怀鬼胎，又是另一种坦坦荡荡了。”
常仪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刘湘继续说：“咱们那帮同僚，嘴上说得冠冕堂皇，表现得大义凛然，哪个不是为了自家利益，只看谁开的价码合适罢了。我可不是我姥姥，由不得祂们舞到我眼皮底下添堵。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掰堵喉舌，斩去枝节，唯有立下重威，日后对上，才不会叫祂们小瞧了去。”
常仪沉吟一会儿，低低笑了出来：“理儿是这个理儿，不过面子上，还是要做得好看些，毕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没到不死不休的时候，不必撕破脸皮。”
说到这儿，她停顿片刻，慢条斯理地笑笑：“这样，你寻个好听点的由头，再漏些后天宝贝出去。那些基层苦役拿了你的好处，自然也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
这一点上，天庭和人间一个德行——立场坚定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墙头草，谁赢祂们帮谁。
刘湘眼神亮了亮，继而苦恼地按住太阳穴：“名头是现成的，甜头也好说，但是吧，这事儿还真有点子棘手……姐，我借兵马是真有用，待我围了西昆仑，捉拿……”
常仪不等她说完，立刻张口呵斥：“又胡说！围西昆仑……你想造反不成？”
刘湘正色道：“我不想造反，我想打掉那些畸形的特权产物。”
深吸一口气，她愤愤说起在人间的所见所闻。
“不光是为了聂小倩，还有其他无辜受害的苦主……我要掀翻罩在它们头顶上的保护伞，将那群高高在上的公主仙尊绳之以法！”
常仪听得怔了片刻，突然哈哈大笑。
刘湘一脸问号：“我说得有那么好笑吗？”
常仪眨眨眼，抹去眼角迸出的泪花：“不是好笑，是……湘儿，你似乎从未摆正过自己的位置。”
刘湘歪着头，不解地问：“我的位置？”
常仪双手掐住她没什么肉的脸颊：“傻丫头，官大一级压死人。”
从古至今，从天到地，能够制裁权力的，只有权力……势均力敌的权力、更胜一筹的权力！
刘湘悚然一惊，顷刻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
常仪点到为止，将话锋转向东海龙宫——她说老龙王家的幺儿敖春为复活他得而复失的爱人，以邪术血祭，被清源妙道真君抓获当场。
“说来可笑，那敖春化身妖王抓凡人血祭的时候，东海水族仿佛小聋瞎般不闻不问，你二舅才出手缉拿，东海的四公主便嗅到风声，带着一家老小跑西海哭天抹泪去了。”
想到那天“逼宫”的情景，常仪不悦地挑起眉眼：“敖广那老泥鳅，逼敖闰出面截下孽龙，又厚颜无耻地倚老卖老，叫三公主求我网开一面。”
刘湘顿时冷笑：“呵，二舅妈落难时可没见这帮亲戚帮衬一二。”
常仪不紧不慢地叹了口气：“可不是，落难时查无此龙，用得上就又凑上来大谈血脉亲情，不过是吃定她重情义好拿捏。”
刘湘啐了一口：“呸，它们想屁吃！配吗！”
常仪面无表情地说：“配不配的，要看有没有利用价值。譬如那条孽龙，就很配，极配，送上门的配。”
刘湘狐疑地瞅了她一眼，突然想通什么，噗嗤一笑：“不错，确实送上门的配。不过这么好的一颗棋子，你当真舍得白送给我？”
常仪瞪了她一眼：“你真好意思说出口，白送……广寒宫你要不要呀？”
刘湘毫不尴尬地嘿嘿一笑，十分穷横地说：“我倒想要，可惜你不给。好啦姐，你开个价吧，只要合理，我就不跟你还价了。”
常仪翻了个不甚雅观的白眼，招招手，叫她附耳过来。
刘湘凑上前，听她开出“价码”，脸色变了几变：“阴沉镇物……那玩意儿轻易动不得呀！”
常仪微微一笑：“旁人动不得，你动却无妨。”
刘湘不明白：“我哪儿点异于常人了？”
常仪但笑不语，两只眼直勾勾地盯着她，直瞧得她心里发毛，不情不愿地应承下来。
常仪得偿所愿，笑盈盈地将手搭在她肩头，正要张口揶揄两句，忽觉眼前一阵眩晕，眼皮也突突跳了起来。
同样感到眩晕的刘湘惊慌失措，颤声问：“发生什么事儿了？我的心都要跳出来啦！”
常仪脸色极为难看，快速掐算之下，惊呼一声：“不好！人间龙脉有变！人族的气运正在消失！”
“哈？”听说龙脉有变，刘湘立马坐不住了，“我下去看看。”
常仪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不急，你先将这娘俩带回四重天藏好……等我去找你，期间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刘湘应了声，卷起燕清怡母子，往四重天遁去。
***
同一时间，人间，黑塔。
一路过关斩将杀到顶层，化作本相坐死一条巴蛇的李佑忽感一阵莫名眩晕，三百六十码的巨大熊掌原地踏空，“噗”地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听着耳边飒飒的阴风，李佑显得格外淡定，甚至还有闲心变回人形，倒在煞气凝聚的黑云中小憩片刻。
再睁眼时，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李佑挠挠头，轻轻嗅了嗅，抬脚往西南方向走去。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他穿过几道透明的高墙，来到一座白骨垒就的巨大城池前。
看着眼前这座恐怖之城，李佑忍不住翻起白眼，默默念叨：“基础教育，刻不容缓！”
说罢，他点起足尖，轻松跃上城池上方巨型骷髅的眼眶。
就在他脚尖落地的刹那，一道黑漆长影在白骨堆里闪了一下，见李佑没发现它，又悄悄没入骨底。
李佑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嘴角撇得老高，心说难怪魔族万千年来无法大兴，看看爬上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既愚蠢又自大，连最起码的伪装都做不好，显眼包似的晃来晃去，叫人看穿底牌还自作聪明，被卖了依旧跟那儿数钱，压根不想想，狩的是谁的猎？谁才是猎人！
越想越气，天魔尊主一时没控制好力道，生生敲断了一片临近他手边的白骨。
“好厉害的家伙！”白骨之下，一长着瘤子，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倒抽一口凉气，“兄弟，你说咱俩对付得了吗？”
瘤子怪身后的细长条轻轻一叹：“对付不了也得对付，谁叫老娘娘下了令，他不死，咱俩可就不得好死啦！嘘，他过来了，你去前面启动机关，咱俩前后夹击，成败在此一举！”
“就这么着。”瘤子怪露出参差不齐的黑牙，“我过去……咦？他怎么不见了？”
俩怪小心翼翼地冒出头，巡视一圈后又缩了回来，你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瘤子怪纳闷：“这地方不是隔绝真源，大罗金仙也动不了法力吗？”
细长条呆呆地点头：“是呀，他怎么就不见了呢？莫非他不是神仙……”
说话间，细长条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连声惨叫都没发出，就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另一边，瘤子怪也被一股奇怪力量按在地上摩擦。
它瞪着黄豆似的蓝眼珠子，四处踅摸，也没发现这凌厉的攻击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佑索性现出真身，一把掐住它短粗的脖子，拎到自个儿眼前。
那玩意儿还想挣扎，被李佑利落地卸去四肢，再也不能动弹。
天魔尊主笑眯眯地打量着瘤子怪，两只漆黑瞳孔散发出青绿光芒。
他不是神仙！
瘤子怪混沌的大脑终于转动起来——坏了，勾错对象啦！
牠颤颤巍巍地动了动嘴，终于发现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
“啧，真难看，辣眼睛。”李佑嫌弃地将瘤子怪拎得远些，“哪个部族的？上来多少个？”
瘤子怪喉咙里发出汽笛般鸣叫，脸上与背上的大瘤子同时露出不同的人脸。
李佑嫌弃地打了个响指，狰狞的人脸瞬间破碎，瘤子怪也随之干瘪，气息奄奄地软成一张泛黄的人皮。
“你主子没告诉你，人面傀对天魔一族无效吗？”
瘤子怪闻言，仿佛回光返照般瞪大眼，从肚脐眼里挤出一句：“天魔……”
“看你这怂样，应该不会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了。”李佑自说自话，“不过没关系，我自己拿。”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言说的剧痛瞬间穿透瘤子怪的人皮，它满嘴喷粪，屎尿横流。
想死，偏偏还能喘口气。
“噫，好恶心。”爱干净的李佑赶紧撒开手，隔空抓取它的记忆。
霎时间，各种令人作呕的血腥画面自他眼前划过——这瘤子魔怪是个嗜血变态，爬到人间后就祸害村镇，虐杀凡人，后面更是倚仗“老娘娘”的势力，逼迫山间小妖为它传宗接代……
前不久，它受命驱赶一队凡人进入乾云山地宫，没日没夜建造高塔，而那监工的，正是长着刘湘面孔的女魔。
突然间，画面停顿，瘤子怪发出一声惨叫，整个身躯骤然膨胀。
李佑赶紧后撤。
下一秒，瘤子怪在他眼前炸开，黄绿色的液体喷得到处都是，落到白骨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李佑牙疼般“嘶”了一声，慢吞吞地呢喃：“老娘娘……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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