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笼雀

　　烟气呛人的包厢里，慕桪一杯接着一杯灌着酒，一副恨不得把自己活活灌死的模样。

　　坐在一旁的古晔顾旭言丁浩只是默默看着，谁都不出声。

　　一向油嘴滑舌的顾旭言也看出慕桪这一次是真的情绪差到极点了，跟丁浩无奈地对视几眼，连叹气都小心翼翼的。

　　眼见一瓶威士忌见底了，慕桪又拿起另外一瓶的时候被古晔拦了下来，古晔叹气：“阿桪，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彻底醉了！”

　　慕桪不管不顾地夺了回来，又倒满一杯：“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家，只想喝酒，你就让我喝个够吧！记住，如果我喝醉了吵吵要回家，你们一定要拦住我，如果实在拦不住就把我打晕过去，总之千万别让我喝醉了回家！”

　　古晔继续挡下慕桪灌到唇边的酒：“阿桪，你这样破罐子破摔下去就不怕茵茵更不信任你了吗？你就不怕彻底失去她吗？”

　　慕桪喝酒的动作猛地顿住，双目赤红，握紧酒杯的五指白得透明，突然，他猛地将酒杯狠狠砸在地板上，玻璃杯瞬间摔得粉碎，困兽似的怒吼一声：“靠！”然后十指死死抓紧发根，痛苦呢喃：“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十天了，姜茵每天都避着他，即便碰面也只是淡漠地说声回来了，或者敷衍地道声晚安。

　　他明明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每每看到她那样冷漠的样子，就顷刻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了让她一个人在家里更轻松一些，他索性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再回去。

　　他强迫自己给她冷静的时间，可是十天了，真的是他的极限了，他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古晔看着他那一副痛不欲生的神情，只能温声劝慰：“你想啊，你们的婚姻本身就没有建立在互相信任的基础上，这样的婚姻本身就很容易出现问题，更何况，你这样一个男人从哪里看都不太容易让女人产生信任，这也是事实啊。”

　　慕桪抬头冷冷看了一眼古晔，那一眼煞气冲天。

　　古晔苦笑：“我们这群兄弟自然信你，可是你女人不信你有什么办法。”

　　慕桪瞬间又是一副痛苦不堪的抓狂模样。

　　半天一言不发的顾旭言谨慎地瞥了一眼慕桪，小声嘟囔：“阿晔你快想想办法吧，你瞅桪哥那样儿，再忍几天铁定精神失常了。”

　　古晔蹙眉想了想：“不如这样吧，周六不是我生日吗，原本不准备折腾了，如今这样我还是办个生日宴吧，你把茵茵带过来，我找机会跟她聊聊，然后你也找机会好好跟她聊聊。”

　　慕桪紧锁的眉头勉强舒展了几分，抬手拍了拍古晔肩膀：“谢了，兄弟！”

　　房间里，姜茵低头仔细看着资料，这些资料是丁浩交给她的，自然是慕桪吩咐的。

　　是沈辉的人生履历。

　　拿到这些资料的那一刻，她首先想到的是慕桪查她的时候，想必也是这样子吧，她的人生经历被打印在一张又一张A4纸上，供慕桪一页又一页仔细翻阅评估。

　　沈辉的人生经历也很简单。

　　沈辉，H市本地人，22岁，科技大学计算机系软件工程专业大四学生，父母同是实验小学教师，普通中产……

　　姜茵默默看了一会儿，拿起手机给弟弟发了个视频，姜苇很快就接通了，然后率先开口：“姐，我正准备给你发视频呢，我见你最近状态好像不太对啊，不仅瘦了，而且气色也不太好，你不会又跟慕桪吵架了吧。”

　　姜茵勾唇笑了：“你是盼着我跟你姐夫吵架是吗？既然这样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跟他吵一架试试。”
　　姜苇翻白眼儿：“别乱扯，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说实话。”

　　姜茵声音小了下来：“嗯……姐跟你说件事你要保证不生气啊。”

　　姜苇皱眉：“什么事？”

　　姜茵声音又小了一些：“前段时间你姐夫不是出差了嘛，我偷偷接了一个私活，有些累到了。”

　　姜苇瞬间一副恨不得从屏幕里钻过来的气急模样：“你说什么！你身体状态本就不如以前了，咱们又不缺钱，你瞎折腾什么呀！慕桪肯定不知道是不是！你行，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好好管管你！”

　　姜茵面色一凝，赌气起来：“好啊，你给他打电话吧，如果你不怕我们吵翻天，你就跟他说，最好再让他打你姐一顿！”

　　姜苇被她气得脸都发青了，隔着屏幕瞪了她半天，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姐，我发现慕桪把你惯得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以前可不会这么任性的！”

　　姜茵心头一阵抽痛，脑海中闪过种种画面，恍惚间想到慕桪这段时间好像的确是挺惯着她的，以往坚决不允许她做的事情，只要她略微撒个娇他就应允了，又急忙把所有的画面通通挥开，敛了心神，开始认错：“好了，姐姐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干这样的事儿了，小苇不生气了啊。”

　　姜苇吸了口气：“确定？”

　　姜茵立刻抬手对灯：“姐对灯发誓，再也不做这样的事儿了！”

　　姜苇气笑了：“好了好了，如果再有下次，慕桪管不了你，我回去管你！”

　　姜茵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姐算是怕了你了。对了，姐想问问你，你们公司招不招实习生？”

　　姜苇：“那天开会的时候倒是提起这件事了，我正在考虑，怎么了？”

　　姜茵：“姐不是想帮你储备人才嘛！姐同事有一个弟弟，科大大四软件工程专业的，算是姐姐的师弟。这孩子大三的时候就开始研究区块链了，像GO、C++、JAVA等等这些主流语言都是精通的，而且对密码学、数学、经济学都有很好的基础和独特的见解，姐觉得好好培养一定可以成为未来的大牛。”

　　姜苇一脸似笑非笑：“听说你们家网络科技集团去年就启动了自主区块链技术研究平台，那里肯定招实习生，你怎么不找你老公啊？”

　　姜茵神色坦然：“问题是我不知道这孩子是想留在本市还是去北京发展，如果去北京的话我希望他去你那。”

　　姜苇点头：“既然姐都开口了，弟弟还能说什么，把他简历发过来，我让人事发offer给你。”

　　姜茵绽出笑来：“还是我弟弟最给力了！”

　　慕桪回到家的时候，姜茵正坐在沙发一端看电视，显然是在等他，这的确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怎么还不睡？”

　　他脱了外套丢在沙发上，问出口之后才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多么多余的废话。

　　“有事想跟你说。”

　　姜茵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隔着很远都可以闻到他身上浓重的烟酒气息，默默考虑了一下这个状态适不适合谈事情。

　　慕桪看出她的顾虑，扯下领带坐在沙发另一端：“我没喝多，你说吧。”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很紧张的，他希望她跟他说话，可是同时也怕她会说出什么他接受不了的话来，这样期待又恐慌的情绪让他更加烦躁，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拼命忍着。

　　姜茵沉吟了一下：“我想去见沈辉。”

　　慕桪丝毫没有犹豫：“好。”

　　姜茵又补充了一句：“一个人。”

　　慕桪怔了怔，抬头看了她一眼，若是以往他肯定会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可是如今他还哪敢说不行呢，只能点头：“好。”

　　姜茵没想到他会答应得如此爽快，以为怎么也要跟他周|旋几个回合。其实不想慕桪陪她去见沈辉并没有什么太复杂的理由，只是因为慕桪这个人压迫感太强了，如果他在，她跟沈辉都会很不自在，她只想跟自己的小师弟随意聊聊天而已。

　　一切太顺利让她多少有些无所适从，想了想只说了句：“那……晚安。”

　　明明前不久还是那样亲近甜蜜的两个人，竟可以突然间变得像陌生人一样，说到底，谁的心里又能好过呢。

　　慕桪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等等。阿晔周六生日，邀请你参加他的生日宴。”

　　姜茵站起身子：“好。那你早些睡。”

　　姜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果果委委屈屈地蹭到慕桪脚边可怜巴巴看着他哼哼起来。

　　果果一向聪明，自然知道爹地妈咪闹矛盾了，家里气氛已经不良好很多天了。

　　慕桪揉了揉果果的脑袋，唇角努力扯出一丝笑，在果果看来，还真不如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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