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D号楼的最后一个冬天

　　Chapter 28

　　苏蕴和现在比刚才冷静多了，语气也温和了些：“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现在说这些也没必要了，你……”

　　“疼——”

　　哼声哼气的这么一句从后面传来，打断两人的对话。

　　苏蕴和转头，刚想询问他到底要不要去医院，谢瑞深再次往前迈了一步。

　　“祁先生，恕我记性不太好，我实在不记得自己刚才哪里碰到了你的手。我可能是冲动推了你一下，但我应该还没卑劣到碰你已经受伤的手。”

　　祁昭拒绝和他沟通，只又晃了晃苏蕴和的手，“我手疼。”

　　苏蕴和不想把局面搞得太僵，只能安抚谢瑞深：“这个问题就暂时不要探讨了吧，我们先走了，再见。”

　　苏蕴和拉着祁昭站了起来，经过谢瑞深时，微微侧过了身，没有和他进行眼神交流。

　　其实，对于谢瑞深，苏蕴和有自己心里的那把尺。

　　高中那会，周围没有同学知道苏蕴和以前生过很严重的病，但有一次，谢瑞深不知道从哪听来些传闻。她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的表情，那种并不是出于礼貌教养，而是仅仅因为怕自己的嫌弃惊恐暴露得太明显被别人看到、所以慌乱之下摆出来的表情。

　　苏蕴和心里清楚，她不应该用她的标准去衡量他人，但她可以选择远离。

　　在谢瑞深问出这个病会不会遗传时，苏蕴和还很认真地解释了她的父母没有这个病，她完全属于意外发病。然后，谢瑞深表示，说他问的是她得的这个病会不会遗传给她的孩子。

　　苏蕴和沉默了。

　　他甚至都默认她以后一定要给他生一个孩子。

　　再后来高考，谢瑞深劝她一起出国，苏蕴和没那个打算，结果居然被他暗暗指责目光不够久远。

　　过去的事她已经不想追究，只如果当作是普通同学来相处的话，她并不抗拒。但如果再近一步，就没有必要了。

　　两人一齐离开，行至半路，祁昭调转方向。

　　“干嘛去？”苏蕴和问。

　　祁昭抬了抬手臂，给她看他手腕上的号码牌。

　　苏蕴和微讶：“你去排蛋糕了？”

　　祁昭学她说话：“昂。”

　　拿了蛋糕，苏蕴和心情敞亮了一些，但还是放心不下他的手，“你这手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祁昭扬了扬眉，表情尽量严肃，“不用，这看也看不出什么来，你先回去吃蛋糕。”

　　他坚持拿着蛋糕，苏蕴和没辙，始终和他另一只手保持距离，不敢碰到。

　　祁昭刷卡进门，把蛋糕放在客厅的四方矮桌上，坐了下来，面色无恙。但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漠不关心，苏蕴和就越是没法松气。

　　“还是去医院吧，那么大一个刀口，万一处理不及时留疤了怎么办？到……”

　　苏蕴和冷不丁地想起他背上的那些疤，卡住了。

　　再一看祁昭，他似乎也因为她刚才的那句话而有些走神，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我在群里和徐子君说一声，今天下午的活动我们俩不参加了。你好好养养手，如果晚上还疼的话就去医院，我去倒点茶过来，吃蛋糕解腻。”

　　她一骨碌有的没的说完，就匆匆去茶水台拿杯子。

　　她虽不知道他背上那些疤痕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但也明白那肯定不是什么轻易就能宣之于口的事。

　　毕竟那么多条让人毛骨悚然的疤。

　　等她好不容易再从茶水台磨蹭回来，祁昭已经把蛋糕打开了，叉子也替她插好。他人倒在沙发上，曲着腿，好着的那只手手背搭在眼上，脸微微朝里侧过去一些。

　　房间灯亮，但灯下黑。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不吃蛋糕吗？”

　　她拿起叉子，戳了点奶油，不自觉地在那边角一小圈捻抹。

　　“不吃。”他声音闷闷的。

　　“哦。”

　　苏蕴和往嘴里送进一小口，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中午那会只是被这蛋糕的外表所吸引，觉得好看，没指望一个酒店做出来的蛋糕能有多好吃，结果没想到味道也没让她失望。

　　淡奶油细腻绵柔，咖啡粉微苦，但又透着清醇的口感，浓郁的芝士味盈满口腔，咸甜苦交织，极其奇妙，蛋糕胚也软绵绵的，口感丰富而不甜腻。

　　苏蕴和是不爱喝咖啡的人，但她对于咖啡味的东西还都挺感兴趣，比如咖啡糖，再比如这个小蛋糕。

　　“挺好吃的哎，不是很甜，你要不要尝一点？”苏蕴和再次邀请。

　　祁昭手指动了动，挪开点距离，也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

　　来到室内，她脱了外套，上身是一件卡其色的宽松毛衣，下面是白色的长裙，清丽而明快。她的栗色长发松散地披在肩上，此刻因为手臂伸过来的动作而微微滑向一旁，荡啊荡的。

　　苏蕴和拿了另一个叉子，挖了一口，递过来，“尝点呗？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好的。”

　　祁昭手撑着坐起来，往前倾含下她这一口蛋糕。

　　苏蕴和愣愣地收回手，搞不明白他刚刚突如其来的这变态一招是想怎样。

　　她只是想把叉子递给他，不是要喂他好吗？

　　但想到她刚刚无意中说错话，他今天手又很疼，也就没说什么。

　　苏蕴和低着头，抿了口红茶。

　　“还你。”

　　右边视线余光里，什么东西覆下了一小片暗影。她抬眸，祁昭递过来一口蛋糕。

　　见她愣着不动，祁昭催促：“吃啊。”

　　苏蕴和敛息默了几秒，伸手去接，祁昭手腕往旁边让了点，直接站起来走到她旁边，低头把那口蛋糕放在她嘴巴前大概两三厘米的位置。

　　是铁了心要让她吃。

　　“我自己……”

　　“来”字还没说完，祁昭已经往她唇上沾了。

　　他没直接塞进去，怕呛到她，就只把那蛋糕贴着她唇，她一说话就会蹭到点奶油。

　　“吃不吃？”他的质问在头顶响起。

　　苏蕴和认命，张口抿过。

　　祁昭问：“甜吗？”

　　苏蕴和瞎点了点头，又转移视线喝了口茶。

　　祁昭倒突然悠哉悠哉地坐了下来。

　　这客厅的沙发布局和他那一样，中间是一个长沙发，两边是单人沙发。苏蕴和坐在靠左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祁昭坐在长沙发靠近她的那一头。

　　他不紧不慢地抛来这么一句：“你刚才还说不甜，现在就又甜了？”

　　苏蕴和立马get到他的意思。

　　这苦咖啡蛋糕是不是因为我喂你才觉得甜？

　　苏蕴和假装听不懂，语气淡淡：“哦，我的意思是，蛋糕毕竟是甜品，一点不甜怎么可能？我说的不甜是没有很甜腻、很齁而已。”

　　“回答这么认真干嘛？”祁昭浅浅看过来，目光不经意擦过她的唇，“我又没说什么。”

　　“我每次回答都很认真好吧？当时那个监控视频里的错位，我也很认真地和你解释了，包括后来在都滚里不小心又碰到你，我都认真解释了，是你自己非不听！”苏蕴和有些义愤填膺地控诉出她这段时间所遭受的他的那些无端的指控。

　　她想着，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但凡是要点脸、有些脑子的人，应该都能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想证明什么了吧？

　　但祁昭不要脸，也没脑子。

　　他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只微微讶异地扬了扬眉，脑袋歪在沙发上，“我们相处的细节你记得这么清楚呢？”

　　苏蕴和：“……”

　　没救的东西。

　　她真懒得搭理他。

　　把蛋糕差不多吃完，苏蕴和又问了祁昭一嘴手还疼不疼，祁昭思考了一会，似乎在静静感受。

　　然后慢慢道：“其实中午都不疼了，被他推那么一下，又疼了。”

　　“……哦这样啊，不过——”苏蕴和有些疑惑，“你们俩怎么突然凑到一起的？”

　　祁昭垂下眼，背脊微弯，语气怪劲怪劲的：“不知道呢，我在那好好坐着，他突然就过来犯贱了。”

　　苏蕴和：“……”

　　虽然她确实亲眼看见谢瑞深推了他，但她怎么都觉得这话听起来很不可信。

　　“那——”苏蕴和再度转移话题，“下午还出去吗？”

　　祁昭偏头看过来，“你想出去？”

　　苏蕴和：“那肯定想啊，毕竟出来玩也不好一直在房间里待着啊。”

　　祁昭：“那走呗。”

　　苏蕴和“诶”了一声，跟着站起来，“我去拿个包。”

　　出门之前，苏蕴和先给祁昭打预防针：“我没做攻略哈，随便逛行吗？”

　　祁昭无所谓，“都行。”

　　函县是一个妥妥的老年宜居城市，经济发展中规中矩，基础设施也中规中矩，但自然风景多，胜在空气清新。

　　从别墅出来，一路向北走不到五分钟就是那个还算得上是闻名遐迩的公园，老远就能听到唱戏声。

　　或许是苏蕴和和祁昭身上外地人来旅游的气质太明显，苏蕴和眼睛还没来得及把公园这一圈看完，就已经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拉客了。

　　“二位要坐一下船吗？自己划四十，找人划八十。来玩玩吧，今天太阳好，湖很好看的！”

　　苏蕴和望过去，岸边停靠着数十艘船，红色的船顶，黄色的船身，色彩明丽。其实是挺普通的，但毕竟是出来旅游嘛，那再普通也就都不那么普通了。

　　“走呗？”苏蕴和扭头问祁昭。

　　祁昭下巴指了指远处的亭子，“有手打柠檬水，给你买点过来？”

　　苏蕴和眨眨眼，“哦，好。”

　　柠檬水三块钱一杯，祁昭买了两杯，又在旁边买了切好的哈密瓜和菠萝。

　　其实在祁昭说买柠檬水时，苏蕴和就已经想尝尝旁边那水果了，但没说出口，没想到他就给带回来了。

　　大叔看两人手上的东西，把两件救生衣递给两人，建议道：“找人划吧？你们吃着玩着，好好谈恋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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