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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看着季朗母亲脸上殷切的笑意逐渐凝固,我上扬的心情随之缓缓跌落谷底,闪烁着激动的双睫也暗暗垂落,不再敢与她对视。果然还是唐突了季朗的家人么,虽然不知道是基于什么原因,但很明显我的到来并不受欢迎。
苏依然在一旁感受到两人间尴尬的沉寂,察言观色少倾,不解又抱歉地转圜道,“阿姨,对不起,是我擅做主张……”
不等说完,神色恢复温和无奈的季朗母亲摆摆手打断了她,欠身示意我们进去,“算了,都快进来吧!”
情绪低落的我耷拉着脑袋,跟在苏依然身后束手束脚地进了门,全程低眉顺目、大气不敢喘一声。短短片刻的时间,季朗母亲的态度几度转变,着实打击了我的勇气信心。
“来来,都快坐。刚好我今天买了新鲜的水果,你们快尝尝。”
“阿姨,你别忙了!我都来多少趟了,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不会跟您客气的。”
苏依然与我不同,一副“常客”的姿态。游刃有余与季朗母亲寒暄,自在得仿佛面前是自己的母亲一般,丝毫不见局促紧张之色。
“行行行,那我就不忙了。不过,乔蔓是第一次来,不要见外啊!跟依然一样就行。”
“好的,谢谢阿姨。”
而此情此景倍感难为情的我,面对季朗母亲的关切,拘谨地笑着谢了谢后,便只能做个闷葫芦似的旁听者,沉默地听她们言笑晏晏闲话家常。
“阿姨,刚才在门外我还以为您生我气了呢!吓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就怕您赶我走。”
“怎么会?我刚才就是太意外了。”
“是吗?真的吓到我了呢,您都好半天不说话。”
“是吗,我也没想到你会…”
“那您有没有不高兴吗?”
“怎么会?你们能来,我真的很高兴的。”
身旁人聊得热闹,我却自顾自忐忑地坐着,怯于搭话。为了转移注意力,化解周身的惶惶不安,我趁着她们热聊的契机,暗暗观察起房子内的布置格局。
装修家具稍微显出些年代感,不过旧颜色中却透着一股温馨清净的气息,耐得住静静却反复地审视。可看着看着,我又忍不住怀起起季朗来。这里虽然处处没有他,又仿佛处处都是他。
比如,对面餐桌上的岁月痕迹,应该某些就有他的参与;
比如,阳台那边的花草盆栽,是不是也曾受过他的浇灌滋养;
还有,入门处的鞋柜,不知道还有没有放着他穿过的旧鞋子……
一件件、一桩桩,只要想到与他相关,我就心悸得无法自抑,全情投入到忘却了身在何处、谁人与共。因而,完全忽视了身旁人的动静。直到被猛地推了一下后,方才恍惚地回了神,一瞬间从幻想天地中坠落人世。
“乔蔓,你在发什么呆?”
“啊,没有,就是想事情有些出神。”
苏依然状似很无语,略白了我一眼后,耐起性子复述道,“阿姨问你,想不想去看看季朗的房间?”
“啊?”
“啊什么,想去你就去吧!”说着,苏依然不由分说地就拉我起来,指着一个方向道,“就那间!你自己去吧,我呆在这里帮阿姨做点事。”
手足无措的我迟疑地站在原地,一时心中竟也生出类似“近乡情怯”的意味来。然而,羞惶的目光回望向季朗母亲与苏依然两人,却只见她们似乎在等我的离开,便心知应该是有些话不方便我在场。
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如此正好,成全自己也成全他人。
动作小心地关上门,还未来得及放松神经,不隔音的屋子却先将屋外二人的谈话声传送了进来。尽管听得出她们已经刻意压低了声线,奈何墙体单薄我处又极其安静,说话内容稀稀落落地被我捕捉到。
“你全都告诉她了?”
“恩。”
“唉,依然,你怎么那么糊涂呢?季朗已经离开了!现在告诉她,除了多一个人跟着难过,还能做什么?况且,她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刚刚开始大好人生,何必还要把她牵扯进来凭添烦恼?你真是不该啊!”
听着听着,心底的酸涩再度冲破平静,波涛翻涌起来。怎么能是全世界皆醒而我独醉呢?竟然连季朗的母亲都知道,并且还在试图瞒住我。
背靠着房门,我捂紧嘴巴不让抽噎的脆弱外泄,却还是支撑不住地慢慢滑座到地面上。
“也不完全是我告诉她的,乔蔓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很早,好像是最近才知道的吧!而且,她对季朗也是有感情的。”
许久许久的一段静默后,季朗母亲悲悯地叹道,“唉……,这大概就是命吧!”
我在季朗房间里,泪目地听着她们议论我和他的感情。唏嘘、感叹、遗憾、悲哀,种种情绪交织,却无一能诉尽我胸臆。那早就溃败了无数遍的心理防线,一次次经受突破,又只能一次次地自我修缮。
所以浅浅地缓释了片刻,我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绕着房间轻缓地踱步挪移,仔仔细细地打量每一角落、每一器物,循着它们来猜测揣度着季朗生前的一举一动。
沁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拂过整整齐齐的床铺,不落尘埃不染陈旧,好似从未寂寥空置,好似故人鲜活犹在。床头柜的上面,甚至还摆放着翻到一半的杂志,只是折痕已然深刻。令人感到万分的亲切,又成吨的伤感。
书桌上亦摆着他的相框,如初青涩的容颜上写有陌生故事,无声叙述着一位英雄的大学新生时期。而且,照片里他身着威风凛凛的警服,与眉目中的疏离融合得恰到好处,正是我错失时光里的陌生模样。
掏出手机打开“照相”功能,我意欲私自地将它摄入我的相册之中,却忘记设置静音。“咔嚓”的一声,不是十分响亮,却惊吓到心虚的我。唯恐声音传出,被外面的二人听到后来当场捉拿。
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等了半天,确定无人来理会时,蹦到喉咙处的心,才终于缓缓下落。我顺势将手机收回口袋,瘫软地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靠着椅背闭上眼长长吁了口气。
如果季朗还活着,看到我在他的地盘如此偷偷摸摸,怕是也要忍不住取笑的吧!可偏偏他就是看不到,无论我愿意丢多大的脸,他都看不到了。即便我与他的世界如此之近,却又距离他存在的世界无比之远。
轻轻的敲门声里苏依然径自开门进来,见我空座不语,便问我想不想带走什么东西纪念。我想了想,摇着头拒绝了。这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在季朗母亲的精心呵护下维持原状。我不该,也不能去破坏,一个丧子母亲的心血慰藉。
苏依然意外地扬起秀眉,不过很快就了悟地点了点头。我以为她就此随我的时候,却突然又看到她烁采流转的眸光,沿着书桌上四处搜寻起来,但蹙紧的额间显示她始终一无所获。
不解的我也跟随她的目光轨迹四处扫掠,却入目皆是空茫,后来没忍住便直接向她问道,“你要找什么?”
她没理我,反而翻箱倒柜了起来。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匆匆撇过又合上,书架、斗柜也挨个察看一遍,甚至窗台、衣柜的边边角角都没有放过却也没有收获。
折腾了半天依旧寻找未果的她,索性直接朝门外大喊道,“阿姨,那只纸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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