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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我低头看手机。
小雪用触手比了个巨大的叉。
我用大拇指搓搓触手杈子，被愤怒顶开，不等我再去拉，小雪已经缩回袖子里生闷气去了。
怎么觉得小雪越长大脾气越大越别扭，祂也有青春期吗？
我无法，想了想，转身去边上台面撕了张便签，在上面写：
[小雪]
我用笔尖戳戳小雪，后者蠕动一下，更紧地裹住我的小臂。
我继续。
[别生气啦]
戳戳戳。
小雪还是没反应，我调转笔尖，在后面画了个哭脸。
[:（]
一颗眼泪，两颗眼泪，三颗眼泪……
在我画到第三颗眼泪时，一根触手尖尖怯怯探出来，先顶了顶我的手背，又圈住我的手指往我手心挤，我摊开手，触手迅速卷走笔把哭脸涂黑，在边边上讨好地画了个笑脸。
我用手掩护着小雪的动作，本来想看看祂要做什么，看完一系列动作后差点笑出来。我绷直嘴角，维持低落垂眼睛的表情，不动。
触手焦急地晃了晃笔尖，过了会，下定决心似的在下面落笔。
祂把[别生气啦]划掉，在后面画了个大大的爱心，然后一笔一画地开始……
写字？
我怔住。
寥寥数笔功夫，小雪的笔触已经从一开始的犹豫变得十分流畅。
行云流水，笔走龙蛇。
祂写的是：
[小雪]
[喜欢]
[薄月]
[永远]
除了一笔画就的爱心，[薄月]、[永远]四个字和前面[小雪]的笔迹一模一样。
写完，触手飞快把笔往我手心一塞，害羞极了似的蜷到我的手腕底下，剩下我怔怔地望住这一行字。
小雪，喜欢，薄月。
永远。
……永远。
像是过了很久又像仅仅是一刹那，后边传来叫号的声音，我一个激灵把便签抄进手心，从店员小哥手里接过打包好的两杯奶茶。
“你还会来吗？”店员小哥用湿漉漉的狗狗眼看着我，第一次我没听清，第二次才魂不守舍地摇摇头。
“应该不会了，我只是路过。”
“这样啊……”狗狗眼黯淡下去。
我匆匆冲他抬了下嘴角，拎着奶茶离开了这家店。
直到回到酒店放下一口没动的奶茶，我才松开紧握的手掌，翻过扣在手心的便签。
小雪滑了一半到我的手背上，“看看”我，又“看看”便签。
我也看着便签。
路上我一直担心掌心的汗会洇掉字迹，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了，不仅便签上的字完好无损，连便签本身都只有边缘微微的弯曲。
小雪。别生气啦。
（划掉）
小雪。喜欢。薄月。永远。
……这是小雪第一次书写。
也是小雪第一次主动使用人类的文字。
平时教学时我使用的一直是选择题、辨认题。所以哪怕日常生活中小雪已经可以毫无障碍地理解我说的话，我也可以理解小雪的肢体动作，但我无法确定那是建立在我和小雪的默契上，还是建立在祂对人类语言的知识上，毕竟祂也从来没和除了我以外的人发生过交流。
可现在，这张便签证明了小雪理解一切。
祂已经可以使用人类的文字。
今天发生的事……无论是那只逼真无比的狗爪还是便签上的文字，都说明了小雪在离这个世界越来越近。
我有些恍惚。
如果说在拟态发生的那刻，我仅仅是怀疑小雪的成长有了阶段性突破，在祂“书写”过后，问号已经纯然变成了句号。
小雪的的确确，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成长”了。
而作为自封的祂的饲养人，自我感觉良好、以为事情进展顺利的我，完全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仅仅是因为时间到了吗？
意识到自己对小雪的成长毫无了解，我的心里生出一股淡淡的不安。
我对小雪的“喂养”真的会跟我想象中那样顺利吗？而一旦长成，到了一切发生的那天，小雪真的会……真的会如梦中预期的那样，心甘情愿地拯救这个世界吗？
可我还能怎么做呢？
手指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力道。我一惊，下意识看过去，只见搭在我手背上的小雪正伸着两个尖尖捧住我的食指，在很轻地摇晃，一下又一下。
发觉我终于看过去，小雪怯怯地抱住我的食指，从中间探出一个尖角蹭了蹭我的指甲。
因为太过吃惊，一路上我都没和小雪说话互动，直接回了酒店。而大概因为害羞还是什么，路上小雪也没有主动展现存在感，我也就把祂忘了。
然而事实上，因为任何事忽略小雪本身，都是舍本逐末的行为。
我一时如梦初醒。
“我是太开心了，对不起呀。”我吐了口气，愧疚地对小雪解释，从包里找出记事本，翻到最后一页，把便签贴上去。
“这是你说的哦，我保存起来，小雪可要说话算话啊。”
我抚平便签翘起来的边角，认真地对小雪说。
小雪同样认真地作势“思考”了一会，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弯起眼睛，正要合上记事本，却被小雪拉住手指阻止。
我困惑的：“小雪？”
趴在我手上的透明柔软固体骤然拉长，伸进我的公文包，几根触手左右摸索一阵，掏出一支签字笔，塞进我手里。
我：“……？”
触手扬起，一根指着便签上的“小雪喜欢薄月永远”，一根指着我，一根下面伸出两根小脚，站在我的手背上用触手尖尖推我的手指。
我：“……”
我可能，也许，依稀，大概，明白了小雪的意思。
最后，我合上笔记本的时候，“小雪喜欢薄月”下面已经整整齐齐，无比相似地添上了一句。
[薄月喜欢小雪]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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