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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不息
残冬殆尽,枯木逢春,生生不息。
起初俞佳念最讨厌周一,因为周一是一周的起点,每到这个时候,就又要周而复始地接受繁重劳累又枯燥乏味的生活。
但现在有所不同,俞佳念开始像期待周末假期一样期待着周一的到来。
闹钟一响,拖延症不药而愈,俞佳念起床快速洗漱完毕,背上书包,里面装有些许期待,出门迎接新一周的开始。
坐公交车需要等待车来,似乎见辰锦忘并不需要等。就像地球会一直绕着太阳公转,俞佳念走到下一个路口时,辰锦忘一定会出现。
还带了早餐。
吃到好吃的食物俞佳念会开心到手舞足蹈,“哇!辰锦忘,这个是什么馅的包子啊?也太好吃了叭,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包子!”
这段时间俞佳念下定决心要改掉不良作息的坏习惯,所以昨晚她晚饭吃得特别早,肠胃早消化得也快,导致23点左右肚子开始叫嚣。为了保持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原则,俞佳念在饿感十足的情况下强制闭眼关机。
加之饿了一晚上,早上起来肚子空荡荡的,闻到包子的飘香,俞佳念抵不住诱惑接过辰锦忘递来的包子。
咬下第一口,偏咸甜口的肉馅加杂种着微酸的梅干菜充斥口腔,味蕾像炸开似的被唤醒。
太好吃了,简直好吃到不停跺脚。
辰锦忘告诉她:“梅干菜扣肉馅。”
俞佳念跟发现新大陆似的,不敢相信道:“梅干菜馅的都这么好吃的嘛?”
“我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吃我爸做的清炒梅干菜,很咸,超级咸的那种,然后当即就被我拉入了黑名单。”
她小的时候胃口被奶奶养刁了。面里不要葱香菜蒜、汤里不要葱花、有一点点肉肥的都不吃;苦得更是吃不了一点了,连生病吃的胶囊奶奶都要把里面的药粉倒出来混着糖一起喂,她才肯吃。
后来奶奶去世,宋英工作忙的时候,俞先政会接管她的一日三餐。清炒梅干菜、白萝卜清汤、洋葱炒鸡蛋,这些淡口的菜都还是好的,直到俞佳念吃到竹笋炒肉里面的巨苦竹笋,她心里默默拉黑,逐渐扩充黑名单。
梅干菜好咸拉黑。
白萝卜是苦的拉黑。
好吃的鸡蛋都有难吃的洋葱味拉黑。
比苦瓜还苦的笋拉黑拉黑,全部通通拉黑。
俞佳念的忌口黑名单,又名俞先政菜单。
“原来梅干菜这么好吃。”
俞佳念低头看着手里的包子,嘴里的还没咽下去,嚼了几下,鼓着腮帮子又道:“我现在决定了,我要重新把它拉出黑名单。”
辰锦忘跟投喂小猫似的,又是递纸巾,又是递喝的:“面食吃多了容易噎,喝点豆浆吗?”
太饿了,俞佳念确实跟没吃过饭似的,连咬了几大口包子,嚼到后面有点噎人,她眼睛更亮了:“要喝要喝!”
俞佳念拿纸巾随意擦了擦嘴,接过递来的热豆浆,咕嘟嘟,一口气喝了小半杯去,饥饿填饱,心满意足道:“好好吃的包子,好好喝的豆浆,太满足了。”
这次的早餐女孩没有犹豫接受,也没有拒绝,辰锦忘薄唇轻抿:“嗯,好吃就好。”
吃饱喝足过后的体育课对俞佳念来说总算好受了些,肚子不饿到发疼了,脑袋也不晕乎乎的了。
跑了两圈,体育老师宣布自由活动,大家成群结队散开,打球的打球,聊天的聊天,各玩各的。
每到这个时候,俞佳念最是无聊,她既不会打球,也不太喜欢融入聊天的圈子。
因为话题总围绕恋爱、吐槽谁跟谁怎么怎么样,或者安利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去哪个地方打卡拍照之类的话题。
俞佳念不感兴趣,也不喜欢道听途说,从别人口中了解一个人,然后加入某个讨厌谁的阵营。
见体育老师往办公室走,俞佳念抱着侥幸的心理,自言自语道:“现在去超市买水应该不会被老师发现吧。”
不知什么时候,身后的走廊出现了一个人,“俞佳念。”
俞佳念循声回头,看清迎面走来的是谁谁,她眼睛亮得跟宝石似的道:“辰锦忘,你不去跟他们打球吗?”
辰锦忘自然而然地在她旁边坐下,说:“不会打球。”
“嘿嘿,我也不会,尤其是对球类方面的运动。我记得我中考的时候打排球差点没及格。”
聊着聊着,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过往涌现,俞佳念食指和拇指相隔半指缝,手上比划:“就差这么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擦边过的,当时可把我吓坏了。”
辰锦忘似乎能透过她讲述的模样看到当初那个浑身一股子不服输的韧劲,天天坚持练习打排球的女孩。
俞佳念回忆起自己当时每天放学之后在家附近的公园练习排球的场景,没有运动细胞的她一遍又一遍对着墙练习排球。练得两只手腕内侧的前臂又青又肿,连握笔都在发抖。
直到考完排球,俞佳念才明白,努力与回报不会成正比,就像她练了很久的排球,可到了考试这天并没有超常发挥。
但俞佳念并不认为幸运之神没有眷顾自己,她说:“所幸上天还是眷顾我的,最后还是让我及格了。”
如果再从头来过,她仍会选择竭尽全力,不留遗憾。
过程和结果一样重要;只要没有原地踏步,就是进步。
俞佳念不喜欢传递悲伤,更不喜欢歌颂苦难,转移话题很快:“刚刚跑了两圈,口好渴,想去买超市瓶小甜水。”
“现在时间应该还早,我掐着点回来,相信一定不会被逮。”她环顾对面的操场看了一圈,自顾自地点头坚信道:“嗯!”
说着俞佳念从台阶上起身,拍拍校服裤腿上沾的灰,一身轻松。
辰锦忘跟着起身:“我也有点渴。”
“可以啊,那我们一起去买水吧。”
“好。”
想到过年辰锦忘跟自己一起去外婆家过年,俞佳念沿着树荫旁的路缘石走直线,问:“辰锦忘,你家里人平时也很忙吗?”
女孩跟走钢丝似的走在路缘石上面,辰锦忘则走在下面,这么一上一下看起来女孩要比他高出半个头,他淡淡回答:“他们不是江北人。”
俞佳念直线还没走出几步,失去重心,身体开始东倒西歪,害怕摔跤,她双手本能抓住旁边的人的肩膀求生获取平衡。
辰锦忘双手稳稳接住女孩挥舞的手腕,以此来帮她稳住重心。
惯性让俞佳念身体前倾,两人距离陡然拉近,近到她能看清对方眼睛根根分明的睫毛,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对方的肩不松手,举动有失分寸,她迅速松开手,站直,食指关节蹭蹭鼻子道:“呼,好险好险,还好有你在哈。”
女孩抽走的手腕像被风吹走的飘带,辰锦忘掌心尚存一丝停留过后的凉意,他缓了一秒收回悬空的手,缓缓收拢。
俞佳念一下子老实了,从路缘石上下来,开始好好走路。
女孩在辰锦忘面前似乎变得不设防的松弛,她安分了几秒,忽略掉刚刚的小插曲,回归刚刚的话题,“你爸妈不是江北人,照这样说的话,那你也不是江北人喽。”
来了好奇心,她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那你是哪里人啊?你们那离这远吗?还有还有,你是因为你爸妈在江北工作,所以才来的这里吗?”
辰锦忘一一解答:“淮盐人,离江北不远,父母不在江北工作。”
“淮盐到江北也得要一千多公里了,光坐飞机就要两个小时呢,也挺远的。”俞佳念思索估摸着,又问:“辰锦忘,你爸妈不在江北的话,那你平时住亲戚家吗?”
“没有,一个人住。”
“一样诶,我也是。这样也挺好的,可以提前享受独立生活。”
俞佳念继续大步流星往前走,乐观道:“我感觉一个人住特别自在,不会被人打扰,想做什么做什么,只需要在乎自己的感受,我还挺享受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辰锦忘若有所思,不动声色道:“会介意陪伴吗?”
“不会啊。”俞佳念道:“我接受所有不辞而别的同时呢,我也接受着所有的不期而遇。”
穿过绿荫遮蔽的小路,走进超市。
俞佳念正对着缤纷多彩的售货架找茉莉清茶,一不小心误入别人的“茶话会”。
“哟这不是跟屁虫杨心悦嘛。”女生揶揄道:“怎么又变成一个人了?真可怜。”
另一个裤脚挽过脚踝的女生一唱一和道:“还能为什么,估计是俞佳念看不起她种穷酸劲呗。”
“就是,我要是俞佳念,怎么可能会跟你这种人做朋友,狗都嫌掉价。”
杨心悦攥紧拳头,据理力争道:“她能长那么好看还不缺钱,全都因为她会胎,有一个好爹妈。”
在辰锦忘这里别人怎么对自己当面阴阳怪气,背后嚼舌根子他都无所谓——但说俞佳念绝对不行,哪怕小到一粒沙都不可容忍。
他脸一下子垮了下来,难得在俞佳念面前冷面,正欲抬步过去,俞佳念拉住他,不以为意笑着小声说:“没事的,我还挺想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评价我呢。”
俞佳念都发话了,辰锦忘只好收回步子退回来,在俞佳念身后沉着一张不近人情的冰山脸,死死盯着声音来源处。
“呵,瞧把你嫉妒的。”
“就是,我看你啊就是嫉妒人家比你过得好。”
“我有什么好嫉妒她的,我成绩比她好还会跳芭蕾,我拥有的全部都靠我自己。”
“就她光会啃老,什么都靠父母。要说配不配,分明是她俞佳念不配跟我做朋友!”
“杨心悦你要点脸吧。”
杨心悦恨得牙痒痒道:“你们怎么好意思说我,你们应去找她俞佳念,最不要脸的是她!”
“明明我把她当最好朋友,结果她呢?非但不帮我还魅男!”
“魅完夏佑裴,现在又来魅辰锦忘,她这只出头鸟就爱到处显摆,仗着自己有一副好皮囊到处傍大树,不知羞耻,才最不要脸!”
女生啧啧道:“瞧瞧你这嫉妒成性的嘴脸,幸亏我们当初发现得早,没被你那副惺惺作态的装相给骗了。”
找到了半天原来在这,俞佳念走到饮料架对面,若无其事地拿下杨心悦身后的茉莉清茶,道:“虽然偷听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是在背地里嚼别人舌根子同样也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你们说对吧?”
看到话题主人公的脸,俩女生大惊失色。不过反应更精彩还是杨心悦,她吓得瞠目结舌,脸一阵青一阵白,仿佛刚刚被诋毁的人是自己。
见杨心悦被吓的模样,俞佳念反而感到极大的快意,脸上挂着不变情绪的笑,道:“杨心悦没想到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真是给我眼前一黑又一黑的惊喜呢。”
俞佳念点到为止,她不会像杨心悦诋毁自己那样去诋毁杨心悦,或者是任何一个人,这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
杨心悦自乱阵脚道:“我说的那些明明都是事实!”
“我能有今天,能考进一中全都凭我自己的本事,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你爹妈还是别的什么亲戚才来的一中。”
俞佳念被气笑了,正想反驳,身后传来一道如坠冰窟的声音:“你缺乏一双发现他人品质的眼光,不等于他人因由黯淡。”
辰锦忘向前走到女孩身旁,并肩而立,“俞佳念身上的诸多品质如同天上的群星闪耀。”
“她勇敢坚韧,内心丰盈,待人真诚纯粹,从不吝啬分享自己的爱意和善意。然而我阐述的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如果按照你所述的成绩方面,俞佳念的成绩排名从未跌出过年级前十,所以你所述的靠父母或亲戚进入一中的言论不成立。”
“以及最后,你狭隘片面的错误观点有必要被纠正。”说到这里,辰锦忘温柔的表象尽数褪去,目光锋利慑人,却又异常平静到令人不寒而栗。
“是俞佳念在向下兼容我,仅此而已。”
俞佳念看向辰锦忘,被夸得有些愣神,整个人站在原地懵懵的,她夸奖和鼓励别人的话能够脱口而出,可角色调换,变成收获夸奖的人,这反倒让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不知该回馈怎样同等的情绪价值了。
大家默认为像俞佳念这种的乐天派不缺掌声和赞美。但殊不知这些默认为扣上的不缺少、不需要的帽子,其实真正在俞佳念这里少之又少。
再退一步讲,谁又不想得到一句发自内心的掌声和赞美呢?
不近人情,说话惜字如金,拒人千里之外的辰锦忘,竟然一反常态向着俞佳念说话?
杨心悦指着俞佳念质问:“俞佳念你是不是还记恨上次我把你杯子摔坏的仇,然后跟他们串通好了来看我的笑话?是不是!你说话啊!!”
辰锦忘眉眼阴沉骇人,连同周遭的气温都降至冰点,他语气压着怒意道:“我刚刚说的那一点不够清楚?”
平时在班上辰锦忘喜怒不形于色,拒人千里之外,像个深不可测的寒潭。
这种难以捉摸的人往往本就可怕,惹火了,发起脾气来不知道叫人有多胆寒。
那双窒息般的审视眼神震慑而来,杨心悦瞬间哑口无言。
别说杨心悦难得一见,俞佳念也是第一次见辰锦忘生气。她拉了拉辰锦忘,缓和道:“下课铃快打了,辰锦忘我们快回去吧。”
听到女孩的声音,辰锦忘这才后知后觉地收敛戾气,跟着离开。
沿着回操场的绿荫小路上,俞佳念试探性问:“辰锦忘,你是在生气么?”
辰锦忘耷拉下眼帘,说:“没生气。”
俞佳念快步走到辰锦忘面前,倒着走,“这让我认清了一个人,对我来说也不算坏事啊。”
明明刚刚被诋毁的是自己,反倒还安慰起他来,辰锦忘道:“你的真心不该被任何人践踏。”
“那是不值得的人啦。”
蓦然,眼前的女孩停下脚步,辰锦忘心绪不宁,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刹不住脚。
就这样,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俞佳念双手环抱住他,“辰锦忘,谢谢你哦,帮我守护住了这份真心。”
随后辰锦忘又听到女孩说:“认识你真好。”
辰锦忘眉宇间的最后一丝怒气烟消云散,双手轻轻地环住女孩的后背,力度带着克制。
他生怕这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美梦,一丝悸动就会让其破灭。
可萦绕鼻尖的淡淡玫瑰清香,与怀中真真切切传递来的体温,又无比的真实,是梦里未曾赐予过的。
辰锦忘心头那些不安情绪被轻轻托住,融进一片安然宁神的踏实里,抚平生活的所有褶皱。
我也是。
谢谢你,俞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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