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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14）
或许是觉得自己要讲的故事很长，徐乐成还特意操纵着绿色萤石在沈心和山风面前凝聚出两把椅子。
“请坐。”
沈心一点儿没客气，她没去细想这些萤石究竟算徐乐成的肌肉还是其它什么身体组织。
她体内的魂力虽然逐渐充沛，但是超强度运动对身体带来的疲惫感还远远没有恢复。
此时就算徐乐成用新鲜的尸骨给她搭出一张床，她都敢躺上去，更别说这些萤石与徐乐成本体相连，蕴含大量魂力，不吸白不吸。
坐下后，沈心道：“说吧。”
徐乐成注视着沈心的双眼，沈心面色平静，一脸淡然，就连呼吸也如同无风的湖面一般，只是微微泛起涟漪，没有任何波动。
他沉溺于这股镇定和安静中，开始讲述那个困扰了他几乎一辈子的故事。
徐乐成的故事主角是他的妈妈——季玉。
季玉当初是以‘圣女’的身份被‘迎’进寨子的，那一年她才满十八岁，刚刚收到顶级学府的录取通知书，等待她的本应该是美好的大学生活，是恣意的花样年华。
却没想到被掳进了这座寨子，这个被连绵不绝的大山紧紧包裹着的村寨极其落后，科技和文明的痕迹在这里几乎绝迹。
文明世界被称作基因的东西，在他们这被叫作种。
季玉作为准大学生，在寨子里的人眼中，她就是上苍赐给寨子的文明种子。
根据寨子里的规矩，只有最勇猛的男人才配拥有她这颗种子，强强结合，为寨子诞下文明的火种。
徐乐成陷入追忆中，他语调平缓道：“被你杀死的徐强在那一批男人中脱颖而出，作为胜利者，妈妈被村长分配给他。”
“妈妈深知被分配之后的命运，所以她每一天都在筹划着该如何逃出去，可寨子里曾经出现过出逃事件，所以他们对这方面防范得特别厉害。”
“妈妈被锁链捆在木屋里，屋外还有人二十四小时轮班看守她，她找不到任何机会离开。”
“在新婚后不久，妈妈刚怀上大姐，她终于等到第一个逃走的契机。那一天，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下一位‘圣女’的到来欣喜若狂，就连看守她的人也去参加新一轮的比武，妈妈趁这个机会逃了出来。”
“她才刚逃进山，就被抓住。”
“她没想到，她以为万无一失的逃跑计划，其实是村长故意而为。她就是寨子里为了筛选出下一个勇者而设下的狩猎目标，顺利抓住她的人将获得下一位‘圣女’的所有权。”
“所有的漏洞都是有意而为，就是为了让她看到希望，又把她的希望打碎，这样反复几次，她就再也生不出什么逃跑的心思。”
“不过这次逃跑也不是一无所获，长期被关在木屋里的她终于得以窥见寨子的全貌。或许是为了让她尽快绝望，她在山里被人抓到后，村长特意让人将她从寨子里拖行而过。这一路，她看到许许多多已经被生活磨灭了希望的女人，她们一脸麻木地站在自家吊脚楼前，两眼无神的看着她，就像在看着曾经的自己。”
季玉仿佛已经预见日后的自己，再过几年，她人生的天平即将发生倾倒。
载在天平一侧的是她过去十八年的生活，是她对父母的牵挂，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另外一侧则是不断累加的孩子，自古以来，女性身上总是绑上若干枷锁，母爱太过沉重，村长企图让她多生孩子，来增加天平这一侧的重量。
这个伎俩简单却奏效，否则她也不会看到如此之多双眼麻木的女人。
她不要这样！她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逃出这个寨子！
她不仅要逃出去，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把这个魔鬼之地一锅端了，将那些恶人全部绳之以法。
“在那次之后，妈妈又佯装出逃了两次，被抓回来后，她被狠狠的折磨了一番，如若不是她还怀着孩子，她一定会被活活打死。”
“自那以后，妈妈好像学乖了，她不再出逃、不再挣扎，她对徐强的所有需求都不再反抗。”
“很快，大姐、二姐接连出生，妈妈的生活被孕育、抚育填满。她就像寨子里其他女人一样，双眼慢慢变得麻木无神，被生活彻底磨平了棱角。”
“如村长所料，妈妈的‘种’十分优秀，大姐和二姐生下来后，聪明伶俐，十分乖巧，所有人都在期待她第一个儿子出生。”
“在这样的期待和注视下，妈妈为了万无一失，诞下了我。”
“诞下我后，妈妈的逃跑计划再次提上日程，她先是努力让徐强同意送大姐出山学习，后面又为了试探阿婆，她提出要给母亲写一封信。”
“信最终没有被送出去，妈妈知道他们还没有彻底对她放心。”
“所以她又等了两年，在徐康平出生后一年，大姐和二姐相继被送出山。在大家都以为她彻底受孩子羁绊的影响放弃了出逃的想法后，她终于寻到机会带上我再一次踏上出逃之路。”
说到这里，徐乐成突然问：“你是不是想问，她为什么要带上我？我年纪小，带上我就是累赘，她出逃的成功率将直线下降。”
没等沈心回答，徐乐成自问自答道：“所以为什么说母爱是枷锁呢？寨子里最初好不容易逃出去的那个女人，你知道最后她的下场吗？呵，她又被送了回来，因为这里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以及一个‘爱’她的男人在苦苦盼望她回来。人们更愿意看到合家欢的大结局，女性回归家庭，承担母亲和妻子职责。看到由自己促成这样的结局，他们精神上得到极大满足。而被送回来的女人也放弃了再离开的想法，你说可不可笑？”
可笑，沈心在心里默默回道。
“由于带上我这个累赘，妈妈逃得格外艰难，我们还没能一鼓作气直接逃出寨子，就被阿婆发现逃跑了。村长怒气冲冲地带着全村的男人封锁了所有出山的路，他势必要把妈妈抓回来，再在其他女人面前把她活生生打死，他要让其他人看看逃跑的下场，绝了其他人类似的心思和想法。”
“妈妈只好带着我藏到矿山里，那时候矿山开采程度还很低，寨子里没有冶炼条件，开采出来的矿石又卖不出去，所以矿山基本上处于荒废的状态。”
“虽然矿洞是很好的藏身之所，我们只要往矿洞深处一躲，四通八达的矿洞几乎没人能抓到我们。可是矿山里没有食物，妈妈随身携带的干粮很快被我们吃光”
“外面的封锁迟迟没有放开，我们不敢出去。为了求生，我们开始吃土，吃石头，喝从石头缝里渗出来的雨水。”
“就这样苦苦熬了几天，我们都生病了。特别是我，由于年龄小，身体本来就弱，病得更重。”
“眼看着病重的我，如果不尽快得到救治，我可能性命不保。可若是认命回头，妈妈可能就再也没有逃出去的希望。”
徐乐成顿了顿，“故事的结尾如你所见，我死了，妈妈成功逃出去了。其实我从来不曾埋怨过她，她已经做了她能做到的所有努力，如果有任何一丝两全的希望，我坚信她都会带着我一起离开。可惜没有，不是吗？”
他略过了自己的死因，沈心就算猜到也没有戳破他，这并不是一个所有人都会觉得美好的故事结尾。
就像季玉也曾天真的以为，她付出极大带价才让徐强答应送大女儿和二女儿到山外面去求学，可以让两个女儿逃离这里，可事实呢？
村寨里的孩子确实很多，如今那些孩子全部长大并被沈心杀死，但同龄的女孩子几乎绝迹，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养育成本的问题，养女孩儿哪有直接从外面掳进来的方便呢？这村寨里的男人总是沾亲带故，近亲结合并不是他们要的最优解。
就算在这个世界被徐乐成封闭起来后，他们又是怎么做的？
如像对山风一般，他们将那些新生的小女孩儿全都扔到山里自生自灭。等后来他们发现确实出不去后，他们又将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女孩儿全部抓起来，榨取她们身上最后一点价值。
这里本质就是一个吃女人的世界。
徐乐成对她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给他自己增加筹码，他在赌，赌同是女性的她会有同理心。
沈心：“其实你就算不告诉我这些，外面的那些人我依然会杀，因为他们惹怒我了。”
“我知道，我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你现在可以动手了。”
沈心站起身，她慢慢走到徐乐成面前。
徐乐成低声道：“希望你记得自己的承诺，替我找到她们。”
“我从不食言。”
说罢，沈心右手径直捅破徐乐成碧绿的胸膛，手掌握住那颗水晶质感的心脏。
咔擦。
心脏在手中碎裂，徐乐成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碧绿色的萤石在飞速褪色。
眨眼间，甬洞里所有的碧绿完全消散。
漆黑之中，一抹翠绿再次涌现，那是一条散发着绿色荧光的锁链。
锁链自沈心的右手飞出，绕着她的身体飞舞着。
【锁链X99】：魂器，普普通通的锁链，结实是它唯一的优点。
【附加属性一】：【囚笼（残缺）】，以囚禁自己为代价，强制封锁目标。
沈心转身对山风道：“我们走吧，是时候和这个世界做个了结了。”
山风轻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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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锁链（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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