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别害怕

　　下午六点，林奕拎着书包走在通往枫林小区的路上。

　　路口有一所普惠性幼儿园，这个点，还有几个孩子被家长接回去。幼儿园门口还有卖卡通造型的铝膜气球、简易版的棉花糖、烧烤和手抓饼。

　　今天朱可欣在教室里讲的那些，他也听得挺感动。

　　可惜。

　　林奕只觉得可惜，至于可惜什么，他也说不清。

　　比如余悦。他的数学明明很好，他却偏偏就考一个90分。

　　果然，自己都放弃自己了，确实是没有人救得了。

　　和余悦的聊天记录里还保持着周六晚上余悦发的最后一句，“不做，鱼丸我也不吃了，谢谢”。

　　所以他觉得可惜，可惜了朱可欣一腔想拯救五班的热血，也可惜了他厚着脸皮想暗暗拉一把余悦的一厢情愿。

　　自作多情的人，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

　　他在漫无目的地随想时，书包里的手机响了。

　　“喂，林谦。”

　　“哥，你怎么还没回来呢？”林谦在电话里操心道，“要不要我先做晚饭？”

　　林奕看到了小区的大门，“不用，我快到了。”

　　“哎，哥，你这周末有时间做鱼丸吗？”听到林奕快到家了，林谦索性聊了起来。

　　“嗯，周六有时间就做，没时间你就去超市买现成的。”

　　林谦听闻后略有遗憾，“这样啊，我刚还碰着余悦哥，我问他喜不喜欢吃鱼丸，他说喜欢，然后我就跟他说你会做鱼丸，到时候给他送去一点。”

　　林奕：“……”

　　一言不合就被自家弟弟卖了是一种什么心情？

　　林奕想说，心情很复杂，主要还是想回去收拾一顿林谦，还是迫不及待的那种。

　　朱可欣打了这剂催化针也不是毫无效果，来上晚自习的还是有人，一开始不到十人，过了两三天增加到十二三人。

　　五班难得散发出一丝丝热爱学习的气息。

　　周五放学前，林奕被秦凡堵在教室里，“奕哥，我等了几天了，今天你就给我一个准信儿吧。”

　　林奕这才想起来还有这茬，“我就周六下午有时间。”

　　前两天他抽空选了一下他的时间表，发现能抽出来的也就周六下午。

　　“可以。”秦凡只差把“喜出望外”这几个字贴在脸上，“那我们在哪里碰面？”

　　余悦走过来的时候，不偏不倚，就听到了秦凡这句话。

　　蒋文超走在前头，立在门口，整个身形快把门框塞满了，“祖宗，你这位移移得也忒慢了一点了吧，加上一点速度OK？”

　　余悦双手插在裤兜里，在周遭人的目光中依旧走得不疾不徐。

　　林奕稍稍一扬唇，在余悦走过去之前说道，“就在我家吧，枫林小区，知道吗？”

　　“你家啊，这样方便吗？”秦凡脸上难掩惊色，其实他都预计好了，不在肯德基就在麦当劳，别的也没有比这两个更合适学习的地方了。

　　“可以。”林奕看着冷冷淡淡，但讲话还是能让人感受得到他的耐心，“等下我把我家地址发到你微信上。”

　　等林奕走出教室，那边的秦凡被人团团包围住。

　　“凡凡。”

　　“凡哥。”

　　“凡凡大帅比。”

　　秦凡转着眼球，咽了一下唾沫，“你们……想干什么？”

　　“也没干什么，就是麻烦把手机交出来。”

　　秦凡不由自主地后退，可惜后面也有人，今天他算是插翅难逃，“不行，我不能出卖奕哥。”

　　“这样我给你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魏薇是物理课代表，说道，“你把手机扔地上，不小心被我们捡到了。”

　　秦凡：“……”

　　这是拿他当二百五，那他得多二啊。

　　“过来，兄弟，自己人，别这么拘谨。”颜卿卿把秦凡强拉了过来，“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这里有一条机密，是关于杨宇那条疯狗的，你想不想听？”

　　原本还义正严词、誓死不从的秦凡瞬间变节，还是毫无预料的，他把手机不小心扔在桌面之前还很贴心地给手机解了锁，但他的表情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手机很快被抢走，颜卿卿也兑现自己的诺言，“今天杨宇去附中，至于他去附中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秦凡怔在原地。

　　颜卿卿以为他不信自己的话，搬出事实，“消息绝对可靠，别忘了，在六班，我也是有眼线的。”

　　“行，谢谢你。”秦凡含笑，唇角向上弯起一条很优美的弧度。

　　颜卿卿这才意识到五班除了余悦和林奕，也还是会有看起来不错的男生。

　　怪只能怪秦凡太低调，素来不和谁多来往。

　　用威逼加利诱的方法得到林奕住的地址后，洛炀越看越不对劲，“枫林小区，怎么这么熟悉？”

　　“你也住枫林小区？”魏薇问他。

　　洛炀放下手机无力地盯着魏薇看，“我住哪儿，您老人家不知道吗？”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了，从高二进班第一天就开始吃你们狗粮了，吃到现在还没完没了，我看都看腻了。”

　　郑曜话音刚落，就被魏薇和洛炀围攻。两人还有配合，魏薇习惯对洛炀发送指令，“我攻上，你攻下，今天别让他活！”

　　洛炀点点头。

　　“我错了，我错了，薇哥饶命，饶命啊薇哥……”郑曜杀猪般的吼叫声久久盘桓在教室的上空。

　　**

　　那边，蒋文超和余悦并肩走出学校。

　　“好羡慕秦凡啊，可以得到奕哥的真传。”蒋文超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葵花籽，手里攥了一大把，手腕上挂着一只塑料袋吐壳。

　　余悦牵了牵唇，笑得意味不明。

　　说话都不耽误蒋文超磕葵花籽的速度，“我要是有钱，我也要让奕哥给我补课。”

　　“你能不能闭嘴，专心致志地磕你的瓜子？”余悦莫名其妙不怎么爱听和林奕有关的消息，他从蒋文超手里硬夺走一大把葵花籽。

　　蒋文超想护着葵花籽，可惜慢了一步，“哎哎，我只剩这么一点点了。”

　　“有空陪我打球。”

　　“行啊，这不一句话的事。”蒋文超很爽快，“我们也好久没一起打球了，你说啥时候就啥时候，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余悦眼睛都不带眨地说道，“那就星期六。”

　　蒋文超没想到，“星期六？我哪周周末能约到你打球啊。”

　　“你就说去不去。”

　　“那必须的，”蒋文超粗壮的手臂搁在余悦的肩头上，“咱俩谁跟谁，多少年的感情。”

　　“从高二算到现在，也就一年。”

　　蒋文超：“……”

　　他的心好凉。

　　**

　　枫林小区没什么绿化，非要说的话就是楼房前方的庭院里种了几棵果树。具体的都有什么品种，余悦也说不上来。

　　就是挨着大门围墙里有一棵不算高的树，余悦知道，它是柿子树。

　　去年冬天，等一树的叶子都落光了，枝头上挂满了红彤彤的柿子。在灰扑扑的天空下，就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灯笼。

　　看着既热闹又凄凉。

　　余悦走在庭院的小路上，头顶上响起了他的名字，“余悦哥。”

　　他抬头一看，是林谦靠着七楼的栏杆往下叫他。

　　有时候他还真佩服林奕，硬是把一个有严重身体缺陷的弟弟拉扯得比谁都阳光，比谁都温柔。

　　余悦朝他挥了挥手。

　　等他走上六楼，林谦又趿着凉拖，站在楼梯的转弯处等他。

　　兄弟俩穿着同款凉拖，只不过一个是白色，一个是黑色。

　　“余悦哥，我哥说周六有同学上我们家来补课，你来么？”

　　消息还挺灵通。

　　余悦从裤兜里摸出钥匙，孤零零的一把钥匙，连个钥匙圈都没有。

　　他拒绝得很顺口，“我不去，周六约了人打球。”

　　“哦，这样啊。”林谦停止了往前的脚步，“那没事，等下周有时间了你再来吧。”

　　“嗯。”余悦又走了几步后欲盖弥彰地回头，“你要不要进来玩一会儿？”

　　林谦摇摇头，笑道，“不了，我还得回去写作业，晚上我哥会抽查的。”

　　走前林谦又对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余悦哥，再见。”

　　“嗯。”

　　林谦走后，余悦捏着钥匙吁出一口气。

　　兄弟俩一个精明能干，一个敏感纤细，都是人精。唯有他，像个傻瓜。

　　**

　　周六，一辆黑白涂装的山地自行车停在T字路口，秦凡举目四望，嘴里还念念有词，“枫林小区，枫林小区……”

　　但他望断天涯路都没看到枫林小区的影子，而手机导航却提醒他“目的地在您左侧，骑行导航结束。”

　　这是在耍他这个人类吗？

　　他和林奕约的下午三点到他家，但秦凡提早半小时出门，现在才两点半。

　　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秦凡拿下车杆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他还在喘息，远远地望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等了一会儿，等人越走越近时，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那是余悦吧。

　　秦凡不管那么多，骑着车迎面过去。

　　“余悦。”

　　阳光强烈，余悦闻声便眯起眼。

　　“你住这附近？”秦凡单脚支在地上，“我在找枫林小区，你知道在哪里？”

　　余悦面无表情地朝身后比划了一下。

　　在学校里两人的交集就不多，偶尔有接触，秦凡看到的也都是余悦疏离的表情，所以他并未注意到见面后余悦的态度不太热络，仿佛就是熟悉的陌生人。

　　“那边？哦，好。”秦凡的视线沿着不宽的水泥路往前望去，“谢了。”

　　说着，他一脚踩在脚蹬上，自行车猛地往前冲去。

　　余悦继续刚才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着，身后还有轮胎转动过水泥路面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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