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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红不深，粉不嫩，已挂半空的圆日不是那种迷人的绝景，但离悟依旧被它引住目光，以致于忘了去寻时一她们的踪迹。
一直到黎辛动作，离悟才发现时一就在她们身旁。跟站在剑上的她们不同，某人翘着脚坐在剑面上，旁边靠一个没睡醒的银鱼。她自己好像也困了，打个哈欠，模模糊糊地问，“有没有什么可以坐的鸟？”
黎辛摇头，金色的字在风中也清晰稳当。按时一耸肩的态度来看，应该是被拒绝了。
再多的离悟也没看到，黎辛飞得太快、她们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之中。
风很贴心地绕着她们走，离悟甚至没觉得自己的头发乱飞。视野中的一切都是清晰的，眼睛也没有因为疾速而睁不开来。她试着叫了一声黎辛，也得到了回应。
「怎么了？」
“时一她们怎么办……？”
「她们追得上。」
“好。”
在这种速度中声音的传递合该受限，但答案显然。
不能用她的常识去理解这个世界。离悟再一次告诫自己，努力抛开成见，重新观察。
这一片地貌如同她上一次来到空中，延绵天际的灰白遮掩一切，水平线上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她们来时的腾云城没有从雾海中撕扯一片空洞，不知是埋进了幻境、还是存在于幻境。她不敢多想，往前抱紧黎辛的腰。
脚下只有一掌宽的剑，怀里只有这纤细的人。离悟的兴奋劲下去，热情随风而散，只剩下冷酷的理智要求她快速理解现状。克服重力，设置屏障，她们现在的飞行包含着各种各样细节的现象。离悟全部整理于心，暗暗分析。
无法确定的就先搁置，实在绕不过去的就直接接受。离悟很快完成思考，再看周边，心安之余、还是有一点开心的。
危险必然，然不可知的征途、是她生存的意义。
深深呼吸，高空的空气还是比下面要凉。离悟拢得更紧一些，“黎辛，我们要飞多久？”
「一日。晚上能到石梁镇。」黎辛腰上其实有点不舒服，正好要与她说，「你松一点……」
离悟听话，再看一圈周边，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她闭上眼睛，「黎辛，你能不能再教我感受魂力？」
黎辛不明就以，「你要干嘛？」
“抓紧一切时间学习。”离悟笑说，“得赶紧学，不能老给你拖后腿。”
……倒是也不至于。
黎辛不知该说什么，还是应了。
而后魂体安静一路，除却某些上下起伏的时候，她都没做评论、没说闲话。反而是专注的黎辛觉得反常，寻午间休息的时候，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她们停在树梢，黎辛寻了个毒雾稀薄的地方，还喂她吃了解药。离悟稍咳两声，肺和喉咙都没有很难受，也在练习中修复。更累的反而是腿，站了半天、实在得找地方松一松。
她把这些告诉黎辛，却似乎不是对方想要的回答。
「我还以为……你又会问东问西……」
血盟在身，黎辛不得不说实话。她觉得别扭，转头躲避离悟的审视。但其实离悟自己也愣了一愣，仰头想想，“这样那样的好奇心总是有的，但总在好奇、就没办法巩固已经学会的东西了。”她转回来，用轻盈的语气重复，“我不想总拖你后腿。这一路，我也要变得能护着你才行。”
黎辛撇开脸，「你已经救过我的命了。」
“但那样的情形是不可控的。”离悟摆正脸色，认真看她，“这次只是运气好，我们不能靠运气走完这一路……不是么？”
「……」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懂事？
黎辛狐疑望去，身体却往后贴些，「你不必提醒我，我知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离悟想解释，只被留个挺直的背影。
「我知道。」黎辛缓和语气，本也没有想要怼她的意思。讽刺的音气实际是某种掩饰的欲盖弥彰，她自己都不觉舒服，得做些什么补偿。别扭的小姑娘递出一块热腾腾的饼，直接换话题，「你吃点，还有两个时辰，忍一忍。」
热气和毒瘴混在一起，离悟接过，差点被烫住。左右手换来换去，轮流在饼皮和耳垂换转，终是稳住了掌大的面皮、咬了一口。
咸香肉美，嫩面劲皮，两口嚼得烫、又赶紧呼几口凉气，堪堪入肚。
离悟龇牙咧嘴地说了声好吃。黎辛靠着一根枝条，就这么看着。
“你不……”话及半，离悟顿住，赶紧把手里的肉饼塞进嘴里，转过舌头，“不知道时一她们到哪儿了。”
「不知道。」黎辛斜瞥了一眼上方，又垂下去，「她们要找我们必然能找到。不必担忧。」
之前在鹿伏就是如此，离悟点点头，只管自己吃。
东西下肚，也说不上饱还是不饱。这副身体没有基本的饱腹感，但疲惫和冷热都是有的。离悟还没完全搞懂，现在只是在呼吸间调用体内、安抚喉口。闭上眼睛，曲线横面勾勒环境前人，虽只有脚下的树杈和面前的枝丫，但到底是从无到有的进步，让离悟安心不少。
她一口气呼出，刚想说话，突觉变故。
“啊——救——啊——”
离悟下意识往下看，手上却被一扯，「别说话。」
身子被拉低，一个垭口被她和黎辛几乎填满、站都站不稳。可黎辛不松手，也不松口。她就这么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等待着它安静下去。
分秒之中，呼救声伴着心跳，又在某声之后戛然而止。离悟心脏狂跳、不敢乱动，黎辛松手的时候她深深呼了一口气……
“御兽之能……”
一口气憋在鼻口，离悟猛地转身，脚下滑动但手臂抬升。一只小箭顺势而发，她甚至不知道敌人在哪里，但那个方向……
“砰。”
「你做什么！？」
烟尘炸出一片清明的地方，离悟手臂发疼、整个体重都拉着一条右臂。黎辛握着的手腕简直跟要被捏碎了一样，可没有这样的握力，她肯定会掉下去……
忽然，脚尖到脚掌轻飘飘地往上升起，离悟不知道站在了什么上面。她低头看、只有一团云雾聚在脚边，似是在将她托起、一直到黎辛身边。
小姑娘这时候才松开她的手。离悟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双臂成十，垂首行李。而她面对的方向，刚刚清扫出来的清明里，一个赤裸上身、黑纹白底的男人悬空站着。他的头发用绿色的细枝编理成束，面上一派柔和，似是腾云城中的那种……
「行礼！」
“啊。”离悟赶紧学黎辛动作，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站在半空。
“不必拘束。”那男人说，一步一云，踏来她们面前，“你们救我族人，我该谢你们才是。”
族人？
离悟偷瞄，看装束，应该是雾隐族人……不过、是谁啊？
「这位是州丞诨朦，云瘴域半数归他管。你刚刚太无礼了，快把头低下去。」
离悟连忙听话，低头低到余光也见不着为止。还以为雾隐族都是靠狩猎采集或者做些小买卖为生呢，没想到还有个当官的……
“真的不必这样。”
离悟只觉得下巴又有一个软力轻抬，直要她平视前方。诨朦已经走到面前，也就一米多的距离，让她们能看清他脸上的微笑。他比离悟见过的那些雾隐族人看着都要友善，人看着也并不壮硕。虽然隐约可以看出肌肉的线条，但他其实透着一股柔弱、一点也不像在丛林里生存的人。
黎辛注意到她的目光，往后扯了她一下，「别乱看。」
离悟乖乖退回她身后的枝条，让黎辛来接手所有的对话。
金字竖在空中，那边笑回，“你们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黎辛的态度像是推拒，但对方只是看看，保持微笑。
他身后的雾并不浓郁，所以可以看见远方的光点。白日流星如此引人注目，惹得离悟越过诨朦，只注视他身后的方向。那光点越飞越近，白羽、金边、长长的翼展，好大一只神鸟、终是以滑翔之姿掠过头顶。离悟看不清楚、却几乎要被吹飞，还是黎辛扶稳、才没让她再掉一次。
“鸣——”
鸣声在耳，离悟睁开眼看去，一对金、一对红。四目鸟亦四足四翅，一身金色电光围绕，落进诨朦手中、又被他抚回去。
“走，”诨朦抚上神鸟胸脯，已比他高，“我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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