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当归

　　晚上，司皑坐在房间里，面前摊开一本数学习题册。除了数独，他没什么拿手的。

　　但他似乎从来都不会为现状焦虑。

　　然而这道题实在太难，他根本没有思路。

　　再加上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已经人困马乏。没办法，只能先看看答案的讲解。他用力眨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充满干劲。

　　桌子上摆放的一厚摞书令他心烦意乱。

　　怎么找不到了？

　　当他正准备起身去后面的书柜找书，窗外直立的黑影吓得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翻了过去。

　　“啊！”

　　摔下去的同时也带倒了椅子和书桌上摆放的玻璃杯。

　　“怎么了皑皑？”

　　司谈声听到屋里的动静，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冲了进去。

　　他看到司皑整个人倒在地上大口喘息，双眼惊恐地看着窗户，书桌上的东西也散了一地。

　　司皑见到父亲，忙回过神拍了拍裤子从地上站起。

　　“啊，爸我没事，刚写着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个噩梦。”

　　他紧张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弯腰扶起椅子。

　　司谈声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拉上了窗帘。

　　“皑皑，要是累的话就早点休息吧，别熬夜了。”

　　父亲的关心让司皑平复下来，他看着父亲的背影，犹豫地开口“那个，爸……”

　　“嗯？”

　　“我有点饿，想出去买包泡面。”

　　“饿让你妈给你做饭就行了吃什么泡面。”

　　“我想出去透透气。”

　　“行吧，已经不早了，早点回来。”

　　司谈声垂下眼离开他的房间。司皑吞了口气努力克制住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快步走出屋门。

　　窗外，古亦然躲在墙根后，把耳朵贴紧后窗努力听着里面的动静。发现里面没有声音之后，她露出半个脑袋在窗户上。

　　而窗帘遮挡了大部分视线。

　　奇怪？人呢？

　　她踮起脚努力张望。

　　毫无征兆，一只大手突然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揪到了远处的一棵树下。

　　“你干什么要死啊！”司皑松了手便气急败坏地喊叫。

　　“你喊什么我都在那站半天了，一个大男人至于吓成那样吗。”她竟然还理直气壮。

　　“你还有理了是不是，古亦然我招你惹你了，你天天整我就算了你还偷窥我你猥琐不猥琐。”

　　“我哪天天整你了？被迫害妄想症吧你这人？我也不想跟你废话，把我英语作业给我。”

　　“什么英语作业。”

　　司皑故意装傻避开她的视线。

　　“你要是不给我明天还朝你的杯子里倒牛奶。”

　　“你这人是疯子吧，我没拿你作业。”

　　“别装了。我上午都看见了就是没戳穿你，不就是想报复我吗，你又不会陪我一起罚站。拿来吧……”

　　她猛地从司皑后面的裤兜里抽出自己的英语作业，司皑再次吃了一惊。

　　古亦然焦灼地翻到了上午老师批改的部分。这人上午自从英语课后发了作业，就没把她的本子给她。

　　但现在看来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却仍不得不提防地抬头看着他。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无耻。”司皑反倒得意起来。

　　古亦然再次惊异地低头，才发现自己的作业上画的全是红叉。

　　不可能啊，自己的英语虽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她仔细睁大眼睛，发现原来有人把她之前的答案全部用修正液盖住，重新写上了错误的答案。

　　怪不得老师上午说“某些同学的正确率实在太低。”

　　而且罪魁祸首就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

　　古亦然像是中枪了似的，瞬间蔫了。她已经没力气再跟他斗嘴，毕竟在意料之中。

　　司皑瞥了她一眼，留下句“活该”便转身离去。

　　少年渐行渐远。神奇的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那双背对着古亦然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似乎倒映出头顶的星辰，安静如斯。

　　接着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那个从未施舍给她的笑容，如今终于安稳盛放于这夜空下。

　　两个梨涡挂在脸上，如她此刻的眼神，欣喜而流连。

　　古亦然在后面呆呆望着夜色雕琢出他的俊秀轮廓，似乎能感觉到少年的笑容。细流的气息掠过指尖，缅怀中竟如此波澜壮阔，让她不忍心去追逐。

　　害怕再次打碎自己沉溺的梦境。

　　还是遇到了这么一个人。让她错过繁花似锦，寻不到山穷水尽。

　　她抬起手透过指缝去定格满天繁星，温柔地笑了。

　　自那天之后，古亦然收敛了许多。不是因为她不再在乎自己的感情，而是在故事的流逝与变迁之中，她慢慢变得更成熟。

　　她会努力用更委婉的方式在乎身边的人。

　　但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天气好端端地又阴了起来，一时便下起了小雨。古亦然像是没感觉到被淋湿一样，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她把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红衣少年身上。少年带着帽子，把头压的低低的，在雨中快速穿行。

　　“阿成？”

　　古亦然看着前面的人大步跟了上去。

　　不是说回家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阿成你怎么……”

　　她抓住少年的衣袖把他扯了回来，结果却对上了帽子里的那双眼睛。

　　他的眼睛虽然好看，却没有司皑那样澄澈。男孩的五官很清秀，让她怎么看都有种看到司皑的感觉。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把你认成我弟弟了。”

　　古亦然有些尴尬地道歉，视线却从未从男孩身上移开一步。

　　席枢榆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她，随即垂下眉眼要上前走。

　　“你等等。”

　　又叫住他干嘛呢？古亦然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就是还有话没说完。

　　席枢榆再次站住脚步，侧过脸望着她“连自己弟弟都能认错，你是亲姐么？”

　　“我弟弟跟你有一件很相似的红外套，你们俩身形又很像，再说你在前面戴着帽子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认错个人而已，谁还没个眼神不好的时候。

　　古亦然被他略带嘲讽的语气弄得很不爽。但显然席枢榆选择无视她的解释，继续冒雨前行。

　　她盯着雨中略潦草的背影，心里一直犯嘀咕。

　　刘海那么厚，大夏天的不热么？其实这小伙子露出额头的话，应该会很帅的。

　　席枢榆向来没有在意过与陌生人的邂逅。然而当他走进家里后院的时候，那个陌生人又“巧合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像是有预感一般，看见面前的古亦然他不好奇也不惊讶，而是一如既往垂头走进后院，还特意没有带上门。

　　古亦然略带矜持地走到席枢榆身边，他正在捡起地上的石子扔进一旁的鱼塘里。

　　“你是席枢榆么？”

　　男孩微微顿了一下，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我常听司皑说起你，他说你特别厉害，会给鱼治病，会柔道，还会做饭。”

　　她就一直跟着他。

　　“我叫古亦然，我是……”

　　“夏允一中高一（7）班的代理班长，喜欢穿一身黑衣服戴着黑帽子，你弟弟的前女友叫洛暮，你们俩曾经干掉过两个人贩子，对么？”他侃侃而谈。

　　古亦然呆滞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最后一个字。

　　“啊，对，哈哈。”她腼腆的笑笑。

　　“经常出现在我家窗户外面的鬼是你吧。”

　　“鬼，什么鬼？”

　　古亦然有些语无伦次。什么叫鬼？但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

　　席枢榆仍对她爱答不理，捡着脚下的石子。鱼塘虽然不大，但他每天都会坐在这里看这些活蹦乱跳的鱼。

　　或许只有它们，才能让席枢榆有一点与平日不同的神情。

　　“我不是什么鬼，我是来找你哥的。上次我们被困在了一个树林里，他看到一只狗的墓碑还想起了你，老师不都这样教么……”

　　“他不在家，我认为你该走了。”

　　还没等她说完，席枢榆就走进屋子带上了门。

　　古亦然被噎得一头雾水，世界上怎么还会有性格这么奇怪的人？司皑已经够奇葩了，这兄弟平常能相处的来么。

　　她开始替司皑瞎操心，也没再强求什么，出去关上了院子的门。

　　男孩躲在屋子里，偷偷地看了一眼离开的古亦然，目光重新灰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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