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分

　　苏三：【好家伙。】
　　苏一：【？】
　　苏二：【……（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杨也在听到苏长里这句话后身形一僵，而后缓缓松开了抱住苏长里的手，神色复杂，还有着些许尴尬，但总归是被冲撒了些害怕和激动。

　　苏长里摸摸鼻子，不过他能拍散沈杨与几鬼之间的联系，这倒是他意料之外的。

　　苏长里：【我不会真的是天选之子吧……】

　　众人格：【……】

　　苏二：【所以漱玉到底是干嘛的？】

　　苏四：【不说了嘛，漱玉是鬼修组织。】

　　正说着，叶子坤那边突然来电话，他立马接起：“喂？怎么样？”

　　叶子坤声音有些沉：“我们接到了两个漱玉的电话。”

　　苏长里应了一声“嗯”，等待着叶子坤的下文。

　　“一个就是喊我们去接机的，它好像是在向我们寻求暂时的庇护，但根据你刚刚的话，这个漱玉有问题，而且他们与我们的人碰面之后几分钟，就失去了讯息，”
　　叶子坤缓缓道，
　　“但是，另一个漱玉就有成员在本地，刚刚联系我们，正在往沈杨住所赶。”

　　苏长里一惊：“在哪儿？”

　　叶子坤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森地：“它在看着你。”

　　苏长里登时汗毛倒竖。

　　“漱玉”，在盯着自己。

　　苏长里下意识轻扫了一下房间：满地干涸发黑的血迹、床头开始腐烂的尸块、刚刚被拉回来的在阳光下曝晒了不知道多久的尸体、瑟瑟发抖的人类、厮打在一团的众鬼……

　　有风从大开的窗户灌入，带来的却不是水塘上的荷花清香，而是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

　　“喂？叶子坤？”苏长里喊了声。

　　那头沉默了一阵，叶子坤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喂？喂？歪——苏长里，听得到我说话吗？”

　　苏长里眼皮一跳，捂住电话：“你别说话了。”

　　真的有一个漱玉，在盯着他，还明目张胆地在官方天师的眼皮子底下蹦哒。

　　刚刚“叶子坤”那句阴森森的话，就是警告。

　　苏长里一个激灵，退出通话页面，假装慌乱，将手机倒扣在掌心，胡乱用手心的软肉碰着屏幕，打出一连串数字符号，短信发给了叶子坤。

　　这串数字符号倒也不是什么密码什么的，只是一串无意义的数字，杂乱无章，看着却又像是专门的密码。

　　苏长里慌忙摁断电话，熄灭了手机屏幕。

　　天师协会都不是吃素的，先前苏长里点醒过叶子坤，天师那边必定会有所警惕，而自己这边突然断了联系，又发过去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任谁都能看出情况不对。

　　好歹他也是一个活人，又不是鬼，天师协会不会不管他安危的。

　　接着苏长里再看了眼满屋子的摆设，最后选择坐到了沈杨身边，招过众鬼，将奄奄一息的三角眼鬼放在膝上，拿过自己的包，也顺手搭在了膝上，状似无意却恰到好处地挡住了三角眼鬼的视线。

　　而后苏长里对着还飘在半空的众鬼轻轻一笑，温声道：“都受伤了，过来，我给你们包扎一下。”

　　沈杨看见这么多鬼，害怕得瑟瑟发抖，想逃，但似乎没有比苏长里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毕竟整个房间都是尸块血迹之类的东西，于是他强迫着自己留了下来。

　　苏长里则从包里取出纱布，细心地替鬼们包扎了起来。

　　本来鬼受伤，用不着这么麻烦，等个几天自然会痊愈，反正都死过一次的鬼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但这些鬼哪里会放弃与苏长里亲近的好机会？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前扑，还是大鬼和大红懂事，组织大家按照伤势严重情况排了队。

　　苏长里手脚麻利地给众鬼包扎好，而后缩小成玩偶大小，放进了口袋里。

　　苏长里暗道：【不在鬼身上。】

　　他刚刚一边给众鬼包扎，一边仔细查探了鬼体，都没有问题。

　　他对鬼气一类很敏感，如果鬼群之中出了什么问题，他只要查看，就一定能看出来，可刚刚他就连和“漱玉”有过直接联系的黑鬼都仔细检查了两遍，丝毫没发现不对。

　　苏长里自己现在被人盯着，索性闭眼养神，心里也和人格们一起讨论着。

　　窗外，隐去身形的鬼倒挂在三楼窗台上，头正好到达二楼窗户，那正是苏长里所在的那一楼。

　　隐身鬼腰侧贴着一张漱玉符，它空出来一只手，小心捂着符，以免被风吹落。

　　吹落后，它无法完美在苏长里面前隐匿气息了。

　　不对，为什么会有风？

　　还能吹动符咒？

　　隐身鬼身形一僵，心有所感一般，僵硬将头翻过180度。

　　一片鸟羽飘落，恰巧遮住了它的双眼。

　　与此同时，一双冰冷的手拽住了它的脚，将它狠狠往上一扯！

　　隐身鬼惊慌失措，张开嘴嘶吼着，尖锐的声音像是一支利箭，狠狠划破了虚空，直直刺向人的耳膜——但苏长里和沈杨毫无反应。

　　再去看，隐身鬼只是徒劳地挣扎着手脚，嘴角裂开，整张脸都皲裂了，露出地下血红的肉，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它陷入了梦魇。

　　苏玉度站在天台上，看着隐身鬼被白鬼拖了上来，眉眼弯弯似在笑，笑中难掩运筹帷幄之感。

　　“知道我回来了，还这么不知收敛。”少女说着话，似在嗔怪，又似在嘲笑某些人的不知天高地厚。

　　苏玉度蹲下身，先是取下那片白鬼放上去的羽毛，随后摸上隐身鬼的腰侧，将漱玉符取下。

　　隐身鬼突兀抽泣了一声，脸上的皮肤寸寸龟裂，两颗眼球显得又大又突兀，遍布着红色血丝，眼仁仅那一点的黑，慌张转动着，看着苏玉度，不知所措。

　　苏玉度放缓了声：“别怕。”

　　隐身鬼一颤，裂开的皮肤渐渐恢复，瞳孔也变得正常，它抖着两瓣唇，泄出一点气音：“公主。”

　　苏玉度听了这句，表情未变，又抽出一片羽毛，覆在了隐身鬼眼睛上。

　　隐身鬼身子一挺，仰起的头直挺挺倒了下去，一秒入睡。

　　不过这次的梦显然没那么吓人，它也不再剧烈挣扎了。

　　那头白鬼却突然低声叫道：“公主，有人来了。”

　　苏玉度起身看去，是一个中年男人，长相端正，却面相普通。

　　苏玉度看着他，轻轻笑着问：“鬼师？”

　　鬼师，其实就是鬼修，与天师相对应，天师引天地灵气入体，鬼师纳万鬼修为为己用。

　　不过鬼师也分为两种，其中一种，也就是苏玉度眼前这中年男子一类，在天师方还有另一个更通俗的名字“邪恶天师”。

　　天师抓鬼杀鬼却也渡能渡之鬼，只有遇上阴间不收的鬼才会将其打得魂飞魄散；鬼师也抓鬼杀鬼，但他们会汲取鬼的修为、气运、甚至是身体来转化为自己的灵力，更有丧心病狂者，会直接对活人下手。

　　被邪恶天师抓走的鬼和人无一例外，连魂飞魄散的机会都不曾有，生死都做了别人的养料。

　　当然，除了怨气。
　　因为吸收怨气，天师也会很疼。

　　苏玉度看着那名男子，轻轻笑着，等待着他开口。

　　那中年男子听了苏长里问，点头，而后低头俯身：“公主。”

　　苏玉度不应，只跟着他低低笑了声：“我可不是你的公主。”

　　“您是漱玉的公主，”
　　中年男子抬头，看着苏玉度，嘴上说着敬语，神色却倨傲，
　　“所以您身上的缺陷，人尽皆知。”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一手垂在身侧，已经开始捏起法诀，准备攻向苏玉度。

　　苏玉度轻声一笑，脚下往后一退，顺手将一旁的两鬼缩小收进掌心，而后纵身一跃。

　　黑色的流光霎时击穿了苏玉度先前所在位置的空气。

　　呼啸的风声传来，吹散了苏玉度留下来的最后一句话：“漱玉符你们剩得不多了吧。”

　　随即是喇叭扩大的叶子坤的声音：“天台的天师注意，你已在天师协会的监控下，请放下手中法器、符箓，配合官方调查——”

　　“楼上的天师……”

　　苏长里也听到了声音，急忙起身，还不忘扶着沈杨，往窗边走，在离窗台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一看，果真见叶子坤拿着喇叭，站在楼下，看着这边。

　　而他的一旁，是天师协会的外勤队精英。

　　苏长里眼尖，他还瞥见了一点褐色的鸟羽一闪而过，进了天师协会的车。

　　苏一：【是那只鸟妖。】
　　苏二：【她好像护着什么人进了车。】

　　苏长里下意识追着那道身影看进车里，附上鬼气，视线穿透了玻璃。

　　甫一看清，一阵尖锐的痛感刺入他的脑海，避无可避，像是山崩海啸，猛兽当道，苏长里入目的一切都被打上了浓重的颓废的灰色，而后立马被汹涌的痛意覆盖，侵蚀了他的视线，接着开始扩散，很快遍布全身，直达灵魂！

　　苏长里受不住，干涸地喘了两口气，狼狈跪倒在地，一手捂着要炸裂开的头，一手揪着要呼吸不过来的脖子，又锤了锤剧痛无比的胸腔。

　　痛，
　　真的痛，
　　好痛。

　　苏长里艰难呼吸着，大脑一片空白，又阵阵发黑，耳边嗡嗡直响。

　　而设下阵法的小庭院内，苏玉度和青阳坐在车里，青阳抬头看着二楼窗户，苏玉度则有些不自然地平视前方，问：“我哥从窗台回去了没有，我们这里还看得见吗？”

　　青阳眼看着苏长里倒了下去，才轻声回：“看不见了。”

　　苏玉度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抬头，生怕苏长里再次探出头来望，低声喃喃：“现在还不行，我们还不能相见。”

　　见了，是会死人的。

　　加持在他们两人身上的禁制，让他们自苏玉度恢复记忆起，便不能再相见，哪怕只是看一眼，都会钻心刺骨地疼，要人命地疼。

　　所以她躲着不见苏长里。

　　但又实在放心不下，时常偷偷跟着苏长里。

　　没想到这次一跟，就跟出了个惊天大案。

　　他们真是越来越猖狂了！

　　苏玉度目光死死盯着前排的驾驶座。

　　青阳看着苏玉度，而后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缓慢挪动着翅膀，将苏玉度整个裹进了翅膀里：“这样他就看不见了，一会儿等殿下走了我们再进去。”

　　“嗯，”苏玉度应了，“下次得坐特殊处理过的车来。”

　　等到他有足够能力，能够排除种种干扰选项和阻碍找到漱玉找到她的时候，他们就有能力能够解开禁制了。

　　苏玉度暗道。

　　一旁的叶子坤早已暗中派了两个天师悄悄潜上楼，控制住了邪恶天师。

　　二楼沈杨惊慌的声音传来：【苏大师！你没事吧——】

　　叶子坤一听，当即扔了喇叭，脚下一蹬，徒手攀上墙壁，爬进了窗。

　　“苏长里！”叶子坤走过去。

　　苏长里面色发虚，蹲在地上，捂着头。

　　痛感开始褪去，他的大脑也清楚了些，听见了苏一几人的焦急呼喊。

　　苏一：【苏长里！苏长里！】

　　苏长里蠕动着唇：【没事。】末了又轻轻道，【不可窥探。】

　　是他犯了禁忌。

　　不过车里坐着的是谁？

　　苏长里想着，也问了：“车里的是谁？”

　　叶子坤见苏长里没事，也放下心来：“漱玉的成员，正规单位，出示了证件和法则之力的。”

　　苏长里一惊：“法则？”

　　法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就连天师协会都不曾拥有。

　　毕竟天师协会说白了只是个民间组织，后来收编入国家官方，处理特殊案件；天师也都是人类，修炼不过是在探索、适应天地法则，而非得到法则。

　　总而言之，天师协会地位很高，但距离法则还差那么点距离。

　　这一点，所有知道天师的人心里都明白。

　　但是漱玉竟然有法则？

　　这就意味着漱玉不是与天师协会齐平了，而是直接与地府齐平，或者隶属于地府。

　　那边叶子坤已经叫了天师上来收拾尸体，苏长里赶紧把事情起末都给叶子坤解释了一遍。

　　末了又问：“这个事你们解决得了？”

　　叶子坤无奈摇头：“解决不了，活人吃贡品只是条件之一，另外这贡品也得是经过了特殊处理的，那鬼背后明显有人。

　　“而且，我们动不了那只鬼。它算是半个活人，动了，我们会引下天道责罚。”

　　叶子坤是正派天师，天道对于正派天师有时过于纵容，有时又极为严苛。

　　比如攻击活人或者半个活人这事，就极容易降下天雷，至于天雷的强弱，是否致死，是否会牵连到周围人——端看运气。

　　虽然三角眼鬼是只鬼，但它在阳间有“合法身份”，所以天道直接默认为活人。

　　“我已经解散了它和沈杨的联系。”苏长里急道。

　　“但依旧没用，你解散的应该只是共享寿命，但还有其他，所以我们请了漱玉。”叶子坤道，“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漱玉出行，活人退避。对了，那几只冤死的鬼呢？”

　　苏长里将鬼掏出来，递给他，嘴里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被法器符箓劈头盖脸一顿砸。

　　苏长里：……？？？

　　扭头看去，这些东西都是从窗外扔进来的。

　　“队长！没事吧——”一天师猛地跃上窗台，“我感受到了很浓烈的煞气！是个难缠的大——鬼？”

　　那天师看见苏长里，和他手里的玩偶鬼，愣住了。

　　苏长里：呸！

　　苏三：【哈哈哈哈艹】

　　苏长里抹了把脸，将贴脸上但没有发挥效用的符抹了下来，展了展，也没说什么，默默地递给了那个天师。

　　天师接过符，一看。

　　哦豁，符废了。

　　天师摸摸鼻子，想要道歉，抬眼却又见苏长里由内而外散发着的鬼气，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他手一掏，又摸出一大把符。

　　叶子坤眼疾手快，掐住人的手腕，将人拖到一边。

　　半路看见刚上来的两名天师，顺带将人也拉到一边，简短解释：“这是特殊照顾的人才。”

　　三名天师只得点头，而后收拾尸体的去收拾尸体，照顾沈杨的照顾沈杨。

　　叶子坤接过苏长里手里的水鬼等。

　　苏长里还有些不放心：“它们都是惨死的，死后被控制，你们不会……”

　　叶子坤只道：“是漱玉来处理，他们只是审一审，然后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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