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短信

　　28

　　雷铭俯下身，原地运球，同时从防守对手身上寻找突破点。篮筐就在对方身后几步之遥。但对方将他防得死死的，无论他向哪个方向突破，都能很快反应过来。
　　他故技重施，向对手右肩后方看了一眼，假装那里站着队友，同时向右迈步。对手被他给骗住了，也向同一个方向迈步。但雷铭在未完成整个动作前便已回撤转身，向左带球跑去，成功地绕开了对方的防守。
　　禁区的曾加被两名对手堵死，如果要把球传过去，十有八九会丢。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雷铭做出了决定。他站在三分线上起跳，将球脱手，姿势如教科书般标准。这是他无数次训练后形成的肌肉记忆，每一寸骨骼和力量，弹跳的高度，球脱手的时机，眼睛瞄准的篮板位置，一切都恰到好处。
　　球落进篮筐，篮网高高地弹起后回落，发出“唰”的一声响。
　　安静的球场间爆发出一阵欢呼。无论在任何时候，一个成功投进的三分球总能让人们激动万分。曾加跑过来，跟雷铭击了个掌。这是他们球队开赛以来第一个三分球。
　　外界的声音没有干扰到雷铭。他做了个深呼吸。
　　得分牌显示目前的得分是23:15。
　　球落回对手的10号后卫手上，全场球员跟着他跑动起来。老赫挡在他面前，10号及时将球出手，传给左侧的队友。对手带球杀进篮下，何远亮和卢迪一边一个防在禁区，干扰对手的进攻。对手见没有投篮机会，只好将球传给内线外的队友。
　　恰在这时，曾加从半路杀出，截下了这枚传球。观众席上的华英啦啦队员们爆发出一阵欢呼。这恐怕是曾加完成过的最好的一次截断。
　　在对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曾加便已带球冲向对方前场。11号球员试图阻拦他，但曾加将球脱手传给老赫。像他们无数次练习过的二人传球那样，曾加绕过11号球员后，老赫又将球传回给他。此时曾加已到达限制区。他在原地起跳投篮，和他同时起跳的还有两名对手，其中11号几乎不是冲着球去，而是冲着曾加去的。
　　他们在空中相撞，曾加这枚球投歪了，而他本人也被11号撞得向后飞去。落地时他仰着脑袋，以免撞到地上导致颅内受伤。
　　裁判吹响了口哨，判11号打手犯规，获得两次罚球权。

　　曾加站在罚球线上，两侧站着其他球员。坐在休息区的候补球员们也紧张地注视着场内。
　　武秦说：“章鑫，你看曾加这球能中吗？”
　　曾加投篮命中率一向很不稳定。好的时候十投九中，坏的时候球连篮筐都蹭不到，队里其他人都知道，赌抛硬币正反面都比赌他投篮能不能命中更靠谱。
　　章鑫盯着场内。“嘘，别说话。”
　　曾加在原地运了好几次球，才做了个深呼吸，准备投篮。
　　他手腕轻轻一勾，球脱手后飞向篮筐，但狠狠砸在篮板上，被弹飞了出去。
　　观众席里发出一片嘘声。离得近的一名球员接过球，抛回给曾加。
　　没事没事，曾加心里自我安慰，罚球没进也不要紧，反正现在比分已经领先了。
　　他在原地运了运球，试图找回手感。最后他屏住呼吸，将球脱手而出。
　　第二次罚球，仍是未中。
　　两次罚球都没进，我今天这手感也太差劲了吧。曾加一脸颓丧。
　　他们跑回场内，继续比赛。但还没到半分钟，第二节就结束了，双方都没能抓住这半分钟的时间进球。球员们跑回各自场边休息。

　　曾加因为没进的罚球而黯然神伤，其他队员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鼓励他。体力的极速消耗让他们大脑有些缺氧，无暇再去思考其他事情。
　　雷铭在章鑫身侧坐下，看了他一眼。“你伤怎么样了？”
　　章鑫冲他龇牙咧嘴。“牙龈出血，早止住了。你们帮我干死11号那货啊。”
　　“他已经两次犯规了，应该会收敛点吧。”雷铭喝了口水，浑身都是汗。第二节的休息时间来得及时，再多一分钟，恐怕他就会显出疲态了。
　　刘征拍拍手，吸引球员们的注意。“大家注意下。我们现在已经跟对方拉开了比分差距，后面两节保持住，注意防守，别让对方反超，明白吗？”
　　“明白！”球员们异口同声道。
　　“那个11号球员喜欢故意制造犯规，你们跟他对上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注意传球的时候别被他给截了。何远亮和曾加你们两个重点防内线，对手3号球员的近距离跳投能力很不错，开赛以来三个球都是他进的。”
　　“教练！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场啊？”已经坐了两节冷板凳的靳翔喊道。
　　“现在还不行，等第四节再说，”刘征双手抱胸，“你别着急，好好看看对手是怎么打球的。用脑子想如果是你们，该怎么突破对方的防守。”

　　看台上，杨子夏乘休息时间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给杨旗带了瓶水。
　　“厕所那儿排的队老长了，”杨子夏抱怨道，“我跑去外头饭馆上都比在这儿快。”
　　杨旗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杨子夏掏出手机看他刚才拍的视频——雷铭在三分线上起跳投篮的画面。雷铭目光专注地盯着篮筐，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顺畅。
　　“靠，真他妈帅，”杨子夏情不自禁地说，“我要是也能像他那样就好了。”
　　杨旗伸了个懒腰，胳膊肘不小心碰到杨子夏的脑袋。弟弟“哎哟”了一声。
　　“你轻点行吗？”杨子夏说，“本来就傻，越打越傻。”
　　“傻弟弟，”杨旗说，“你想像雷铭那样？你得先苦练个五年，不，十年吧。”
　　“那也有点太久了。”杨子夏托腮，目光追随着在球场中的雷铭。按照现在的比分差距，华英取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球场上的雷铭跟随篮球而迅速跑动着，神情专注而心无旁骛。那是属于他的世界，他的舞台，而杨子夏只能作为一个看客，坐在观众席上远远地眺望他。
　　雷铭就像神庙里的一尊神像，太过优秀，以至于都不真实起来。杨子夏从未觉得自己距离雷铭如此之远。这种差距，恐怕是努力追赶半辈子也赶不上的。雷铭的朋友应该是那些和他一起在篮球队里训练，一起流汗的队友，他们才和他属于同一个世界。而自己不过是他偶然遇到的一个人。

　　“卢迪传球！”
　　赫连诚在一旁大喊着。
　　卢迪带球冲进对方内线，不顾面前有两名防守队员的现实，仍执意起跳。
　　他的后仰跳投虽然避开了对方的盖帽，但也因此失去准头。
　　球在篮筐外侧弹了两下，飞了出去，被候在篮下的对方球员抢到。
　　在场外观战的刘征叫了暂停。还不待几名球员走回休息区，他就冲其中的卢迪发火道：“你这是第几次了，卢迪？你自己数过没有？让你打配合，不是让你做MVP！传球不会吗？非要一个人冲过去？没看那儿几个人在防你吗？你投篮能进才有鬼了！你再这样我就把你换掉，听明白了没有！”
　　卢迪撇撇嘴。“明白了教练。”
　　刘征见他这不以为然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
　　靳翔见教练要发火，连忙勾住卢迪脖子让他跟刘教练鞠躬。“教练消消火，别生气，你说的话卢迪都听进去了，我们也会好好跟他打配合的。”
　　他晃晃卢迪肩膀。“你说是不是啊卢迪？”
　　“嗯。”卢迪勉强应道。
　　球队的队长赫连诚走到卢迪面前，卢迪抬起头看他。
　　赫连诚说：“这是比赛，你个人有什么情绪或不满，我们赛后再说。队里的每个人都训练了这么久，是为了今天，我相信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就是拿到冠军。希望你能听教练的话，好好打配合。”
　　卢迪错开视线，没看他。“我听到了，你们要说几遍？”
　　他兀自走开，把赫连诚晾在了那里。
　　坐在一旁的章鑫小声对好友说：“雷铭，我看那小子是嫉妒你投中了三分，自己也想出风头。”
　　“卢迪不是那种人。”雷铭说。
　　靳翔听到了雷铭的话，张嘴想说什么，但裁判吹响了哨音，暂停的时间结束了。
　　章鑫跟雷铭碰了碰拳头。雷铭跑回场内，同时看了眼观众席的位置。他一下子就找到了人群中的杨子夏，他们隔着偌大的球场对望着。雷铭看不见杨子夏的表情，但知道他一定在对自己咧嘴笑。
　　雷铭的呼吸安定下来，迈出的脚步也愈发坚定。
　　好好打，雷铭，杨子夏在看着呢。

　　赫连诚站在外线原地运球，前方是死死盯住他的11号球员。他左右寻找机会，看见不远处一个跑动的影子——卢迪！
　　卢迪的眼睛在说：把球传给我！
　　赫连诚当机立断，将球传给他。卢迪接到球后，原地转身同时起跳。正像他无数次练习过的那样，这枚从三分线外投出的球落进了篮筐。
　　坐席上爆发出一阵掌声。即使是一直看卢迪不爽的章鑫也不禁欢呼起来。
　　三分球对士气的提振作用非比寻常。从卢迪的这枚三分球开始，华英的球员们也纷纷爆发，曾加和何元亮打了个配合，从内线外侧获得两分。
　　但十六中也遇强则强。在内线卢迪和曾加的双重防守下，对手10号及时击地传球，将球送出包抄。3号在接到队友传球后准备上篮，赫连诚跃起想要盖帽，但3号的假动作导致赫连诚跳起时机过早，没能防住，让对手得到2分。
　　没有喘息的机会。赫连诚再次获得球权，带球攻向对方外线。
　　卢迪仍在外线徘徊，想重现刚才那一次传球策略。但这次对手将他盯得很紧，外线附近有两人防守，赫连诚身后还跟着一人。要是他从这个距离传球给卢迪，大概率会被截走。
　　赫连诚只好独自冲入禁区，三步上篮。
　　球碰到篮板，弹飞了出去。守在篮下的对手9号球员抢过这枚篮板球，冲进华英的外线。五名队员早已守在各自的位置，严阵以待。9号将球传给左侧队友，但华英守得死死的，不给对方突破的机会。对手只好将球传回给中路9号，再传给右侧的11号球员。
　　11号带球冲进罚球线附近，没有继续往禁区突破，而是直接在罚球线上起跳。
　　球在篮板上弹了一下，所有人都以为它要被弹飞出去，卢迪高高跃起，打算抢下这个篮板球。但球绕着篮筐打了个圈后，落了进去。
　　十六中的观众席上爆发出一片欢呼。
　　十六中再得2分。第三节结束，双方比分被拉近到31:26。

　　华英的球员们坐在休息区。经过三节的比赛，老球员的体力都已下滑得厉害，但刘征还没打算换人。球员们好不容易才打出配合的默契感，就连卢迪也不再盲目进攻，而是认真防守起来。
　　靳翔仍不死心地问教练：“头儿，我们还有出场的机会吗？”
　　刘征朝他挥挥手。“好好看比赛，要你上场的时候会告诉你。”
　　他把球员叫到自己身边，围成一圈。球员们勾着彼此的脖子，仔细听教练的指导。
　　“最后一节，策略还是和之前一样，防守防守再防守，不能让对方得分。但你们要留意别造成犯规，给对方送分的机会。我知道现在大家体力都已经不太好了，再咬牙坚持一下，打完这最后十分钟，让我们拿到初赛的入场券。”
　　赫连诚伸出手，其他人也把手放在他手背上。
　　“华英！”赫连诚喊道。
　　“胜利！”其他人一起喊道。

　　雷铭感到自己的腿部和手臂微微酸胀。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再睁开眼，球场中队友奔跑的影子在他面前慢了下来。人群的欢呼在一瞬间像是被空气泵抽离的氧气，变得微不可闻。现实在后退，离他越来越远。他耳边只有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仿佛戴着面罩的病人贪婪地吸入高纯度的氧气。
　　雷铭！雷铭！
　　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低沉失真。他晃了晃头。
　　“雷铭！”
　　何远亮运球向他跑来，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这呼喊声像是一根针，戳破了幻景的泡沫。雷铭立刻回到了现实。
　　他高举双手，接过队友的传球。球砸在他手上的那一刻，真实的冲击力和粗糙的颗粒触感经过手臂传导到了他的大脑，激活他全身的神经，让他从人格解离感中挣脱出来。
　　面前是张开双臂，试图防守他的对手。雷铭微微俯身，膝盖弯曲，从□□将篮球从右手传到左手。他本能地以左脚为轴，在拍出球的瞬间转身，从左侧绕过对方。篮球从地上弹起，落回他的掌中。
　　对方球员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雷铭已经带球绕过了他的防守。
　　雷铭站在罚球线上起跳，球落入篮筐，获得2分。
　　他从篮下跑开。刚才那感觉似曾相识，意识悬浮在空中，周围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像是一场梦境。

　　华英和十六中的比分拉大到10分。十六中的教练叫了暂停，重新换了一名前锋。尽管如此，也无力挽救十六中的败势。他们的球员甚至在运球的时候丢了球，被卢迪截走，配合队友打了一次禁区进攻。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2分钟时，雷铭又抢到了球。11号球员紧跟他不放，雷铭的带球转身也没能绕开对方的防守。他犹豫了半秒，在三分线上起跳。11号球员同时跳起，想盖掉这枚投篮。但雷铭右手一勾，将球转而传给禁区左侧的卢迪。
　　卢迪接到传球时一愣，显然没想到雷铭会把球传给自己。
　　但他及时反应过来，带球冲到篮下，单脚起跳托起篮球。
　　对方的中锋想阻拦他的进攻，却和他撞在了一起。球脱手而出，在篮筐上砸了一下，被弹飞出去。
　　卢迪被撞得后背着地，在地板上滑出半米。他克制住自己的本能，没有在落地时用手去撑地，以免手腕受伤。
　　裁判没有吹罚，比赛仍在继续。
　　雷铭朝卢迪伸出手，拉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
　　卢迪盯着雷铭的背影。刚才他明明不用传球给我的，卢迪心想，他站在三分中线的位置上，投篮还是有机会，可他为什么还是把球传给我？是想卖我个人情吗？切。
　　其实雷铭的体力已经见底，他没有把握能投中那个三分球，因此传给条件更好的卢迪。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十六中的球员们已经放弃扳回比分的打算，只希望能在这最后时间多进一个球，让比分差距不要显得那么令人难堪。
　　华英球员们的体力已消耗得七七八八，没能防住十六中那名新换上的前锋的快攻。在他投篮命中的那一刻，比赛结束的哨音也吹响了。
　　秋季联赛的第一场，华英以41:33的比分打败了对手十六中。
　　体育馆内响彻着欢呼声，喇叭内播放着比赛的得分结果。华英的球员们拥抱在一起，在休息区观战的候补球员们也冲了上来，加入这欢呼的队伍中。雷铭被队友们簇拥在最中间，头发被揉得凌乱不堪。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发自内心的笑容。落败的十六中球员们站在对面，嫉妒地看着这群欢呼胜利的对手。
　　“赢了！我们赢了！”曾加大笑着，“教练，你说好要请我们吃饭的！我要吃羊蝎子火锅！”
　　“我要吃潮汕牛丸！”何远亮的声音盖过了他，“潮汕牛丸！潮汕牛丸！”
　　“羊蝎子！我先说的！”
　　“不算数！让大家投票！”

　　观众席上的人稀稀拉拉地往出口走去。杨旗和杨子夏坐在座位上没有动。杨旗打了个哈欠，说：“总算比完了，这长度都够一场演唱会了。”
　　杨子夏把手臂枕在栏杆上，望着球场中那群胜利欢呼的球员们。雷铭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几乎快被淹没了。
　　那是属于雷铭的世界，他踏不进去，只能远观。
　　“走吧。”杨子夏说。
　　他们走在人流的末尾，从安全通道离场。不久前还人声鼎沸的体育馆内，现在只剩下空荡荡的一排排座椅，清洁人员在打扫场地，将人们留下的垃圾收进黑色塑料袋。几分钟前的喧嚣与吵闹，像变冷熄灭的篝火，残留在空寂的场馆间。

　　杨子夏走出体育馆，外面已是黄昏日落。杨旗蹲在花坛旁边玩手机，嘴角叼着一根烟。他见杨子夏出来，连忙把烟灭了。
　　杨子夏来回张望着，终于在停车场的方向找到华英的校车。
　　“哥，你等我一会儿。”杨子夏朝那里跑去。
　　杨旗在他身后挥手。“你走慢点儿，别摔了！”

　　校车车门大开，但里面没有人。司机把双脚放在方向盘上，躺在驾驶座里睡觉。
　　“师傅，这是华英的车吧？”杨子夏朝他喊道。
　　司机揉了揉眼睛，把眼镜戴上。“你是篮球队的？怎么没穿队服啊？”
　　“他们还没回来？”
　　“没有啊，”司机眯眼看着体育馆出口的方向，“噢，那不是他们吗？”
　　杨子夏转头望去。身穿橙白色运动服的队员们正说说笑笑地往停车场这边走来，随行教师跟在他们后头。雷铭腋下夹着篮球，章鑫正勾着他脖子说话。
　　杨子夏抓住飞行包的肩带，心里有点紧张。除了雷铭和章鑫，其余人他一个也不认得。

　　雷铭在出神，章鑫在他耳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这场胜利没什么值得高兴的，对手实力就在那里。倒是华英没能把比分拉得更大，让候补队员有机会出场，是更值得反思的问题。
　　“哎，雷子，你看那人是不是杨子夏那傻缺吗？”章鑫拍了拍他的肩，指向倚靠在大巴旁的杨子夏。
　　雷铭循章鑫的手势望去，看见了杨子夏。
　　杨子夏放下支撑在车身上的脚，直起身来，朝雷铭这边挥了挥手。
　　雷铭把篮球扔给章鑫，朝那边跑去。
　　其他队友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赫连诚问道：“章鑫，那人看着挺眼熟啊？我们学校的？”
　　“哼，谁知道他们时候成朋友了。”章鑫没好气地把雷铭的篮球扔给老赫。

　　雷铭跑到杨子夏面前，还微微地喘着气。杨子夏连忙从包里取出一瓶水。“喝点水。啊，抱歉，这是我喝过的。”
　　雷铭接过水瓶，喝了一口，把瓶盖拧上，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打完球赛后，他脸庞有些泛红，说话声也有些哑。
　　“你一直在这等我？”
　　“没等多久，”杨子夏说，“你怎么声音哑了？”
　　“没事。”雷铭往身后看了一眼，他的队友们已经到了，正在陆续上车。
　　他跟刘征打了个招呼：“刘教练，我跟我朋友说点事，马上就来。”
　　刘征说：“你朋友也是华英的吧？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坐车回去？”
　　杨子夏从雷铭背后探出脑袋，说：“谢谢老师，我跟我哥一起来的，他还在那边等我。”
　　刘征说：“那雷铭你快点，别让我们等太久啊。”
　　雷铭拉着杨子夏到大巴车的尾部，这是车上大部分乘客看不到的地方。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鬼鬼祟祟的，生怕让别人看见杨子夏。
　　杨子夏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我靠，没想到你打球这么厉害啊雷铭！我都要成你迷弟了。”
　　雷铭把手背贴到自己脸颊上，怎么皮肤还是怎么烫？
　　“呃，今天发挥得比较好而已。其他人打得也不错。”雷铭说。
　　“这个给你。”杨子夏把一串钥匙链塞进雷铭手心。
　　雷铭拿起来一看。印有Lakers标志的金属牌吊坠。
　　“你不是喜欢湖人吗？我不知道送你什么合适，就买了这个，”杨子夏摸了摸鼻尖，“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日常能用的那种。”
　　雷铭把钥匙链放进口袋里。“谢谢。”
　　杨子夏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像连珠炮似的说：“你送我们那两张票的位置特别好，球场每个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我还拍了你那个三分球投篮。帅到爆，就像动漫里的人物一样。”
　　雷铭笑了笑，看到杨子夏那么高兴，他的心情也会变好。
　　“对了，”杨子夏忽然认真起来，“你第一节的时候不是被撞倒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没事，估计就是后背有点蹭破皮吧。”杨子夏一说，雷铭才想起来，等会回去得让别人帮忙看下。
　　“哪里哪里？让我看看。”杨子夏扒着雷铭的衣领，想看他背后的伤。
　　“不用了，”雷铭拨开他的手，“不是什么大问题。”
　　杨子夏盯着他，雷铭心里发毛。“怎么了？”
　　“原来打篮球这么危险，”杨子夏说，“你们都有好几个人在比赛的时候摔倒了。”
　　“都习惯了，摔的时候掌握好方向就行，别摔到关节什么的。”雷铭说。
　　杨子夏张了张嘴，话没有说出来。
　　雷铭起了玩心，凑到杨子夏耳边低声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
　　柠檬香味扑面而来，杨子夏连忙后退一步，打个哈哈。“你这猝不及防的，我还没反应过来呢。”
　　雷铭移开视线，一时也没想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样。“我得回去了，谢谢你的礼物。”
　　杨子夏迟疑道：“那个……呃，你们下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下周二或周三吧。”
　　“靠，我要上课。能不能翘课啊？我想来看你们打比赛。”
　　“好好上课，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
　　“真羡慕你们不用考试。”杨子夏说。
　　雷铭笑笑。“如果我们下场也胜利的话，你还有机会来看我们的比赛。”
　　杨子夏拍拍雷铭的肩头。“那就这么说好了。”
　　“说好什么？”雷铭还没反应过来。
　　“我好好考试，你们好好比赛。如果我考得好，你们也胜利的话，就给对方奖励，”杨子夏咧嘴一笑，“斯金纳的强化理论，对吧？”
　　“你学得真快。”
　　杨子夏伸出拳头，见雷铭没有反应，催促道：“来啊，男人的誓言就是要碰拳头才算数。”
　　雷铭无奈地跟他碰了下拳面。杨子夏嘴里发出一串拟声词，手指像水母的触须般移动着后退，模拟出一种拳头受到冲击的效果。
　　“你还在读幼儿园吗？”雷铭说。
　　杨子夏的眼睛笑得眯起。“老师您好，老师再见，今天也是有小红花的一天。”
　　雷铭作势要捶他，但杨子夏及时跑开了。
　　“我走了，”他冲雷铭挥手，“比赛加油！”
　　雷铭望着他跑远。夕阳把雷铭的影子在地上拉出一条纤长的线，他手里还握着杨子夏给他的矿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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