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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依汗
这一夜噩梦连连，谢瑶又刚刚大病初愈，虽然有哈桑在身边伺候着但到底还是病倒了。
秦让抱着医箱从门外走进来，他如往常一样穿着一身白衣，走起路来衣袂飘飘，仿如天山上的仙人。只是他脸上带着面具，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书里曾说秦让在少年时是个丰神俊朗的贵公子，想想，如今虽然伤了皮肉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公主怎么又病了？”他拿出脉枕垫在谢瑶的手腕下，又用丝巾帕子敷在手腕上才指腹轻触。
指尖下，脉搏一下一下传来。
过了片刻，秦让才道，“并无大碍，公主昨日许是做了噩梦，心中惊惧出了汗，又被凉风吹着得了风寒罢了。一会我开副药，趁热喝下去，发了汗就好了。”
哈桑道了声谢连忙跟着随行的小厮去取了药，房里只留下了谢瑶和秦让两个人面面相觑。
她和秦让还说不上熟悉，如今房间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一时竟有些尴尬。
谢瑶撑着身子坐起来，随意找了个话题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先生，你不是负责教导王子公主汉文，怎么又管起了治病救人的事？”
秦让微微一笑，似是看出了谢瑶的窘态状似无意的站起身走到桌边收拾着药箱里的东西。“这本不是我分内的事，只是今天一早热依汗公主突然头疼不止，太医署的太医都被叫去医治。所以哈桑才请了我前来。”
谢瑶心里想着他说的话，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热依汗分明是在装病，借机叫走了太医想。只是不知道这两人之前有什么龃龉竟然让她想出这么个法子。
“可是，上一次也是你在我的房间？”谢瑶回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又问道。
秦让坐在圆桌旁的绣凳上解释道，“那一次也是偶然，我听说你从马上跌下所以特来看你。”
他说着轻笑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语气愈发温柔起来。“幼时父亲曾教我骑马，那个时候我也经常从马上摔下来。久而久之也学会了一些接骨疗伤之术，再加上在太医署的这些日子也会了基本医理，所以就想着亲自把脉看看。”
秦让跟随其父久居沙场，懂一些医术也在意料之中。只是在经历不白之冤之后，他鲜少会如此与人亲近，更不要提亲自把脉一事了。
谢瑶上下打量着他。只见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接人待物也是温润有礼，实在是从表面上的确看不出什么。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这回鹘王宫里的锦被厚实，盖着热不盖又冷。偏偏秦让又在这坐着，让她不敢翻来覆去。出了这么些汗，烧不见退，反而口干舌燥。
秦让自斟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这水是哈桑让人温好的，可以喝些。”
谢瑶点了点头，仰起脖子就喝了个干净。
“听哈桑说，你要去和亲了。”秦让微微敛目，浓密的睫毛投下了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所思所想。
谢瑶颔首道，“是，这事来的突然，只是我身为回鹘公主，这也是我的职责所在。”她说着笑了笑，“哈桑和你倒是亲近，什么事情都和你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你的侍女。”
秦让的手微微一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自小长在回鹘，突然前往北魏多有不变。不如我陪你前去？”
谢瑶收敛了笑容，她是不愿意秦让同行的。
此次前来，她要拼劲全力保住陆明绥的命。可秦让却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况且有主角光环加身，谢瑶可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斗得过这位男主。
“先生随我同去中原，不怕被仇家追杀？”谢瑶面上一副平静，心里却打起了鼓，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
秦让盯着她的脸像是在沉思，过了许久才绽出一张笑脸。“就是因为仇家在，我才要随你去。”
谢瑶的心蓦然一紧，嘴边的话脱口而出。“你要报仇？你要杀了他？”
秦让脸上的笑僵住了一瞬，嘴角平添了一丝苦涩。“杀了他也换不回我家人的命。天理昭昭不可诬，我要慰藉我家人的在天之灵，为他们陈冤。”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恨意，但随即就被掩盖。
他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打量起谢瑶。“公主的话好像知道我的仇家是谁似的？”
谢瑶强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仇家是谁，只是我看先生生的风光霁月，不要因为仇恨污了双手，沾的满身血腥。”
秦让呆愣了片刻，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着道。“我的手早就沾满了鲜血。”
谢瑶看他神情落寞，大概猜到了什么，索性掀开了被子走到他的身侧。
“我自小怨恨我的阿娜，觉得她没有尽到一丝为人母的责任。对我一向是不冷不热。我时常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回鹘姑娘所生，哪怕只是父王的侍妾，这宫里的宫女都好。可是等到她去世，我不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的难过。”
秦让摇了摇头，“那是你的阿娜，不是你的仇人。”
“有区别吗？”谢瑶耸了耸肩膀，拉着他的手走到了窗前。“不闻不问，见面眼红，不是比仇人还像仇人。”
她说着轻叹了一声。“弑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知道你心里的恨。可是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这样才不会毁了你的一生。”
她说着指了指天上的月亮，“如果你想起家人来就看看月亮吧。佛家说，三千世界。在另外的世界里，你的家人都幸福的生活着。”
秦让抬起头望着那一轮圆月，眼中略过了一丝迷茫。“佛家？”
谢瑶微微颔首，心里却不由得谴责自己。人家死了爹妈，你却劝人家放下屠刀？真是好大一个牌坊。
秦让忽的一笑，转过头来看着她。“你摔了这一下，连人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瑶的心一下子有揪了起来，生怕被秦让看出来什么。“什么……什么不一样了？”
秦让拿起了桌上的药箱，边朝着门外走边道。“时间不早了，公主旧伤未愈还是要多休息。臣告辞了。”
谢瑶看着他的背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以前看小说时只觉得陆明绥这人城府深沉，没想到秦让也是个不成多让的。
她长叹了一口气，瘫在床上。如今之计就是要快点甩开他，越快越好。
喝下了苦哈哈的药，又蒙着被子大睡了一觉后，谢瑶觉得身上轻松了许多。
她穿上哈桑早就准备好的衣裙，笑容满面的出了寝宫迎面却撞见了热依汗。
“这是谁啊？”热依汗笑的一脸得意，“原来是我们马上要嫁到中原去的阿依慕公主。”
她说着露出了手上的金钏。“这金钏是葛萨送来的，不知道中原的小皇帝会不会像葛萨那么疼人，隔三差五的送些东西。”
陆明绥的恶名这天下谁不知道。手段强硬，杀人如麻，就是个活阎王。热依汗这话是故意膈应她的。
谢瑶也不往心里去，叉着腰笑了笑，露出了脸颊上的两个小酒窝。
“听说中原物产丰富，那皇宫里的贵人们戴着的首饰做工考究。别说这样粗制的金手钏，她们头上的簪子都是做成花啊朵啊的，项圈耳坠也是做成蝴蝶蜜蜂样式的，不知道比这精致多少。”
谢瑶看她脸色一点一点变黑，心情大好，又故意掐尖了嗓子道。“还有她们穿的衣服，薄的在太阳下都能偷过光来，摸上去又顺又滑。吃食就更是将就，用泉水泡的茶，用蜂蜜做的点心……”
谢瑶的话还没说完，热依汗已经扬起了手。“小贱人，一个汉女生的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她手上的指甲又尖又利，若是挨了这一下只怕要落的个毁容的下场。
谢瑶及时的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甩到了一旁。“怎么？这就眼红了？要不我把和亲的位置让给你？”
热依汗冷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去和亲。阿娜说了，那个中原小皇帝是个恶魔。等你嫁过去，你就会被他折磨死。你会被他砍掉手脚，装在瓮中。”
听着她的话，谢瑶不知怎么的想起了之前的梦。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她勉强的摇了摇头，把那股恐惧甩掉。“那我们就看看吧，看看我会不会被他砍掉手脚。”
她表面上说的风平浪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害怕。
谢瑶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可是刚才她竟然觉得这是真事发生的。
她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转过身想回到寝宫里，却被热依汗拉住了胳膊。
“你之前答应过我要和我赛马，只是那日碰巧你摔了下去。怎么？还来吗？”
谢瑶深吸了一口气，眉头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这个小公主真是烦人的很。谢瑶斜斜的瞥了她一眼。“改日吧，我大病初愈，况且还肩负着和亲的使命。若是再从马背上摔下来，恐怕要和亲的就真的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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