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歌

　　翌日一早，风云用了早餐，就跟其他人交代了一下，准备出门。当然，如果其他人有兴致跟他们一块出去逛逛，他们也不会拒绝，但两人似乎起得太早了，其他人都还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两人用手机下载了杭城的地图，为贯彻“尽量低调”的原则，没有直接“飞”到目的地，而是在旅馆门口打了的，用“正常人”的方式到了城中心。
　　也许是终于天晴的缘故，加上又是周六，城中心这天十分热闹，大街上人来人往，许多商铺也在搞活动，在大型商场里面还有表演。聂风引着他师兄往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一路过去凑了不少热闹。
　　两人期间还碰见了一家室内娱乐场，正是那种有夹娃娃机，还有各类机器小游戏的地方，聂风也引他师兄进去了，最后虽然没有夹到娃娃，但玩得还挺尽兴。
　　不知不觉地，时间将近中午。两人考虑到暂时还不饿，又为了满足聂风的好奇心，接着便去了同一条街上的一家猫咖歇脚与喝东西。
　　猫咖里的猫非常多，有大猫小猫，有胖的瘦的，品种也很多，有橘猫、白猫、黑猫、蓝猫、蓝白、三花、虎斑、暹罗、金渐层、银渐层，甚至连布偶都有，令人无法不怀疑店主会不会是个多金大佬。
　　师兄弟俩挑了一个偏僻少人的位置，各点了一杯咖啡，顺便叫了一份松饼。
　　一只银渐层小猫在两人吃东西时跳到了餐桌上，“喵喵喵”地撒起娇来。聂风趁机摸了摸小猫的脑袋。这让小猫很受用，立即蹭蹭他的手心求继续。
　　猫咪的脑袋圆圆的，毛茸茸的，聂风也觉得很受用，自然不会拒绝，甚至向他对面的师兄提议：“云师兄，我看这小猫很可爱，要不你也摸摸？”
　　步惊云一向生人勿进，对于其他生物，也常常不例外。如今那银渐层小猫大概是在猫咖里见人见多了，还有点灵性，一听到他师弟的话，就似所觉地转过脑袋来看着他，竟分毫不害怕。
　　“不了……”但步惊云很少与人接触，也很少与动物接触。
　　“试试吧，云师兄，它都在看着你了。”聂风不想放弃。
　　步惊云见他师弟这么坚持，一时不好再拒绝，便勉为其难地把手放到了银渐层小猫的脑袋上，那小猫立即像之前对着聂风那样，朝他手心蹭了蹭。步惊云不得不承认，这是有点受用的。
　　“看来它挺喜欢你的。”聂风笑笑，顺势拿出手机给他师兄和猫咪拍了张照片，“这么特别的时刻，一定要有照片留念。”
　　步惊云看了看他师弟，又看看还在自己手下蹭的小猫，心里有些触动，不由轻轻地揉了揉小猫的脑袋。
　　下午时，师兄弟俩把中心地带剩下的地方都逛完了，见天色还早，就又去了一个有名的古风景点，在里面游览拍照，听工作人员讲历史故事，又在里面吃了晚饭，饭后顺势看了表演，一直耍到晚上十点多才返回旅馆。
　　第二天，西子湖还没有开放，其他人见城里太平，也想趁着没事可干而到处逛逛，风云便与众人一块去了城里其他的景点观光，大家一起拍照烧烤打球，玩了个不亦乐乎。到第三天，西子湖终于开放，大家趁着早晨没什么人，一块用完早餐就到了湖边玩耍。聂风也如愿跟他师兄到了湖上划船。
　　师兄弟俩租的是一艘双人小艇，需得自己来划动，他们便划一会儿，停一会儿，每次停下都找风景好的地方，拍一拍照，赏一赏景，再吹吹风。就在他们划到断桥旁边时，不远处恰好也停了一艘双人小艇，小艇上的人正在聊白蛇的故事。
　　“传说，当年白娘子就在这断桥上与许仙相遇。”风云听到其中一个人说，“后来人与妖相恋没有好结果，法海把白娘子镇在了雷峰塔下，不过那边的那座雷峰塔已经不是原本那座了，原本那座好多年前就倒塌了，现在这座是重建的，所以也有民间故事戏称，说当年白娘子出世，推倒了原本那座雷峰塔。”
　　风云听着这段古老的传说，不禁回想起那与“千秋大劫”的线索有关的碑文，碑文上也提到了“白蛇”，还带有重临世间的意思，然而他们在湖底下找到的，却只是一个“盂钵”，这是否又意味着什么？
　　“盂钵是出家人用的东西，”聂风低声对他师兄说起，“在白娘子的传说里，法海就是个出家人，但碑文上说的是‘白蛇重生’，事实却让我们找到了法海的东西，这仔细想来，似乎有点微妙。”
　　步惊云点点头，他也在思索。
　　之前有龙脉，现在出了一个“盂钵”，这两样东西不止在性质上具有相似之处，还都伴随着传说……
　　断桥上突然有人唤了师兄弟俩的名字，是个女的。桥边的风云不约而同地抬头一看，原来是白情。白情今天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五官端正的小伙子，想必就是她的人类伴侣阿黑。
　　“这是阿黑。”白情介绍了一下身边的人，又给阿黑介绍了师兄弟俩，“这两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朋友。”
　　“你好。”聂风向阿黑礼貌地笑了笑。
　　步惊云则点了点头。
　　那桥上的阿黑也点了点头，看起来有点冷，应该是个比较内向的人。
　　“云师兄，这位阿黑有点像你……”聂风忍不住凑向他师兄耳语，“这算不算是……遇见‘同道中人’了？”
　　步惊云只“唔”了一声，不置可否。
　　聂风接着又与白情聊了几句，得知白情和阿黑今天来西子湖，一是因为他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块出门散步，二是阿黑想趁机认识一下风云。但阿黑只谢了两人帮助过白情，此外就没再说什么了，沉默能力简直与步惊云有得一比。
　　聊了几句后，双方暂别，白情仍旧和阿黑在岸上散步，风云二人仍旧划着小艇去赏别处的风景。
　　两人划完了船，上了岸，就到苏堤上去走走，这时他们再次遇到了白情。但这一回，白情独自一人坐在一张小石凳上，似乎正在等阿黑回来。
　　两人于是过去与白情又招呼了一番。聂风留意到白情眉间带有忧色，不禁想起几天前在旅店走廊的类似情景，忍不住问：“白情小姐，你还在担心着什么吗？”
　　白情这回终于不再掩饰，叹了口气，向两人坦言：“我总觉得，我和阿黑之间，可能过不了太久的平静日子。”
　　“为什么？你们两情相悦，互相都不嫌弃对方的种族和身份，难道还会有什么问题阻碍你们吗？”
　　“我们之间，确实不存在问题，虽然，人类的寿命短暂……”白情犹豫了一下，“我担心的，是这个世界——我们之前进去过的神秘空间，我直觉它的出现，绝不会那么简单，我是在担心……世界的太平，可能不会持续太久了。”
　　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世界都不太平了，那个人的平静又将何存？这点风云都懂，因此听完白情的解释后，只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话。
　　白情也沉默了片刻才接下说：“搜神宫的‘神’深藏数年，处心积虑，他在选择搜神宫的地址前，可能已经掌握了一些资料，所以才选择了婆留古城的那个深湖，而神秘空间会在搜神宫原址中出现，大抵也不是巧合。只可惜，搜神宫已经被炸毁，不然，我们就可以慢慢搜查里面的古籍，看看‘神’是否真掌握了什么……”
　　“这……关于搜神宫被炸毁这点，”聂风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师兄，“得怪我们。”
　　白情摇了摇头：“当时形势紧迫，‘神’又那么不好对付，你们只是选择了最合适的做法而已。”
　　“放心吧，白情小姐，中华阁一直在追查‘神’和搜神宫的来历，已经有些眉目了。现在又有了‘盂钵’，我想只要循着线索查下去，总会查出些东西来的。”为了增强说服力，聂风特地向步惊云求助，“你说是吧，云师兄？”
　　步惊云知道他师弟正致力于安慰人，便配合地“嗯”了一声。但其实，中华阁查了近一年，收获寥寥，只查到了“神”已经活了很久，极可能是把步氏家族发展成“神”族的第一位家主，以及步氏神族能够成为“神族”的缘故。
　　如今中陆，比较博学的人都知道“步氏神族”这四个字，但在历史上，与这四个字相关的记录却少之又少，至今为止，学者们能找到的最早记录了这四个字的古籍，是一本三百多年前的书，而在这本书之前，所有古籍上出现的，都是步氏家族，但就连这个步氏家族，相关的记载也很少。因此，十多年前就有学者提出，步氏神族其实就是由步氏家族发展而来的，虽然至今仍缺少铁证，但已经有了不少论据，推理逻辑也合理，所以这些年来，中陆学界已基本达成了共识。
　　至于步氏神族是靠什么法子发展为“神族”的呢？答案是基因选择，就是在后代传承的过程中，较为主动地引导优良基因被后代遗传，办法就是每一代“神族”成员在挑选配偶时，都必须遵循“择优”的原则，保证配偶的基因足够优良，以此代代传承，让后代们在资质天赋上远胜于常人。一些历史资料证明了这一办法的可行性：在历史上，步氏一族曾出过不少被喻为“神”的传奇人物，除了那位神秘莫测的搜神宫主外，还有“剑神”、“刀神”、“拳神”、“神行太保”等，而如今的步惊云，自然也榜上有名。
　　至于为什么搜神宫的“神”作为“神族”第一位家主，却藏在深湖底下那么久，又在多事之秋冒出水面，这一点，中华阁就尚未查清楚了。或许，风云这次出门经历的古怪阴雨，能够引导大家找到答案吧。
　　一阵轻风吹过，吹落了一片叶子，正好吹在了聂风的肩上，躺进了几丝垂落下来的长发里面。步惊云见状，不由悄悄地把叶子拿起，但这还是“惊动”了他师弟，后者转过头来看看他，又看看叶子，丝毫不抗拒地笑了。
　　步惊云连忙垂下手，但没有扔掉叶子，而是悄悄地把叶子藏了起来。后来，这片叶子被他制成了书签，一直珍藏着。
　　“有时候，真羡慕你们两个，”白情把师兄弟俩的互动全看在眼里，突然若有深意地说，“如果阿黑不是人类，而是和我一样，那我和他，说不定也能像你们那样，就算不过平静的日子，也是幸福的。”
　　师兄弟不约而同地顿了顿，都好像听懂了，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聂风琢磨了一下，没琢磨出哪里不对劲，只好客气地回道：“不同的生活有不同的好处，其实我也羡慕你和阿黑的平静。”
　　步惊云没有说什么，但把聂风回过去的“好意”听进了心里，继而琢磨起了别的事。
　　不一会儿，阿黑回来了，师兄弟俩便不多作打扰，继续往前走。
　　待两人走到一定远的距离后，聂风才跟他师兄讨论起来：“云师兄，你有没有觉得，白情小姐最后说的那句话，听起来怪怪的——她和阿黑是情侣，但她说羡慕我们两个，这样比较……是不是不太对劲？”
　　“嗯。”步惊云也认为有点奇怪，但他再想想，又不觉得有哪里是值得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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