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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意外
九月中旬。入秋。
天气骤然转冷，并且一天冷似一天。
出门的时候，明菁套了一件白色竖纹的薄毛衣，在门前又理了理头发，才轻轻关上门。
天色向晚，她看看手表，才六点十五分。
一个月前，也是这个时间，依旧天光大亮。
所有的人都没有变。变的只是时间。
时间改变气候，也同样改变每个人的生活方式。
她往空气里哈出一口气，已经有白色的雾气了。
“又要出门？”妈妈拎着些蔬菜远远走来。
明菁点头称是，给她让开了路。
“几点回来？”
“不晓得，大概会很晚。今晚之前的朋友要举办一场宴席，很多人都会去。不去的话，人家脸上挂不住。”
“恩，去吧。少喝些酒，注意自己的身子。”明菁妈说，低头推开门。忽然身子一顿，撇过头朝北方望了一眼，才继续走进门去。
虽然她的动作并不明显，但明菁还是有注意到，然后随她的目光也望着那个方向。
是一溜做小买卖的街道，目光可以划开的范围里，可以看到烧饼和烤鸭。
当然，在这中间，还有一个尚未睡醒的乞丐。
明菁把眉头轻轻皱紧，心里有种莫明的情绪向上升腾。
接下来思路便突如其来的出现一条岔路。她理所当然的顺着这条岔路岔下去。
好吧，或许我们得说一说之前的事情。
——那是她尚未知道王霞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了，就在三天前。
三天前，明菁见了洪贞一面。
就在报社对面大排档的吴记拉面里。
天气乍冷，洪贞穿着白色风衣从出租车上走下来，眉梢轻轻向上挑着，有些紧张，也有些愉快。
他的头发长了一点，能够盖住额头，被风吹过时，除了紧张和愉快，也有些沧桑。
虽然很诡异，但明菁还是有这种感觉。
她正在大口大口把拉面吃得刺溜响。
“吃过没？”明菁眨眨水亮水亮的大眼睛。
“……啊，没吃过。”
她笑了，把筷子往旁边一撂，“那去要啊。”
洪贞站在那里，双腮泛起晕红。
“坐下。”
“恩。”
“吃吗？”
“呃，能不吃吗？”
“当然。”
“那我不吃了。”
“好。”
明菁为他来找她的原因，洪贞说已经在电话里说过了。
明菁的两边嘴角微微翘起，“我也在电话里说过了啊，她现在不想见到你哥哥。”
“没关系。”洪贞笑着耸耸肩膀。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洪贞沉默一会儿，瞅着明菁那碗已经吃完的拉面没有说话。
“那好……那，我吃完了。我得走了。”
“等一下。”洪贞叫住明菁。
“恩？”
“你……最近都跑到了哪里去。”
明菁承认那一刻她的心被洪贞的语气牵动了。他的语气很忧伤，一如落日余辉般的忧伤。于是她又坐下来，铺展开双臂，深深地伸出一个懒腰。
她说，“我们还是来说一下王霞的事情吧。”
然后她拔通王霞的电话，连续拔了三次，都没有人接听。最后一次听完移动机器人说sorry，她站起来。
洪贞问去干吗。明菁说，去她家里找她。
她并没有找到王霞，只有房东过来交给她一封信。封面是：明菁收。
她当着洪贞的面拆开那封信，只有短短三句话：
远行。
珍重。
望别后以幸福相见。
明菁轻轻念了两遍，眼泪便留出来。身子里的力量渐渐被抽空，最后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洪贞的肩膀上，一边咬着嘴唇，一边紧紧纂着那封信，一边哭。
到达和刘庆约定的地点，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情。
刘庆在怡景园租了一套小别墅。
他曾说过，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无论明菁怎么问，刘庆都似乎没有把具体庆祝什么告诉她的意思。
“到了那天你一定会知道。”青山茶馆，明菁踏出门口，立刻就收到刘庆这样的短信。
别墅一楼的厅很大，已经来了六十个人左右。基本上明菁都不认识，最拉关系的也就是脸熟。所以她立刻混了好几个点头之交。
刘庆站在大厅的最里面，正端着一杯白酒和一位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交谈。白色西装，白色皮鞋，头发梳得油光瓦亮，分外淫荡。
明菁朝着刘庆的方向走。刘庆迎着明菁的脚步。
走到大厅中央，刘庆张开怀抱，喜形于色，朗声说，“这真是宿命的相会。织女，好久不见。”
明菁啐了一口，“真味儿。”
“什么味儿？”
“味儿你知道吗？味儿，味儿，味儿！”
“喔，臊气。”
“对了。”明菁抢过刘庆手中的酒杯，往自己嘴里灌下一口，有点辣，有点香，喝进肚子里还有点热，“肯定是白酒。”
“废话。”刘庆笑着指责，“你这一口灌下百十块钱。”
明菁骂了句街，“真牛逼。”又说，“坦白吧，今儿到底什么日子？”
“好奇？”
“废话。”
“那我说出来你肯定就不好奇了。”
“有屁就要放，不然会被憋死。”
刘庆仰天打个哈哈，“昨天我爸升官，今天地下庆祝。”
“有必要吗？”
“你说局长升到厅级干部，有必要吗？”
“没有，这太招摇了，太奢侈了。”最后明菁咬牙跺脚，“太不对了！我要曝光你们。”
刘庆马上捂住她的嘴巴，“你小点儿声，这儿不是高官子弟就是纨绔子弟。都是子弟，子弟们联络感情呢。”
接下来，第一个意外开始了。
明菁对于意外这个词的理解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也就是极为不按逻辑走的事情。
超越常规的，超越常理的，超越常常的。
意外是，她听到身后有人叫她。并且在回头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于是明菁闭上眼睛，默念三秒，一秒念一遍去死吧。再回过头去满脸堆笑时，张强还是没有去死。
“巧啊！”张强和刘庆刚才一样张开双臂。
“啊！”明菁说，为了让情节雷同，也抢过张强右手举着的酒杯往下灌。
“你怎么会来？”张强说。
“你们认识？”刘庆说。
“第一，我不想来。”明菁说，“第二，我不想认识。”她顿了顿，又说了第三条——
“第三，我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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