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文豪被迫宫廷计

　　“怎么还在哭？”

　　冰凉的触感从脸颊一直延续到脖颈处，带着一丝不太清晰的瘙痒，发梢轻飘飘地落在凉也的脖颈，让他下意识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手已经因为太久维持一个动作而感到僵硬疼痛。
　　凉也闭紧眼睛，可仍旧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从眼角涌出。
　　他控制不住。
　　太陌生了。
　　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力气去控制自己，在获得“太宰治没有死”的信息之后，一直支撑着他漫无目的寻觅的那一口气彻底消散，被无力感和恐慌笼罩的心脏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你是海绵吗？挤一挤才发现里面都是水。”
　　太宰治还有心情开玩笑。
　　太宰治靠在石壁上，让赖在他身上抽泣的凉也能舒服一点，手里的动作也不停，一边揉捏着凉也的后颈，一边勾着他的几缕长发，卷在指尖把玩。
　　事实证明，这样的安抚还是有那么丁点儿效果的。

　　凉也的身子一僵，脸上的热度立即冲了上来，闷头低吼：“你……你说话都不看氛围的吗？！”
　　KY怪！

　　“好吧好吧，”太宰治看似妥协，放松自己靠在凉也的头上，思索了一会，“那重新来。”
　　他低笑，语气温柔：“没关系了，我在你身边，乖，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

　　凉也的心跳猛地快了几分。
　　他尽量忽视喷洒在耳边的气流，强装镇定，慢慢将自己从太宰治的身上撕扯下来，垂着眸子，瞳孔颤抖，不敢去探究太宰治眼底的笑意。

　　“不看看我吗？”太宰治轻声道。
　　明明是他让凉也别哭了，可是感受到凉也从他身前离开，带着那让人倦怠的温度时，他却突然感到胸口多了一种不知由来的空虚感。
　　一瞬间的失神之后，太宰治发现他的手已经向凉也的方向伸了出去，只差那么几厘米就要重新把凉也拉回到让他感到舒适的范围里。
　　他微不可见地皱眉，很快将自己的情绪隐藏住，伸出去的手临时转了个圈，指腹从凉也的眼尾轻柔抚过，再意犹未尽地摩擦着指尖得湿润，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太宰治感叹：“眼睛都哭红了，原来如果我死了会让你这么伤心。”

　　只能说太宰治这个人实在是有些神奇，上一句话还在展现他的温柔体贴，下一句话又开始让凉也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
　　生气！
　　凉也鼓着腮帮子反驳：“没有哭红眼睛！也没有伤心！我就是突然掉下来有一点点害怕而已！”

　　“啊！”太宰治突然夸张地痛呼，还捂住胸口，一副疼痛难耐的模样，“好、好痛，我好像……”

　　凉也一惊，连忙凑上去手忙脚乱，刚刚才擦干的眼睛又开始有了湿润的痕迹。
　　他的鼻音很重，说话的时候嗡嗡的：“怎么了？！是不是摔到骨头了？怎么办我先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

　　太宰治抓住凉也正在解开他衣领的手，眼底的笑意很浓厚：“有个超级大的伤口哦，在心脏上。”

　　凉也张了张嘴，愣住。

　　“因为凉也都不会为我伤心，一想到这个，心脏就疼得好像不会跳动了呢。”

　　“太宰治！！”凉也明白过来，他又被太宰治嘲笑了，“你！你再胡闹试试！”

　　太宰治边求饶边道歉：“抱歉抱歉。”

　　凉也瘫软着身子坐到太宰治身边，抱着膝盖不说话。被太宰治这么闹了一番，那些一直环绕在他身上的恐慌与伤感总算消退了一些，现在完全放松下来，只觉得身体疲惫得厉害，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也一阵阵的发黑。

　　“……这么好看的眼睛，一直流眼泪的话可就太浪费了。”

　　凉也没听清太宰治之前说了什么，他有些迷茫，使劲眨了眨眼睛，好不容易聚焦在太宰治的身上，就看到太宰治的手指再次朝他靠近了过来。
　　被抚摸得有些舒服。凉也顺着他的力道合上眼。
　　嘴上却还在赌气，低声道：“你不是嫌哭红了吗？嫌弃就别看。”

　　“这可不是什么嫌弃呀，”太宰治的声音很近，所以凉也听得格外清楚，合着的眼睛上传来轻微的异动，太宰治的食指正在上下挑动他的眼睫毛，就这样玩弄了一会，凉也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喟叹，“应该是叫……怜惜吧？”

　　凉也：“什——”
　　他的眼睛突然被太宰治的手掌覆盖住了。

　　太宰治精彩绝伦地描述了什么叫做无理取闹：“我看不到不就好了。”

　　这个人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
　　凉也被太宰治的这番话和动作惊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时不察，竟然被捂着眼睛推到了石壁上。

　　“看不到的话，就不会……”
　　剩下的话凉也没有听到，它们似乎被卷进了风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太宰治也没有好心将它们重复一遍的意思。

　　“唔！”一阵微弱的气流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开，凉也本能瑟缩，可是背后没有退路，“你在干什么？”
　　凉也试着挣扎了一下，太宰治的气息瞬间涌上，将他完全困死在石壁与他的身体之间。

　　太宰治刻意装作委屈，将凉也抵在狭小的空间里：“因为你一直在哭，我都告诉过你，让你别哭了。”

　　凉也的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他结结巴巴，低声道：“我、我现在没哭了，你先放开我。”

　　“可是我反悔了，”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现在……想把你惹哭。”

　　凉也受不了这个，这样的太宰治太奇怪了，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明明之前太宰治都没有这样贴着他说话过，他软着身体，用力一挣，不仅没挣开，还让太宰治想起来他开空着一只手，能完完全全地控制住凉也的身体。

　　太宰治的手掌抵在凉也的背上，轻声警告：“再动的话，就要掉下去了哦。”

　　凉也身体一僵。
　　想起来他们正被困在山崖之下一处凸起的平台上。
　　耳边恰巧有小石子乒乒乓乓落到山崖底下的回声，他顿时不敢再动了。
　　凉也深呼吸，收了些许力道，打着商量：“我不动了，你先放开我。”

　　“不行，”太宰治一本正经地拒绝了，“都说了嘛，我现在想看你哭，你再哭一下我就放开你。”

　　凉也忍无可忍，攥紧太宰治的手腕，使劲往下一扯，然后咧嘴用力咬下去：“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他没听到太宰治都痛呼，一抬眼才发现，太宰治竟然就这样注视着他，安静的，眼睛里充满了令人不懂的情绪。

　　凉也因为这个眼神，慌得一下子送了口：“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太宰治似乎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停顿了一会，歪着头问：“这么看？我在怎么看你？”

　　凉也语塞。
　　你怎么看我的，你自己不清楚吗？

　　“凉也——”太宰治的语气突然拖长，低头看着手背上那一圈牙印，“这个好疼啊。”

　　凉也无奈，心想这不是你先发疯我才咬你的吗？

　　“不过没关系，”太宰治一本正经地原谅了凉也，“一点都不痛哦，是亲一口就能痊愈的伤口。”

　　凉也：？

　　太宰治眨着眼睛，有些期待的样子：“凉也要帮我治疗一下吗？”

　　难以置信。
　　凉也指着自己，咽了口唾沫：“我拒绝……你是不是中毒了，真的好奇怪。”

　　太宰治反问：“奇怪吗？”
　　他没怎么在意凉也的这句话，反倒低头失落地看着那一圈牙印，低沉极了。
　　“啊，好可怜，没有人给你疗伤，这样的话就没办法愈合了。”

　　凉也：“……”

　　看凉也无动于衷，太宰治终于放弃，扁嘴：“好吧，那就只能自己治疗了。”
　　他把手背凑到嘴边，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凉也，一个简单的眼神，竟然让凉也读出了暧昧缠绵的感觉。
　　粉嫩的舌尖从口中探出。
　　他舔了舔手背，无端让凉也觉得被舔舐的地方是在自己身上。
　　然后，太宰治在那圈牙印上，轻轻一吻。

　　这样简单的动作，竟然让凉也瞬间气血上涌，脸红到仿佛快要爆炸，心脏也失控得飞快跃动，一时间除了愣在原地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太宰治是不记得这个地方被谁咬过吗？
　　他为什么要亲牙印？他真的觉得亲一下伤口就能愈合？
　　他为什么要在亲之前舔一口？
　　还一边亲……一边看着我……
　　究竟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凉也心慌得说不出话来，看着太宰治的动作，莫名全身都软了。

　　偏偏太宰治那些发疯的行动还没有结束。
　　亲完手背之后，他抽抽鼻子，径直往凉也的身上靠，直到他的鼻子快要贴到凉也的身上，才停了下来。
　　他把凉也散落在肩上的长发撩了起来，更深入了一些，才仔细嗅了嗅。
　　“凉也。”太宰治软绵绵地呼唤。

　　凉也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如雷，在本能的催使下回应：“怎、怎么了？”

　　太宰治朦胧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唔……凉也的身上有种奇怪的味道……”
　　“好香，好想……吃掉。”
　　“可以吃掉凉也吗？回答我，可以吃掉你吗？”
　　“可以吗？”

　　*

　　“可……吃……吃掉……”

　　“凉也？”
　　“凉也？肚子饿了？”

　　凉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太宰治那苍白带有独特美感的俊颜，他看到的并非对方修长的睫毛，深邃的眸子，而是一片昏暗的岩石。
　　岩石？！
　　凉也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披风滑落到腰间。
　　不远处是一堆燃起的篝火，还有坐在篝火旁的太宰治。

　　太宰治一腿蜷缩，一腿伸长，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半天没等到凉也的动静，睁开眼一看，凉也正望着他的脸发呆，一副没有睡醒的呆愣模样。
　　看上去有点傻。
　　太宰治抿嘴，用咳嗽掩盖嘴角的笑意：“还没睡醒？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也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凉也的神经，这个趴在他怀里哭得累到睡着的孩子浑身一震，张着嘴，眼底竟然又泛起了水光。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头痛，就见似乎又要开始哭的小孩抱紧披风，盖在身上，直直地倒了下去。
　　根本来不及阻止。
　　只听一声闷响，平躺的小孩呜咽了一声，躲在披风里慢慢缩成了一团。
　　应当是正抱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把痛呼咽进肚子里。

　　该不会要把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袋撞得更傻了吧？
　　太宰治失笑，慢慢朝凉也的方向挪动。
　　“撞到了？疼不疼，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披风下传来凉也崩溃的呐喊。
　　——“你不要过来啊！！”

　　太宰治一下愣住。
　　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略一思索，大概猜到了凉也此刻不对劲的状态，应该是与他梦中的内容有关。
　　再自信一点，说不定那个梦的主角就是自己？
　　太宰治摩擦着下巴，低笑。
　　身体内仿佛出生就已经存在的恶劣因子再次蠢蠢欲动，他看看自己受伤的腿，还是选择让自己更加快乐一点，往凉也的位置挪去。

　　还没靠近凉也，太宰治就被那团蠕动的披风逗笑了。
　　凉也的身材虽然没他高，但在这个年纪也算得上是个高挑的小伙子了。这么大个人，委屈屈的用披风把自己包起来，遮住了头就要漏出脚，只得蜷缩起来，从披风的小缝隙里偷偷往外瞄，瞄到太宰治靠近之后，立马堵住了小缝隙，企图用滚动的方式混水摸鱼，滚到安全的地方。
　　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巴巴。
　　可惜这份可怜巴巴没有引起太宰治丝毫的同情。

　　太宰治精准的隔着披风找到了凉也的脑袋，隔着厚实的布料戳戳他的头，在感受到手下一震后，嘴角溢出一抹笑容：“快出来让我看看受伤了没。”

　　“没受伤！”凉也矢口否认，没能躲过太宰治的动作，只得被扯开披风，露出那张憋红的脸。
　　也有可能不是被憋红，而是有别的原因在里面——但凉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他捂着后脑勺，瞅瞅太宰治，在对方翘着的嘴角中，从披风堆里坐了起来。
　　凉也小心翼翼的，声音有些许沙哑：“你冷不冷？”
　　太宰治把身上能保暖的东西都盖在了他的身上，自己反而只穿着一层棉服，坐在火堆附近取暖。

　　“不冷，”太宰治应声，抬手把凉也因为翻滚而乱糟糟的头发抚顺，打趣道，“倒是你，睡了好一会儿了。”
　　太宰治的嘴角依然噙着笑容，将凉也想躲偏偏又只能坐在原地的样子收入眼底，“看你哭得那么累，都不忍心把你喊醒了。”

　　下次请把我叫醒，或者挖个坑直接把我埋了吧，谢谢好心人。
　　凉也痛苦捂脸，彻底不敢与太宰治对视。
　　对方那个仿佛把什么都看透了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那个梦里的内容已经完全被知晓了。
　　他深呼吸，强撑着一口气，扯出笑容：“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太宰治靠在岩石上，想了想，回答：“不知道呢，你一直在哭，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睡过去了。”
　　他伸展着手臂，道：“这里都被压麻了。”

　　“……那可真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啊，”凉也欲哭无泪，小心试探，“那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就是……有一些奇怪的举动？”

　　“奇怪的举动啊？”
　　太宰治低头沉思，在凉也看不到的阴暗处，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随后，露出一个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所困惑的表情。
　　“有的哦。”

　　凉也大惊失色：“有、有吗？我真的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奇怪呢，”太宰治轻声道，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要不说出来让凉也听听看吧？”

　　凉也喉结滚动，点头。
　　如果现场有第三个人，比如乱步，实在不行中也也可以，如果他们俩其中一个人在场，都能看出来太宰治笑容底下蔓延出来的坏心思。
　　就像之前乱步说过的，凉也要是跟太宰治玩的话，说不定会输到底裤都没有。
　　毕竟对方是太宰治嘛。
　　可惜凉也太慌张了，没能及时记起这一点。

　　“刚刚凉也睡着之后……”太宰治刻意放慢语速，观察着凉也表情上的变化。
　　他是不久之前才察觉到，凉也在听别人说话的时候，有很多细碎可爱的小动作。
　　就像现在，凉也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正身体前倾，往太宰治的方向倾斜，明明几分钟之前他还在刻意拉远与太宰治的距离。
　　还瞪圆了那双眼睛，因为哭过，那双眼睛里的水渍还未干透，眼角也泛着红，看上去可怜又无辜。
　　而那微张的嘴里，隐约可见粉红的舌尖……
　　太宰治眼底闪过一道暗芒，垂下眼皮，嘴角的笑意难以被人发现地淡了几分。

　　凉也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想催又不敢催，只能巴巴地望着太宰治，等待下文。

　　太宰治看着他，心情莫名又好了一点。
　　“凉也靠在我的身上，呼吸喷得脖子都痒痒的……”

　　凉也捏紧披风，身子摇摇欲坠，脸上的温度飞快往上升。

　　“然后把手探到我的衣服里，是因为太冷了吗？我怎么拉都拉不开，皮肤上全是冰冰凉凉的感觉。”

　　凉也脸颊通红，眼中的水润更多了。

　　“过了一会，手还勾住我的脖子，整个人都往我身上蹭，张着嘴……”

　　凉也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太宰治说的每一个词语都砸进了他的胸膛和大脑，让他无可避免地被迫回忆之前梦中的内容。
　　那些可以称得上是香艳的、旖旎的内容。
　　他仍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也许用年纪到了可以解释，也许是中也对他做过的事情太过分，污染了他单纯的少年心思。
　　可梦里的人怎么都不该是太宰治啊。
　　凉也的指尖颤抖着，攥紧披风，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因为太宰治简单的几句话，而产生了一些蠢蠢欲动的不妙想法。
　　“然后、然后呢……”他羞愧地低下头。

　　然后啊。
　　太宰治想了想，食指撩起从凉也鬓角的长发，指腹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下颚，向上稍稍用力。

　　凉也的眸子里满是迷茫：“太宰？”

　　太宰治笑了笑，冲着凉也眨眼睛：“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理想，凉也想听听看吗？”

　　怎么突然就聊到梦想了？
　　凉也越发不解，可还是顺着太宰治的意思点了点头。

　　太宰治从善如流：“我刚刚在想，如果凉也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凉也：“……诶？”

　　“因为如果凉也是女孩子的话，我就能完成与美人殉情的理想了嘛。”

　　殉情？
　　殉情？！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凉也吃惊，还没将这个词的含义问清楚，就因为太宰治划过他眼角的手指，被迫闭上了一只眼。

　　那只手指很快从他的眼角离开，持续向后移动。
　　凉也感觉到自己的发冠被太宰治扯住。

　　太宰治歪着头，手上用力，竟直接将发冠上的暗扣解开。
　　刹那间，凉也一头黑发就这样散落了下来。
　　“这样就好多了嘛。”

　　凉也不知该作何反应，身子稍稍后退了一些：“什么好多了？”

　　太宰治说：“凉也披着头发的时候，就会让我觉得距离理想更近了一步。”

　　凉也被他说得心慌，撑着一口气大声嚷嚷：“你是在侮辱我吗？！我可是个大男人！”

　　“嗯，”太宰治没有否认，“是个漂亮的大男人。”

　　可、可恶！这样的话要怎么嘲讽回去？！
　　凉也的思绪一片混乱，结结巴巴：“你、你也是个漂亮的大男人！”

　　太宰治明显被这番话逗笑了，心想凉也该不会觉得这是骂人的话吧。
　　他笑眯眯，心情彻底好了起来：“谢谢你的夸奖。”

　　可恶可恶！
　　凉也咬牙，又输了！

　　“那么现在轮到凉也说了。”

　　凉也：“？”
　　我要说什么？

　　太宰治一脸“你怎么耍赖”的不赞同表情：“我都说完理想了，凉也是不是也要说点这方面的事情？”
　　“这叫交换秘密。”

　　听上去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可是我没答应跟你换啊？
　　你这人是不是在强买强卖！
　　凉也立刻戳穿了太宰治的阴谋：“我没什么理想。”

　　“那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也没有想要的。”

　　“没有吗？比如想离开皇宫，想吃好吃的，想养宠物，想交朋友，想遇到喜欢的人，一个都没有吗？”

　　凉也沉默了。
　　平心而论，这些东西没有一个是他动心的吗？
　　应该说每一个都让他动心了吧。
　　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离开皇宫，他还偷偷去御膳房煮了好吃的东西，认识了同龄的敦和心理上只有三岁的乱步。好像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并非每一件事都让他不快乐，甚至说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这边的生活。
　　可是，当凉也发现自己真正对这些东西拥有期待的时候，他又会克制不住的恐慌——如果他失去了它们怎么办？
　　如果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握在手心里的糖果，其实是泡沫和雪花做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消失的话，他还能够接受那样的事实吗？
　　大概是接受不了的吧。
　　所以凉也理智、冷静地拒绝了：“没有。”
　　他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就像是在告诫着什么一样。

　　太宰治也沉默了一会。
　　他看着凉也，凉也却将视线撇到另一边，不愿意与他对视。

　　不仅是个小孩子，还是个胆小鬼呢。
　　太宰治心想，叹了口气。
　　“我累了。”

　　凉也用余光偷看他：“……所以呢。”

　　太宰治招手：“你往我这边来一点，有点冷，披风也借我盖盖吧。”

　　好吧。凉也把披风敞开，慢吞吞挪到了太宰治的旁边，将身边的人裹了进去。
　　披风不大，围着两个人有点吃力，所以他们必须靠得很近。
　　凉也目视前方，不远处的篝火在他眼底闪烁，耳边是太宰治略显粗重又费力的呼吸声。
　　太宰治似乎真的有些累，说话的语气都蔫了：“我可能要睡一会儿，凉也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

　　“那我可以靠在凉也身上吗？”

　　“……可以。”

　　话音刚落，凉也的肩头就多了一股重量。
　　太宰治有些卷卷的头发摩擦在他的脖子上，他反射性地歪了歪头，脸贴到了太宰治的头顶。

　　“凉也。”太宰治的声音里充满了困倦。

　　凉也低声回应：“怎么了。”

　　“现在一直都是我在提要求呢，”太宰治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什么时候凉也可以也向我说一些想要的东西呢？”
　　“什么都可以哦。”

　　凉也藏在袖子里的指尖一颤，慢慢向掌心收拢。
　　他仍然看着火光，眼睛累到酸涩也一眨不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嘴唇轻启，尝试性地发出一点声音：“刚刚说到我睡着之后抱、抱了你，然后我还做了什么，能说给我听吗？”

　　太宰治的呼吸声很均匀。

　　凉也扭头，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人。
　　太宰治闭眼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认真了，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凉也扪心自问，大概是太宰治总是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所以让他有了一种“这个人吊儿郎当”的感觉吧。
　　也不仅仅是认真，更多的大概是种莫名让人放松的感觉，让凉也不必去思考与太宰治的关系，也不用担忧他的秘密和计划。
　　他没见过这样的太宰治。
　　平静的，温和的，像是绽放在春日里的第一多花，小小一支，可又那么显眼，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似乎连空气里都多了几分清浅的花香。

　　“喂。”
　　凉也压低了声音。
　　他并不想叫醒太宰治，只是单纯的想喊喊他而已，也不需要什么回应。
　　“睡着了吗？”

　　太宰治如同被惊扰了美梦，头轻轻移动，找到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彻底将全身重量依靠在了凉也身上，然后一动不动，呼吸更加绵长。

　　好吧。
　　凉也心想，那就睡吧。
　　他的手指慢慢从袖口钻了出来，在黑暗的披风里小心摸索着，直到他的小拇指找到了太宰治搭在小腹上的手。
　　只有一小块皮肤贴合到了一起，但凉也却有种两人正在交换身体温度的错觉。
　　这难道就是患难见真情？他撇撇嘴，看上去对这份“真情”有些嫌弃。

　　“太宰治。”
　　他又小声唤着身边的人。
　　声音小到不远处柴火燃烧时的噼里啪啦，都能将他的声音完全掩盖。
　　“骗子。”
　　还说可以提要求呢，结果不还是自顾自的睡过去了？
　　过分！

　　太宰治抿着嘴角，却无端多了几分笑意。
　　也许是……做了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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