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上的陌路人

　　　五年后。Z市。

　　或许是正值深秋的关系，不到六点半的时候，天就已经暗了下来。一栋普通的居民楼下，一个看似二十八九岁的男子正靠在一侧默默地站着。他此时抽着烟，时不时地看着表，若不是一身略有休闲的装束衬得他随和而温柔，恐怕早有人怀疑他的来历。
　　指针不偏不倚走到六点半，一个穿着长款风衣的女人出现在他的视野。他看着她慢慢走近，看着她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自己，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

　　“我可没同意你跟进来啊。”
　　刚跟着女人进了家门，就听见女人没好气地说道。男人也不恼，驾轻就熟地走进厨房带上了围裙，然后开始“叮叮当当”摆弄着锅碗和瓢盆。这时候女人正在卧室换着衣服，一身浅蓝色的衣衫很是好看。
　　手机忽然嗡嗡作响，她看了眼号码，又看了眼没整理的衣服，索性按下了免提。
　　“有没有想我啊，楠楠？”电话里的声音温柔，妩媚，又带着幸福。
　　“想，天天都想，想着你什么时候能从澳大利亚带只袋鼠回来给我看看。”女人边笑边说，手里的活儿到没停下。
　　“我跟王旭说了，他说让你过来看，吃住玩儿我俩包。”
　　“包了我也不去，漂洋过海的，我可不折腾。”
　　“你就懒吧，楠楠，小心最后离了秦宇饿死在家！”
　　“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来我就自己做，再说又不是我要他来的。”女人喃喃地说道，将最后一件衣服挂好后，拿起了手机。
　　“你就折磨他吧，你要够狠就跟他再耗五年，或者干脆找别人算了。想当年你跟苏辉处了四年，我看年头还以为能喝上你的喜酒，结果最后却落得不终而散。想想看秦宇也够能忍了，四年看着你跟别的男人甜甜蜜蜜。要是王旭，早疯了。”
　　“是，是，他伟大，我不伟大，我就应该看在他四年卧薪尝胆，一年当牛做马的份儿上从了他，遂了你远在故乡的牵挂，好让你一心专注于教育下一代的事业上。”
　　“你就拿我开心吧……先不跟你说了，王旭叫我了，再联系。”
　　“嗯，去吧。”
　　挂了电话，她走到书柜的附近抽出了一本字典，那是她大学时候用的，因为保存很好所以并不显得旧。一年前，她从D市来到Z市，行李里的书只有这一本，原因是她在这里面藏了东西，一个她不想被别人看到、知道的东西——至于为什么选字典，或许只因为它是那些书里最沉的一本。
　　四年前，苏辉对她终于放了手，借口说是要到别的城市发展，但她知道只不过是他对自己腻了，或者是明白了这段感情的无果。她走的时候只拿了几件衣服，一张存有两万块钱的银行卡，然后就是这本字典——为什么要拿字典，原因就是她在里面藏了东西，一个不想被别人看见的东西；为什么选择字典，原因就是那是她所有书里最沉的一本，对她而言，她需要这种分量。
　　厨房渐渐传来了炒菜的香味儿，混合着从窗户溜进来的冷风，不禁加重了她饥饿的感觉。手指漫不经心地一页页翻过书页，大概翻到中间偏后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张完整的支票安安静静地夹在里面，像是沉睡了一般，微微泛着黄。
　　“我做了牛肉汤和米饭，过来吃吧，已经好了。”带着围裙的男人在门口说道，神情和举止里倒也看不出拘谨——自然到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秦宇，你想娶我吗？”女人忽然问道，笑着，看向男人。
　　“这种问题不要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问……只要你肯嫁，我就一定娶。”男人说着走了过来，用手抬起了女人的下颚，然后深深吻了上去。
　　唇舌交缠，一吻过后，女人忽然笑了起来，然后从书页里拿出那张支票放在男人面前，笑道：“什么时候你挣够了30万，我就什么时候跟你结婚……怎么说这一年你在我这蹭吃蹭住，付钱也是应该的。”
　　“你说真的？”男人看了眼支票，勾起嘴角笑道。神情里只有惊喜，却不见惊讶。
　　“嗯，真的。”女人笑道，似乎稍有失望。
　　“那下个月我们结婚吧。”男人沉默了下说道，笑容稍有得意，“这几年拼命工作看来是对的，工资、奖金、加上离开家母亲给我那些，差不多也就三十几万。”
　　“……”
　　“当初打听到支票没兑现的时候，我还在想你留着它想做什么……这五年你一直也不提，我还在想你当初是不是不小心把它丢了呢。”
　　“……”
　　“行了，别看我了，过来吃饭吧。”
　　“……”
　　“对了，那一会儿给咱妈打个电话吧，她今天早上还问我你十一回不回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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