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Chapter.28
长歌呆滞地看着他,有一万句话想说出来,却在嗓子里打了结,疼得慌。
她看着那个梦了千次万次的人,那个魂牵梦萦的人,时常在梦里仍不放过她,拿了狗尾草编的兔子逗着她玩。
心里好像有一只手搅得她五脏六腑黏在一起,疼的挺不直脊背。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像还是青梅时节,有郎骑竹马来的青涩甜蜜。
若是永远停留在那一刻便好了,叫她立刻溺死那在时光里,死在当下也是好的。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嗓子好像跟不上她的心思,说不出狠话来,半晌,脸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掉下来,挂在秋风里,很快变得冰冰凉。
她想,哦,原来我哭了。
然后她认清了这个事实,原来我还惦念着他。
说不要脸点吧,心里的声音说,你就是还喜欢他,你明明嫁了人,要老老实实本分做人家妻子的,你却还喜欢他。
可是他回来了啊,是他啊,是他啊!
长歌两腿发抖,站不住了,瘫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臂窝里,突然之间发出一声像人死前般的叹息。
她听见自己突然大哭起来,声音却全不在调上,只是一种无意义的嚎叫,身不由己,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喜极而泣,悲极反笑。
原来她等的这样苦,瞒着所有人,自己夜里偷偷思念他,连自己都要被骗过去了,好像他回不回来却也不怎么打紧。
时不时地对自己提醒一声,他回不来了,早些寻出路罢。可只有自己知道,想起他的时候,连肠子都跟着疼。
言怀瑾看着她蹲在地上泣不成声,想着自己这些年受的苦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能再见着她,哪怕是要打破这天地,他也能做到。
有时候一个人撑不下去,他总在想,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什么青梅竹马的承诺,什么一生一世的誓言,全是他臆想出来
的,是他自己熬不下去,生编滥造安慰自己的,应了下边人的话,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看见活生生站在他面前的长歌,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活下来真好,能真真切切而不是通过那些画像看见她真好。
柔肠百转,只剩下一个“真好”萦绕在舌尖,绕是他学富五车,舌战群儒,此刻也只能颤抖着说出句轻飘飘的真好来,只有自己知道这句话的分量逾越生命。
长歌感觉双腿仿佛失去了力气,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站起来。
长歌望着他,细细地看,和幼时倒是一般无二了,怪不得方才瞧着莫名地顺眼。
不知看了多久,长歌清了清嗓子,却仍是无力地沙哑,“你……你怎么回来了?”
言怀瑾一愣,“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长歌冷笑,眼里全是恨意冷漠,“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你不肯。现下我嫁了你杀父仇人的儿子,你却回来了。你说我是希望还是不希望。”
“你既如此狠心,白白叫我苦等让那么许多年,何必故意在我面前露出这玉佩来?”长歌抹掉脸上的眼泪,直直地瞪向他。
“我等的是你,却也不是你。我等的那个人早就死了,他只是纯粹的相府独子,喜欢逗着我玩,年幼无知时私下定了终身。那个人才是我要等的,不是你这种狠心折磨我自私无情的人。我等的那个人,早就死在了那年的大火里。”
言怀瑾看着长歌充满恨意的脸,心里一片悲凉,七年前,你还追着我要我娶你做媳妇,短短七年,沧海还没被填成桑田,你便忘了吗?
你口口声声指责我,说我自私冷酷,不是你等的那个人,可你等的又是谁呢?你等的是不会让你嫁给别人,就算你嫁了也会守在你身边对你好的人。
可我这些年,受尽苦楚的这些年,忙着过活,忙着往上爬,忙着早晚有一天赶回来见你。我把玉佩摩挲的发光了,每每撑不下去,午夜梦回想的全是你,因为有你等着我,我才苦苦支撑下去。可你呢你又干了什么风风光光欢欢喜喜的嫁给我杀父仇人的儿子,见到我一副对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样子。
这些话堵在他胸口,在耳边环绕着,却没能冒出来。
他只是狠狠地攥着她的手,眼神像受了伤的小兽,“这便是你要对我说的吗?”
快说不,他在心里怒吼着,只要你说你嫁给那个人只是权宜之计,身不由己,只要你说你一直全心全意等着我,我就能原谅你。
长歌却狠狠甩开了他的手,“除此之外,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消失在了言怀瑾的视线里,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萧索的偏殿,冷寂又冷寂。
她实在没有力气去应付席面上的事情,只好叫轻云跟李青然说一声,自己先回府了。
长歌回府就屏散所有下人,瘫在床榻上。整个人还不能完全接受言怀瑾回来了的事实,眼冒金星,心口憋的直疼。
她心想,你是为了那满腔的仇恨,才会费尽心思跑到元苍去当国师吧?想着有一天能够回来报仇才会想尽办法往上爬。一个人无依无靠,又背着通缉令,是怎么逃过去,又是怎么一步步走到国师这个位置的呢?其中辛苦,不言而喻。
可是这么些年,他能做的事那么多,连元苍的国师能做得了,却对我连支会一声他还活着也不肯。
但凡你若是一心不想着报仇,你还能想着我些,定会早些回来,哪怕是让我知道你还活着也好。此刻说不定我们已经跑到边陲小镇,有一个小庭院,房前屋后种满桃树,开春的时候,桃花开的艳丽迷人,我再给你生上几个孩子,香香软软的,抱在怀里,再冷硬的心也软了下来,再泼天的仇恨也总有法子淡忘。
她甚至有些自私阴暗的钻着牛角尖,你若能早点回来,你若舍得早点回来,我也不必在这王府里,整日费心思和一群女人抢一个男人,不必整日听这些拈酸吃醋的腌臜话。
可是已经晚了,到底是嫁了人了,再也没有可能背上所有人的性命跟你走。
是你自私,也是我自私。到头来,没有一个能摘的干净。
可是,看见那个曾经日思夜想的人回来,心里还是忍不住一丝可耻的喜悦。明明没有希望了,畸形的回忆却在心里发了芽,企图生成参天大树来,根茎每扎根一寸,疼痛也就更甚。
你一个人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刚开始逃出去的时候,一定吃不饱穿不暖,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兽。用一个陌生的身份爬到这么高的位置,身边全是算计你的人,每天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却又要拼了命向上走,一定很不容易吧?
可是……人人活在这世上,哪个又能说自己活的容易呢?
长歌把身子缩成一团,藏在被里。
一颗心仿佛放在油锅里煎,一会柔肠百结,一会又是冷漠麻木。
还是冷,那些话在她脑子里乱撞,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还是冷。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