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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
第二天,多罗罗受到了来自生活的迎头痛击:堆积成山的作业。
“诶————!”
多罗罗怒:这是什么塑料兄妹情?!大哥有好好吹枕边风吗?怎么作业越来越多了?
如此吹了两晚的枕边风后,和醍醐会谈的日子也到了。
侍女来给阿鸠和百鬼丸两人更衣时,头也不敢抬,只低低地盯着榻榻米,余光瞟见太守大人圆润小巧的脚趾,白里透红。
“你这样低着头能给我更衣吗?”她听见太守大人慵懒地问话,“抬头。”
侍女小心翼翼地抬头,只见神清气爽的太守只着一片系了两条绳子的布片,也即是民间所传的太守短打,柔软的胸脯仿佛要从绳子之间涌出来,峰壑间仿佛还有若隐若现的梅花朵朵,直把她看的面红耳赤,于是连太守的脸也没敢看就又迅速矮下了头,手脚倒是十分麻利,很快给太守大人裹上一层层的衣服。
因为是与他国外交会面,即使只是个国人众,也要装装样子。不过,比起和同等地位的大名会晤,已经简略了不少装饰。
百鬼丸那边,侍女捧来了好几套备选的衣裳,太守大手一挥,绣着墨竹的白色狩衣便被百鬼丸穿上了身。因为没有元服,正好也不用戴那累赘又难看的乌帽子,真真一个俊俏的贵族公子。
习惯了镇山各式改良短打的百鬼丸难受地扯了扯宽大的袖子和裤腿:“鸠,必须穿这个吗?”
阿鸠替他把额发捋了捋,笑言:“当然啦。我们可是去耀武扬威的。”
按照常理,其实他们昨日就该出发,但谁叫镇山是妖怪之国呢?牵上天马,带着几个近卫,挥别送行的乐安等家臣,诸人便翻身上马踏风而行。
阿鸠和百鬼丸齐头并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是聊天,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阿鸠在说话。
她察觉百鬼丸有些心不在焉地盯着自己的木质义手,便问道:“在想什么呢?”
于是脑海中,在寂静夜晚里回荡着的娇吟嗔怪便被打断了,百鬼丸沉闷半晌,道:“想要身体。”
阿鸠了然,她也想早日取回百鬼丸的身体。见他神情如此严肃,便把到嘴的那些浑话吞了回去,只点点头应和。
百鬼丸:鸠嫌义肢太凉太粗糙了。想要手。
阿鸠:该死的鬼神把生殖轮也取走了,砍了砍了!
……也算是异曲同工呢。
他们先到达了边境的城町,休整片刻,再度出发去约定的地点。原本阿鸠想就在自己的城町会面,但醍醐景光这个老狐狸谨慎得很,知道阿鸠绝不会进醍醐的地盘,故也不提到他的城町,而是另择了一处视野开阔的原野。
现在怕她有埋伏了是吗?那当初勾结镇山的人犯事倒是胆子大得很。
因为怕吓跑了醍醐景光的人,接近地点时阿鸠命人都都下降到地面,慢慢踱过去。大概是进入了换季的多雨时节,落到地上后便觉得空气湿重不已,阿鸠鼻尖额边都冒了汗。
她顺手拉住百鬼丸的木手贴到脸上,冰冷舒爽下发出谓叹。
那声音把百鬼丸拉回了前夜,他第一次感到了矛盾,想要继续让阿鸠凉爽,也想把手抽回来。明明周围的武士都目不斜视,他却觉得他们都只是在假惺惺地装作没看见。
这是,羞耻。
然后阿鸠便听到百鬼丸喃喃:“知耻而后勇……”
阿鸠:“……?”
不多时,便看见边境上两国的士兵早就搭好了简易的竹棚,而醍醐景光一干人等已在其中等候多时。
阿鸠有心晾他们,一路上并不着急,此刻即使双方已经打了照面,她还是一副慢悠悠地行事。
她苦心孤诣做到大名份上,不就是为了给别人脸色看,而不是看别人脸色嘛!
等到她偕了百鬼丸终于进了竹棚,醍醐景光瞥了一眼两人,略有些吃惊,但脸上依然十分镇定,也毫无恼怒之色,仿佛等了一上午的是别人。
倒是他身边的中年美妇激动不已,眼眶湿红,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这两团火焰给百鬼丸很奇怪的感觉,很陌生但又很熟悉。但令他皱眉的是,景光的火焰中冒出丝丝缕缕的血红,而且他能感受到景光的排斥。
这就是所谓的“父亲”吗……
宽大的衣袍遮掩下,阿鸠捏捏他的掌心,百鬼丸便收回视线,回握住那只有些粗糙但却温暖的手。
“好久不见啊,景光。”
“是……有三十年了吧。”景光小心回答。
景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少女,是在加贺和镇山严阵以待的战场上。那时她仍作男子打扮,虽然年轻却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勃发,举手投足间不见少年人的浮躁和青涩。
当时,井伊鹫赶走原守护大名土岐氏,以一介白身取而代之,改姓镇山,天下震动。朝仓氏和织田氏便收容了土岐家的公子们,以此为契机试图颠覆镇山。毕竟,谁都不嫌自己的领土大。
景光上头的富氏自然也和闻了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想要从中分一杯羹。但其家主优柔寡断,推说没有土岐家的人在手,师出无名,而镇山之强盛积威已久。在家臣不断游说下,这才集结了加贺名下的大小领主,出兵镇山。醍醐氏邻近镇山,因此要负责一部分的人马,而作为当时醍醐继承人的他自然跟着父亲出征。
然而太晚了,等他们磨磨蹭蹭赶到时,听闻朝仓、织田联军已经吃了几次败仗四处溃逃,甚至还发出求和文书愿意割地赔罪。
镇山的使者把这消息当堂说出,并附送了太守的一句话给富氏。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至今他仍记得富氏青白不定的脸色,气极败坏下他命醍醐打头阵速攻。
于是他就见到了号称镇山秃鹫的这个少年,亦或说是少女,手举长刀,打马向前,昂首,带着漠然笑意,一声令下,镇山的精兵便如潮水般蜂拥而至。
而她,作为主将,冲在最前线,悍不畏死,所到之处人头残肢翻飞,血肉四溅,拥挤的战场上愣是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仿若修罗。
父亲转瞬间被砍倒在地。
而四肢僵硬的他还没等敌人的血刃杀到面前就跌落马匹,在奔涌的四蹄间苟延残喘。
也不知道是什么狗屎运,他竟然顺着溃逃的足轻们回到阵地。跌跌撞撞间只见少年并数个近卫的马已然冲至富氏帐前。
她竟然不怕被俘虏斩杀?
而更令人惊异的是,区区数人竟叫富氏仓皇逃窜。
好在富氏还有几个忠诚的随从,阻挡了一会儿,而一个斋藤家的青壮男子便趁机从她身后接近,用匕首割了她的喉,血液喷涌而出。
正常人早该软倒在地,她却还有力气回头,溅着血渍的脸庞朝着刺客露出妖冶的笑容,然后才缓缓坐下。
那个斋藤家的男子狂喜,举起手高呼:“镇山贼首已死!”
在大家犹犹豫豫的时候,富氏由护卫带着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森林深处。甚至镇山跟来的士兵也无动于衷。
男子莫名其妙,又高呼了几次,期望局势翻转但却只换来了敌人同情的眼神。
“真是……吵死了!”
这话从地上传来的同时,男子也被太刀从股下到脖颈刺了个对穿,正好是甲胄没有覆盖到的地方。
他抽搐着低头瞪大了眼睛,颤抖地抬手想说点什么,却只是在疯狂挣扎了几下后,嘴角冒出血沫。
浴血重生的镇山鹫慢慢抽刀起身,束带的黑发肆意飘扬,红染的黑瞳熠熠生辉。
魔王再世。
醍醐景光第一次知道,原来百战不死对沙场老将的夸张形容,而是字面上的,百战,不死。
为这妖异力量震撼的同时,他心底也燃起狂热的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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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鼠有皮那句话是说:“你怎么比老鼠还不要脸?还活着丢人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