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涩的壳

　　向阳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睁开眼时还被路疑抱在怀里，腰上被搂得很紧，一时半会挣不开，动作大了又怕把路疑给吵醒，只好靠着记忆，背对着手机用手摸向身后。拿到之后他迅速把电话给挂掉，挂完以后小幅度地翻看通话记录。
　　电话是向阳妈妈打来的，向阳怕她待会再继续打来，就把手机先静了音，再发过去一条短信：“怎么了，妈？”
　　那边回的很快：“妈妈的助理过两天回一趟家，你学你的别管她，下面一年我可能都要留在这边工作，钱不够了就说，想吃什么就跟你王姨说，照顾好自己。”
　　向阳皱起眉，盯着屏幕上的几行字半天也没组织好语言。
　　一年都不回来？
　　是忙新分部的事吗？
　　他打打删删，最后也没能打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无声地叹了口气后他就放弃了说大段的话，只是回了一个“好”，就把手机丢到身后不去理睬了。
　　扔完了他才想起没看时间，看着窗外墨黑的夜色失了睡意，怎么也睡不着了。
　　天黑的很彻底，一点亮都没冒头，估计是五点或更以前。因为是周末，他昨天晚上睡得有些晚，大概三点才睡，现下虽然精神，但很疲惫，提不起力气。
　　本来打算九点再起，现在起的明显早了很多。向阳无声地叹气，看着窗外的天闭上眼睛，打算让自己强行入眠。
　　向阳很少睡回笼觉，他醒了基本就睡不着了，现下强行入眠，即使闭上眼睛昏昏沉沉，也总是觉得哪里不得劲，小幅度地动来动去。
　　路疑睡得正熟，怀里被拱来拱去的也没有转醒的迹象，只是缩手把向阳抱得更紧，下巴无意识地蹭了蹭向阳的头顶后就不再动了。
　　向阳被搂的死紧，没办法动弹。但路疑身上暖烘烘的，又带着一点木头花香和向阳家沐浴露的味道，让向阳慢慢地放松下来，跟着路疑胸膛起伏的节奏呼吸着没多久向阳就再次进入了梦乡。
　　再醒过来已经是艳阳高照了，向阳迷迷糊糊地盯着从窗帘旁泄进来的光，半边身体陷在软床枕头里，无念无想间突然想起了路疑，一摸，身边的位置没有温度，路疑估计已经起来好一会儿了。
　　“路疑？”向阳喊着路疑的名字从床上下来，光脚踩在地上走出卧室。没人回答，客厅也没回答。向阳快步走了几步，以为路疑在厨房里，边叫着他的名字边走进厨房，结果发现厨房也没人。
　　人呢？
　　向阳转了两圈也没看见人，茫然地站在客厅中间不知所措时路疑正好推开门走进来。向阳循声望去，和被吓了一跳的路疑对视无言半刻才开口：“……回来了？”
　　“……昂，”路疑拎着一袋子的早餐走进来，看见向阳光着的脚：“有急事？”
　　“没，”向阳也看向自己的脚，有点尴尬得缩起脚趾：“我起来脑子有点懵，加上没看见你，就有点……”
　　路疑笑道：“我给你发微信了，没看？”
　　向阳摇摇头，想起了被自己扔到一边的手机觉得自己有点好笑。路疑看向阳脸上露出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睡傻了？”
　　向阳白了他一眼，但由于是笑着白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还添了一丝喜感。路疑走去把袋子放到桌子上的一路里都在笑，他放下袋子看向向阳让他去洗漱时还在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好像和向阳在一起每一天都会有收不住笑的时候。
　　可能是因为前十几年没能有这么一个可以和自己肆无忌惮对着笑的人吧。
　　所以向阳的出现像场及时雨，甚至润过头了，把路疑干旱的心变成一道潺潺穿山的小溪，向着太阳奔跑着。

　　向阳洗漱完没有马上去吃饭，而是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向阳等到快放弃的时候他妈妈终于接了电话：“阳阳？”
　　“妈。”向阳张开口，突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没催他，安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我……”向阳想了想：“妈你在那边……”
　　妈妈笑了一下：“知道了，没关系。你好好吃饭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接手妈妈的事业就好了。”
　　向阳沉默片刻，低头闷声道：“嗯，好。”
　　妈妈没说话，向阳也没继续说，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向阳想起跟路疑说过的关于打工兼职的事，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妈，我想兼职挣钱。”
　　“……去哪里？”这回妈妈没一口否决。
　　向阳惊讶一瞬，因为预料之外的回答而脑子空白，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不，不知道，还没确定，就只是个想法。”
　　“那就去妈妈的公司，寒假的时候过去看看吧，你也没有太多的事，我到时候说一下就可以了，”妈妈那边嘈杂起来，在她分心冲下属说了几句话后向阳听到了她仓促的结束语：“那就这样，有什么缺的跟我或者跟我助理说都行，联系方式你都有。先挂了。”
　　向阳“嗯”着听到电话被挂断，习以为常地收起手机，又走回卧室把手机防到床头柜上，才走去客厅，坐在路疑身边，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
　　“会考在哪号来着？”路疑夹了个小包子问道。
　　向阳想了想：“下周二、三。”
　　路疑皱眉叹气：“没几天了。”
　　“紧张？”向阳问，顺便夹了一筷子咸菜。
　　“嗯，没这么认真的准备过考试，”路疑也吃了一口咸菜，咸淡刚刚好：“这个咸菜还可以啊。”
　　向阳忙着喝水没理他，刚才那口咸菜他夹多了，齁到他疯狂喝水才把那种发苦的咸涩给冲了下去。他含了一口水，皱着脸冲路疑摇手。
　　路疑咬着包子满脸问号，向阳把那水咽下：“我说你别夹那么多咸菜，齁人。”
　　路疑把包子吃进去，看向拿着筷子伸向咸菜的手，又看向向阳。向阳点点头，也拿了个包子塞到嘴里。路疑于是抖了抖筷子，抖落了一些咸菜，放进嘴里。
　　不齁，刚好。
　　机智啊！路疑冲向阳伸了个大拇指，向阳一挑眉，露出个得意的笑。
　　嘿这小模样，真让人稀罕。
　　等吃完饭后向阳就开始拽着路疑复习，跟前几天一样。路疑效率在这周里开始逐步提高，专注力也开始变强。但向阳能感觉出路疑慢慢增加的焦虑感。
　　“你现在很紧张吗？”向阳拿出一张卷子递给路疑。
　　路疑盯着卷子，半晌皱着眉“嗯”了一声。
　　向阳也跟着皱起眉，他拿起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上考场前基本不会太紧张，因为准备的都很充分，实在不会的也没办法，保证做过的都弄回，会的都答对就行了。他想路疑紧张可能是因为做的不够，但短时间内没不能一下子施加太大的压力。
　　“……要不你就先不管期末？”向阳说道：“就弄会考会好很多。”
　　路疑看向向阳：“可以吗这样？”
　　“嗯，”向阳把路疑的卷子拿走：“你先把会考书上的东西都弄熟，这个就先不做了，最后几天专注复习会考，到时候会考你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路疑点点头，乖乖地让向阳把他手里的卷子拿走，换成会考书。他打开历史会考书，再次从头看起。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把历史和物理的会考复习完，看完前面的题就弄后面的卷子，做完自己皮改一下，不会的问我。开始吧。”向阳给路疑安排好以后也拿起了会考书再次复习起来，至于收回来的卷子，他可以晚上做，不着急。
　　路疑很聪明，向阳发现。他背东西很快，理解的也很快，之前成绩很差大概是因为不用功。向阳看了一眼路疑，发现路疑已经进入状态就收回了目光，继续复习。
　　窗外风和日丽，今天是个好天。

　　可惜的是风和日丽没能保持到考试那天，周二的大风卷着冷空气打在人身上，先是夺走热度，再是夺走知觉。向阳出门的时候脸还有点热，出去没走出小区门口脸和耳朵就没什么知觉了。路疑也没好到哪里去，冻得眼睛都睁不大。
　　路疑和向阳虽然都是在本校考，但不在一个考场，好坏参半。他俩到了学校后还有半个小时不到的复习时间，在复习的过程中不仅知觉恢复了，紧张感也重新解冻。
　　向阳拿出会考书准备看一眼重点标出的错题，一旁的穆颖陈鹏找过来：“向阳！”
　　向阳看向陈鹏：“咋了？”
　　“４５考场在哪儿啊？”陈鹏问。
　　“楼上吧，四十多的考场都在楼上，”向阳回答道：“大厅应该贴了。”
　　“哦哦好嘞，谢谢了啊。”陈鹏笑道，拍了拍向阳的肩就往楼上跑。
　　向阳挂着笑，低头继续看错题，余光瞥到皱着眉明显局促不安的路疑：“紧张？”
　　“嗯，”路疑小声承认：“紧张。”
　　向阳没接话，拿胳膊肘戳了戳路疑的腰侧。路疑本来就紧张，被这么一戳差点没直接蹦起来，虽然最后没蹦起来，但他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向阳也脸上也陷下去了两个坑：“你没问题，你背的挺熟的，过肯定没问题。过没问题就行了，再往上考就是看发挥了。”
　　路疑笑出来以后确实不再那么紧张了，他呼了一口气出来：“我都不知道原来认真考前这么令人紧张，我刚才腿都有点软。”
　　“有被我亲时软吗？”向阳又去逗他。
　　路疑噎了一下：“……是我又没有说过要给个信号？”
　　“那不是亲你之前吗？”向阳凑到路疑耳边小声说。
　　路疑白了他一眼：“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耍流氓呢小向？”
　　向阳乐了：“那不是因为你可爱吗。”
　　路疑皱起脸看了一眼向阳，满脸都是嫌弃，他拿着会考书看着，等向阳也拿起书时突然开口：“不软。”
　　向阳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什么？”
　　路疑凑到向阳耳边：“被你亲不会软，只会硬。”
　　向阳僵在原地，路疑慢慢退开，抿着嘴憋笑。向阳瞄过去，看见路疑红了一片的脖颈以及耳朵，心里微妙的有种满足感，就好像他又逗了路疑一样。
　　不过这样也行，至少路疑还有精气神来逗人，说明他不怎么紧张了。
　　“请各位考生进入考场……”
　　向阳移开眼睛看向喇叭，最后看了一道大题后就把会考放下了。路疑拿了收拾好的考试必用品准备走向３２考场，走之前他看了一眼向阳，空出来的那只手在向阳肩颈处摩挲了一下：“加油。”
　　有点痒，向阳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在路疑笑了之后也笑起来：“知道了，你也加油。”
　　路疑收回手：“下回我不捏了，刚才忘了。”
　　向阳笑道：“行了，快去考试去。正常考就行。加油老路。”
　　路疑“嗯”了一声：“你也是啊小向。”
　　向阳看着路疑走去考场的背影，冲回头看向自己的路疑笑了一下后就收回了目光，走向自己的３１考场。他经过检查后走进了考场，在座位上坐下，把准考证放在右上角后就在原地闭目养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知识点。
　　一阵铃声响起，向阳睁开眼，监考老师把密封袋举起来。
　　窗外风把云雾都吹开，阳光倾泻下来。
　　还好，今天也算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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