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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章节名无能（5）
这真是个气氛奇怪的夜晚。
贝语晴同尹晢诺并排走，她微微抬头瞥了他一眼，忽然就衍生出一点陌生感来了。开始怀疑身边的这个人是否真的就是和她一起吵闹玩笑了二十多年的男生。她仍旧清晰记得过往的一切，想得起他当年的骄傲、无赖、顽皮等此类种种，仿佛每一个时期的他都在心中刻下深刻印象，细细想去，就仿佛一本精美的相册一般。
可是——她忘了自己，忘了自己当年是什么模样，如何长成今天的青春年少，她统统都不记得了。每天照镜子都同昨天一般，可是，今年同去年又是有如此之大的差异。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记忆，怀疑这二十多年难道就真的这样匆匆而过，一去不返？甚至，她连带着开始怀疑：此刻就在我身侧的你，是否就是当年的你？
你懂不懂，我在怀疑。我不安地在怀疑。我害怕二十多年情感崩塌，人生路从此各异。那些都是我追不回的时光呵。
“想什么呢？”手臂忽然又被握住，身边的人转过头来笑，将她拉进屋内。他今天温柔得异乎寻常。或者说，他今天终于像个正常人了。
“贝贝，回来啦。快来坐!”周阿姨很高兴起拍了拍自己身侧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那里贝妈妈一脸不满：“你怎么才回来？晢诺回家家务都做了一通了。”
贝语晴脸上恢复笑意：“晢诺那么好你认他当儿子啊！”她难改一贯的贫嘴。“我先去洗手。”说着进了厨房间。
尹晢诺将手里的纸袋搁在客厅的沙发上：“我去盛饭。”也跟着进了厨房。
“干嘛，今天闷闷不乐的样子？”微笑着看正在狠命搓自己手的贝语晴，尹晢诺用他一贯带些调笑的声音揣测，“怎么，和那个小舜闹不开心？还是发现于谨澜其实不合适你？”
贝语晴回头瞪他：“你有必要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吧？”
尹晢诺耸肩笑笑：“好了，别再洗了，再洗手上的皮就要掉了。”然后他笑眯眯地把电饭煲端到餐厅去了。
贝语晴自厨房间出去的时候正听到大人们在聊什么：“那就要整整两年啰？”
“是啊是啊。”
“房子什么的都要过去再准备啰？”
“说是有宿舍的。”
“那就好，不然真的太麻烦。不过说起来怎么那么急，学期一结束就过去？”
“说是还有挺多手续要办的吧，而且人生地不熟的，让他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
“也是。”
贝语晴坐在餐桌边听了很久都没有听懂，只好发挥自己好问的特长：“怎么宿舍啊两年啊环境啊？”
贝妈妈瞪她：“你还好意思问，你看看人家晢诺，院里唯一一个去英国的交换学生名额都能拿到，你呢？一年到头都在玩！”
“交……交换学生？”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尹晢诺，“你要去当交换学生？”她问出这话的时候甚至脸上都带点笑，直直地看着尹晢诺，满眼写着：你骗我的吧？你骗我的吧？一点疑似害怕恐惧的眼神那样触目，他甚至看到她握着筷子的右手有点颤抖，左手紧紧握成拳。
“去英国，也就两年，明天走。”他还在笑，很轻描淡写的样子。
贝语晴紧握着的手忽然就那么放开了，神色有些苍白，然后她努力勾起唇角来笑了一下：“那不错啊……以后你也是什么海龟海豹海狮了哇。”
“承您贵言。”他扬眉微微笑，仿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呀！锅里的排骨！”尹妈妈一下跳起来，“完了完了，不会又焦了吧？”急急奔去厨房。
惹得一群人都笑起来，连贝语晴也不由扬起唇角，她侧头顺着尹妈妈奔走的路线往厨房看，然后悄悄在桌下轻轻展开左手，掌心斑斓一片，红得惊心一片，修剪得很漂亮的指甲染上丝丝鲜红，柔弱的小指甲已然断裂。
倘若不去计较贝语晴有点难过又佯装无所事事的表情的话，其实晚餐的气氛其实还是很和谐的，吃饱喝足以后尹家人还很客气地送贝家人到门口。
白炽灯边有飞蛾在不断扑腾，路灯杆投下长长的影子在自己脚边，不知名的花散发出令人沉醉的香味，贝语晴闲得无聊握紧双手踩自己影子玩。
明天来送我？”尹晢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自己身侧，询问的口气搭配上那种调笑的神色后，怎么看都像是在命令了。
“不去！”她没好气。
“喂，这次不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了啊!”
“你这算威胁么？不过可惜，我不稀罕，我还巴不得你早点到别处风流去呢，省得老在这里碍我眼。”早先内心的震动在经过一顿饭之后已经缓缓地被消化掉了，掌心的疼痛更是提醒她这个人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永远永远只为自己考虑的。
“不去！”愤恨之后再次强调。
“哈？”他凑近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吧……”最后的语气渐渐轻起来，淡到像是开了一个并不怎么好笑的玩笑那样的口气。
贝语晴撇头看了他一眼，走到父母的身侧，不想再同尹晢诺在这件事情上争论下去了。总是这样的，一遇上什么事情，永远都是自己退让，避让；他是不懂得妥协，不懂得不要咄咄逼人的。永远以自我为中心。
月光很静谧，在门口聊天的父母们终于意识到琐事这样讲下去是永远也讲不完的，于是，挥手道晚安回家了。
那一夜的月光就好像书上形容得那样如水，静谧，柔和。
贝语晴还记得自己无意间转头回过去看了尹家大门一眼，尹晢诺正转身进屋，身影比从前高挑很多。是的，她已经不止一次意识到当时的男孩终于由少年长成带有潇洒之气的男子了。
但是，那时候她没有意识到的是，那是她大学期间最后一次见尹晢诺。
其实本来是要去机场送他的，因为不管怎么说，总是对于离别是感到难过且希望时光可以就此停过，哪怕再多见一面也是好的。可是问题是她还在生气啊，她怎么可以就那么随随便便去送他？！
于是就将时间慢慢拖延，拖延，一直拖到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出门。
可是晚了，她走到机场的时候尹贝两家的家长正从机场门口出来，天上轰鸣声一片，那只飞机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飞机云，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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