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一朵小蘑菇[星际]

　　深蓝？

　　这个名词让华景烁觉得有些耳熟，却想不出到底在哪里看过。直到叶余摇头伸手，指尖在桌面轻叩，边叹着“隔行如隔山”边提醒道：“航天。”他才想起上过小学课本的一件事。

　　21世纪30年代初，一颗来自远空的“陨石”打破了地球平静发展的表象。随后半个世纪，科技发展的天平毫不顾忌地向航天领域倾斜，大量人力物力资源的投入，爆发了第五次科技革命，被称为——深空时代。

　　传闻，在那颗“陨石”上，人们找到外星文明存在的确切依据。天文界一时间陷入爆炸式的疯狂，随即，无数新的发明和发现在国家官方的电视频道如数家珍般摆出。

　　2038年，120个国家和地区签署深空探测合作协议，开启了航天领域的技术新变革。以华美两国牵头打造的新型远空探测器“广寒宫”号，于20年后的耶稣诞生日发射升空。

　　那天凌晨，国内国外线上线下无数媒体转播了这一重大事件。共欢歌，同落泪，曾是片怎样耀眼的景象。

　　可天文终究不是普通民众的领域，十来年得不到什么隆重的信息，那些新的发明也未能转化为民用品，反而因为人财物的聚集，减缓了其他产业的发展。

　　到现在，除了文艺作品中依然火热的太空幻想，其他地方那场事件的痕迹，已经逐渐消失。如华景烁这般听到名字也反应不过来的，大有人在。

　　——那颗“陨石”，因其燃烧之后呈现出深邃的海蓝色，被命名为“深蓝”。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华景烁边拿筷子敲击空荡荡的豆浆杯，示意叶余做事，边不解地问。

　　“我之前不是去了藏区吗……”叶余注意到他的动作，正要眉飞色舞的表情耷拉下来，摸了摸鼻梁，“行吧行吧，等会儿。”

　　他折身到食堂窗口打了两杯豆浆，又端了自己的饭菜，才回来继续说：“我们去了喜马拉雅的无人区。具体的要保密不能透露，但……我看到了个很不可思议的东西。”

　　“嗯？”华景烁拨弄着盘子里的菜，并不太在意。

　　“你能想象吗，”叶余压低声音，“一个三层楼高的大家伙，坐落在传说中的‘陨石’坑内，像是本身就长在那里。没有人能够移动它，也打不开它。勘察队换了几百种工具都划不开半条缝。不过它，还真不是什么陨石。”

　　华景烁抬眼，敲敲盘子边缘：“别吊胃口啊叶老头。”

　　叶余露出个死鱼眼的眼神，不大想和这没有艺术细胞的理科男说话。到底还是忍不住倾诉的欲望，一股气吐出来：“是个UFO。对，没错，就是某浏览器总爱用的‘震惊’素材，外星人的飞行器。别拿看智障的眼神看我，我现在清醒得很。”

　　华景烁思考了他前后的逻辑顺序，挑起眉梢：“你是说，深蓝是个UFO？”

　　“更直白点说，飞船。”

　　“你继续。”华景烁点头。

　　“那边因为陨石的影响，爆发过雪崩，后来崩落的雪层估计是因为深蓝燃烧过程中产生的高温融化，在鞍部形成了个湖泊。这次项目的前期工程就是去把湖抽干，对深蓝本体做解读。”

　　华景烁嘶了声：“当心保密协议啊，我怎么觉得你越说越多了。”

　　“这不是想和你说嘛。”叶余唉声，视线落在华景烁身前的盘子上，像条可怜兮兮的小狗。

　　叶老头又在恶意卖惨。华景烁服气地摆摆手，做出个邀请的动作，正想让叶老头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人家搞机械的去没问题，你搞历史的去干嘛？”

　　“说是让我们对深蓝上的信息和人类史做个对比分析……别这样懵逼地看我。”

　　“虽然我们打不开它，但机器外表也有很多信息，具体不好多说。深蓝上所有的图像都已经被拓印下来。那些搞语言和民族学的觉得是两种不同的文字。一种只是几个很简单的符文，整个机体上只有几个，看不出来什么。另一个刚好跟它相反，复杂地跟画似的，有点像是……诶！”

　　“像是什么？”华景烁心一跳，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角，轻轻地问。

　　叶余想起什么，说：“我记得你高中练过一种很复杂的英文字体，每个字母都弯弯绕绕像朵花，比花体还要好看点。大概就和那个差不多。”

　　“那些图文中有二十厘米长的在不同位置出现的重复内容——因为没人看出头尾，没法计算数量。有几个异想天开的语言学家试图找到它们和英文的关系？不能理解……”

　　像是一扇记忆的大门被打开。精美繁复的手写英文从脑海中闪过，华景烁站在上帝的角度去观察它们，才猛然发现，它们如此面熟，又那么陌生。陌生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文字。

　　“啪嗒”，木筷从人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叶余诶了声：“小老弟你怎么回事，听入迷了？我跟你说你们研究也要注意休息，学学我们的佛系性子……”

　　华景烁没吭声，歪下身子去捡筷子。他的肚子越发大了，往常弯腰时，总能感受到来自腹部的阻力。因此当他撑着腰侧身去捡过道上的筷子时，那绷起的衣料将腰腹显露出来。

　　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开始，传来低低的嘶声和议论。

　　“你看那，那边。”

　　“卧槽……他是个男人吧？”

　　“变性人？雌雄同体？”

　　“他是同性恋吗？”

　　“他对面那个是不是……”

　　明里暗里的窥视移了过来。华景烁的俊秀很温和，却并不柔美，没有谁会把他和“女性”联系在一起。当这样一个男人显露出和常人不同的特征时，就从某种程度满足了一些人的猎奇欲。

　　有人举起了手机。

　　华景烁埋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动作。

　　叶余唠叨的声音停住了。他皱起眉头，看向那边。见到举起的手机时脸色蓦地沉下，本来就深了的肤色更是添了层黑。他跨步过去，夺过最靠前，手举得最明显的那人的手机。

　　他看了眼，对方还很机智地锁了屏。

　　“删了！”叶余沉着脸，声音不太友好。

　　“删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把手机还我。”那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个子不高，瘦得跟竹竿似的。闻言一脸理直气壮，眼睛却瞟向他处。

　　叶余不理他的话，点点头，把手机放到地上，抬脚欲踩，男生面色一变：“你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删了。”叶余力度极好地收住脚，稳稳当当悬在半空，他眯起眼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毕竟手机，可当一两个月生活费呢是吧，热闹这么好看，总要收点入场费？”

　　男生还想辩解：“我没有……”

　　“嗯？没有，把屏解了，我自己有眼睛，会看？”叶余脚尖在手机上划了个圈，下巴抬了抬，意图明显。

　　叶余这几个月藏区不是白呆的。脸变红了，人变凶了，连带着单薄的身体，都在高原如刀的冷风和藏区人民的热情中变得魁梧起来。

　　人群中有人想出来说几句，又被自己观察着叶余的亲友拽了回去。男生看了看叶余的模样，认命地捡起手机，划拉几下，转过屏幕来给叶余看，粗声粗气地回道：“删完了。”

　　叶余翻完相册，又踢了对方一下：“网盘点开。”

　　对方憋着气照做了，确认没有，叶余点头放过，抬眼环顾一周，依然笑得和谐：“各位也删了吧，就算不删，最好也别让我从任何网络途径上看到，否则，”他活动手指，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来很是骇人，“见一个，收拾一个。”

　　人群鸦雀无声，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他突然举起手机，来了个全景拍摄。然后吹声口哨，转身回去了。

　　食堂角落这小块的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而胶着，不少人默默端起自己的餐盘更换位置，边走边悄悄看着这边窃窃私语。只那张挨墙的方桌还温馨如旧。

　　华景烁从某个境地中回过神，就见叶余跟老妈子似的忧心看他：“景啊，以后这种事情，你要么不在意要么就怼回去，憋气伤身啊。这世界上脑子有洞的人太多了，为他们生气，不值得。”

　　华景烁朝这位凯旋归来的兄弟举起拇指：“叶大当家说的是，兄台一如既往男友力MAX。”

　　“过奖过奖。”叶余嘿嘿笑了两声，看向华景烁的肚子，“毕竟我也是内定的干爹。”

　　华景烁下意识摸摸肚子，脑子里突然闪过汤圆团子眨巴着眼又好奇又胆怯的插图。他微笑起来，某种未知的情绪随之消散，他抬头看叶余：“你干儿子想跟你认识。”

　　“嗯……嗯？？！”叶余刷地蹦到了座椅上，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你……你说啥？”

　　兄弟，这太基了。

　　华景烁：“……”

　　他把衣服理平，叶余就眼睁睁看着，那本该平整的衣料上，冒出个小突起。像根羽毛，骚动了心。

　　叶余犹犹豫豫地下了座椅，凑到华景烁跟前，伸出食指，和那小突起触碰了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开心起来。

　　华景烁笑了，脑海里欢喜的情感如此真实，就像那些梦境里，即使看不见也依旧存在的，“他的孩子”。

　　“我还以为，你就算不把那东西消灭，也会心怀警惕。”叶余叹了声，“不过很多人告诉我，她们会下意识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的‘甜心宝贝’，你也中了这个魔咒啊！”

　　“哈？”华景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叶余摇摇头，一副“我都懂你不用解释”的模样。半晌又忍不住戳了戳好友的肚子，觉得那里头的小东西可能有什么邪恶的魔法，或者像电影里的异形那样，控制了他的精神。

　　否则，他怎么突然也有点喜欢它了。

　　华景烁……华景烁觉得叶老头有点蛇精病。

　　分别之前，华景烁问叶余：“你是不是拍了之前那些人的照片？”

　　“对啊，备个份，好找人。你要么？”叶余说完就直接球球传给了华景烁。

　　盛夏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卷翘的睫毛上，染亮了一池眸光。华景烁静静看着手机里正在下载的图片，唇角勾了勾，没有说话。

　　当晚，某个小姑娘正在和网友八卦今天看到的“大肚男”时，在她使用的聊天软件消息列表中，突然弹出个匿名窗口，里面是她的日常照和一句话：“维护个人肖像权，人人有责哦。”

　　文字后面加着个微笑的颜文字，却让小姑娘手心发凉。

　　下一秒，电脑闪了闪，黑屏，露出她坐在电脑前，穿着睡衣的模样。

　　身旁的手机亮起，太久没收到消息的网友回复了她：“灵灵，你怎么说完半句就不见了？大肚男怎么了？”

　　小姑娘突然想起下午那人说的话。

　　她抖了抖，猛地惊叫出声。对床的室友扔下抱枕，怒道：“陈惜灵！半夜一点了，让不让人睡觉！！”

　　城市的另一边，小小的房间内，电脑正不断输入着字符，不时闪过的网址记录着更多的信息。而电脑对面的小床上，有人睡得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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