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英雄2078年

　　这时，一瓶啤酒戳到面前。

　　秋溢对他举着酒瓶，深绿色玻璃交叠了海蓝的布料颜色，面孔俊秀，却像月光一样明净。柯仰靠在沙发里，见他倾过身来，看着自己。

　　“喝。”咖啡/因上头的青少年命令道。

　　柯仰放下手机，搁在肚皮上，液晶凉津津的。他接过来，看着瓶口笑道：“喝你剩下的？”

　　秋溢道：“你戏怎么——”

　　柯仰立马做“OK”的手势：“明白，明白，不加戏。”然后对瓶吹了一大口苦得浓稠的黑啤，砸砸嘴，递回去。

　　秋溢拿回来灌。这小孩喝酒跟灌水似的。他顺着沙发出溜下去，坐到地上，呆滞了一会，问道：“……小龙虾怎么还没来？”

　　柯仰道：“小龙虾？你订了小龙虾？大晚上吃这个对胃不好吧。”
　　他伸手扣在秋溢头上，晃了晃，像要晃出来里面的水，“你很上道啊，去别人家吃喝拉撒睡不忘花钱买顿夜宵。喂，有没有我的份？”

　　秋溢道：“没有，你说你不饿。”

　　柯仰道：“那我现在饿了。”

　　秋溢甩甩头，“那你就吃。”他又咕咚喝一大口，伸开长腿，不耐烦道，“废话好多。”

　　柯仰发作道：“居然嫌弃我废话多！”

　　他将这问题车轱辘一般论述起来，把问题无限拔高，可谓杠上开花。

　　柯仰看他甩头的动作，想起自己的小花狗，就掉头去卧室里间的宠物室。
　　小花狗早趴下睡了，轻微地打鼾，被主人托着抱起来，摸来摸去。

　　柯仰回到客厅里，盘腿坐下，幸福地撸狗。手指插/进柔缎似的毛发里，与云朵的轻和软交融，捋过一片温热。

　　秋溢也被吸引过来，一时搁下酒瓶，好奇地看那毛发洁净又柔顺的动物，“我能摸吗？”

　　“你怎么什么都要问？”柯仰道，“当然可以，摸吧。”

　　秋溢摸了摸它的头。小花狗被骚扰醒了，起床气十足，张嘴朝气味陌生的方向“嘎嘣”一咬，还发狠地咕哝起来。

　　秋溢于是收回了手，“不喜欢我。”

　　柯仰笑道：“没有，是我先把它吵醒了。我赔个罪先。”接着伏低做小，把狗子哄高兴了，硬扔进秋溢怀里，训斥道，“不准不喜欢人家！”

　　这时候外卖来了，秋溢夹着狗去开门。柯仰窝到沙发里去偷偷看手机，跟中学生看片儿似的。

　　通过浏览聊天记录，他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之前猜测秋溢的身份时，大家提名了好几个长得像的人，各自八杆子打不着。

　　但有人突然反向思维，直接去找最近跟柯仰有关系的人。他们找到了秋溢。

　　有人看了资料片又购买了游戏全经过，一双火眼金睛，发现提名的人里有一个跟秋溢长得很像。秋溢本人的资料很少，有点刻意藏着掩着的意思，那人也是一时好奇，就去扒了那个长得像的十八线综艺咖，反正综艺咖用的也是艺名。

　　越扒越觉出了不对，她在群里试探道：“你们说这个秋溢是不是想饥饿营销？他会不会就是伯罗克撒(Broxah)，他还有一票粉丝呢，我之前在论坛上看到过，不过因为高考淡圈一年了。”

　　大家分析：“淡圈一年，今年应该19岁，年龄对得上。”
　　“微博注销了，秋溢也没微博。”
　　“长得真的很像。”

　　大家正在补综艺，带有目的性，大概跳着看有Broxah的部分。

　　柯仰跟秋溢吃了一顿小龙虾，大部分都是青少年吃掉的，也不知道他长什么身体，只能长结石。
　　吃完了，已经过了十二点，他俩还不是很困。
　　秋溢表示不想睡觉。

　　“那就看鬼片，”柯仰抱着个抱枕阴测测道，“不！还是玩恐怖游戏吧，更有代入感。”

　　“来吧。”秋溢淡定道，“你不要抱着我嚎就行。”

　　柯仰好一番拣选，每打开一个，都用余光瞥一眼秋溢，看他反应；直到打开一个精神病院类的恐怖游戏，他看到秋溢……眉毛微微抽动了一下。
　　“那就这个了！”他大喜道。

　　柯仰早玩过这个，根本不怕，或者说他跟一个没玩过的人在一起因而心灵上的得意压过了害怕。秋溢拿着那手柄没动，柯仰“唰唰唰”点选完了就进入游戏。

　　入目是一条昏黑的走廊……

　　主角嗒嗒走过地面，转向了一间开着门的房间，月光苍白渗入，夜色晦暗。他们看见那窗户有一根根的栅格，像牢房般分割出了珍贵的月色。

　　柯仰伸手摸向旁边的墙壁，灯亮了，秋溢瞬间抖掉了手柄。

　　手柄啪嗒掉到地上，响声清脆无比。柯仰徒然觉得自己的形象升高，高大如山，但他表面不动声色，只憋出了一点笑容：“怎么了？”

　　秋溢镇定道：“手滑了，有虾汁。”

　　“擦擦呀。”柯仰假惺惺道。

　　过了片刻，旁边传来撕纸的轻微摩擦声。秋溢抹完了手，然后像是一咬牙，腮帮子瘪了瘪，拾起手柄。

　　房间是灰白的病房，墙皮脱落，水管裸/露，正中一张被挣开了暗红色束缚带的病床。墙上一道血痕，向四周抹开了凶戾的大字。
　　我。杀。者。死。
　　死。者。杀。我。

　　柯仰大声吃着薯片：“走，看看床上。”

　　两个人物前去翻床，在枕头下翻出来一本治疗日记，语句颠倒错乱。秋溢望着屏幕上一页页翻过，手腕似乎在轻微抖动。

　　柯仰没注意，转身走向房间的衣橱，这时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衣服，黑的手持电/棍，白的手端针剂盘子。他们脸上有极长的划痕，顺着嘴角划向耳朵，又被粗糙地缝住伤口，像可悲的小丑。
　　黑衣服道：“3031，穿上病号服，不要裸着。”
　　白衣服道：“该吃药了，躺床上去。”

　　柯仰低头看了看人物，明明衣冠整洁，黑衣服却说他裸着。这时黑衣服走上前来扬手就要给他一电/棍，被他迅捷躲过，人物忙道：“我换，我换。”他打开衣橱开始换衣服，两人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个人。

　　柯仰道：“秋溢，这黑白无常好像看不见你，他不管你不换衣服……秋溢！”

　　秋溢死寂了一会，“哦。哦……他好像看不见我。”

　　他让人物走出门，伸手想抓松子，结果“砰！”一声柯仰从下往上捶了一下茶几，吓得秋溢猛然转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柯仰捶桌，然后被秋溢捶头。

　　秋溢操纵人物独自往已经打开亮灯的长廊里走，每一扇门都重若死锁，每一块玻璃后都紧紧挨着血红的眼，窥探他这自由的活物。
　　他按着按键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在转角遇上爱的时候，遭遇了拿着电锯的疯狂精神病，柯仰在一旁也疯狂指导他：“往左闪！往左！左！哎过了——撞墙了，往右！右！”
　　秋溢还是被砍死了，还是灵魂飘出脑壳，幽幽俯视着自己被分尸的死法。

　　柯仰道：“你太没用了！”

　　“你显然是因为之前玩过。”秋溢一针见血，憋了一会，摇晃着起身迈过满地零食，“我去……上个厕所。”

　　柯仰给他指了地方，靠在软垫上，想起青少年最后那一脸震惊的呆滞就觉得好笑，自个儿笑个没停。手肘碰到手机，他顺势拿过来。

　　Broxah的演艺生涯已赫然在目！

　　“七岁出道，参加节目《日本之旅》。十二岁参加了《歌声》，闯入决赛第三圈，止步于八强。十四岁参加《艺术家的诞生》，是绘画组里最年轻的选手，充分展现了不俗的天赋。”
　　“十七岁时参加真人秀《校园凶杀之镜》，节目组进驻学校，散播凶杀案的谣言，邀请几位同学作为当事人在‘警方’的面前‘坦白’。”

　　但下面的内容让柯仰渐渐笑不出来了。

　　“Broxah七岁时有一个妹妹，叫Berilyn，据说跟着节目组去日本之后走丢了。”

　　“然后很多关心这对兄妹的人说，Broxah之后精神状态开始不好，原本就是丧父的家庭。”
　　“有粉丝证实，他多次进去过精神病医院。本来还算活泼的孩子，一下子就沉默了。”

　　“最后一参加的节目《校园凶杀之镜》，Broxah发飙掀了‘警方’讯问室的桌子，还发现了摄像头，发表了一大堆臭骂娱乐圈的话，惹起网上巨大争议。他也因为这件事销号了，据说要好好学习，不再参加任何真人秀节目。”

　　柯仰听到洗手间里的抽水马桶声，水流喧嚣，盖过了隐约的呕吐声。他皱着眉回头，但秋溢进门时咔嚓落了锁。

　　他转回去看群组，看大家刷着美图，盯了一会，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

　　有人蓦然道：“@全体成员，破案了！！！”
　　“《日本之旅》的幕后演职员表里有鸣谢，我找到了他的妈妈秋正珠——Broxah，他就是秋溢！”

　　秋溢终于出来了，明显洗过脸，颈间一片濡湿，睫毛上挑着水珠。
　　他抹了一把，眼神都变得湿润了，面色如常道：“喝的啤酒跟龙虾肉反应了，吐出来好受点。接着玩？”

　　他一屁/股坐到柯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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