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自有时

　　素女的事情并未完结，那一直在暗地里寻我的秦王倒是遣了人上门来传唤。那日清晨天才刚微微亮，宫内的大监就挑了灯前来传唤，把还在睡梦中的我与南笙震醒。带着一张梦呼呼的眼眸接过那道诏书，我与南笙互望一眼，这秦王会不会也太早了。

　　梳洗过后。坐着车攆就进了宫。王宫内早有少监等在门口。当我看到那人的时候，就差下巴要掉到地上，真想拥上去搂着他痛哭一顿。这天书好歹是星君，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就算堕落凡间，也不用变成如此吧。天书一双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领着前行，趁没人时拉住我的衣角：“娘娘，您千万回了天庭别告诉别人。”

　　我憋着想笑的冲动。脸上肯定的回他：“当然，你变成这样都怪本尊。”

　　天书吸了几口鼻气，点点头：“秦王还不错，封我当了中车府令。赐我名字赵高，还让我照顾胡亥公子。”

　　“胡亥？”我问道。

　　天书欢喜道：“就是勾陈大神为秦王生的孩子，粉嘟嘟的小脸蛋可爱极了。”

　　这就代表勾陈要解咒的人已经出现了。只要胡亥长到弱冠之年。那么勾陈就能返回仙界。难怪天书欢喜。那样子天书也就不用在披着这人身，可以回太一身边去了。我满意的回他：“照顾好他，回去后，本尊一定让太一给你个赏赐。”

　　“嗯。”

　　前面大监在催促，南笙也回头看了我一眼，自然的将我的手握住掌心。我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的上前。想起秦王如此急促的召见我与南笙，只怕又是因为楚国的事情。楚国乃是六国中的大国。前段时间秦国在与楚的战役中吃了败仗。损兵折将不少。白泽在我们回来后多次提起，当我们不在府内的时候，门口总是鬼鬼祟祟人多。有的是外表像是商贩，但是看着都不像是卖东西的，几次遣了府内人出去试探。连所要卖的东西价格都不知道。我四周张望了一下。如今秦国的龙脉已胜，一统天下，已经不远了。

　　大监又催促了几次。南笙牵着我的手。一路拐过了琼楼玉阶。秦王宫气势庞大。巍巍城墙与王宫大殿交相辉映，高楼画阁琳琅满目。又用多道长廊将所有的高楼都连到了一起。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复道行空，高低冥迷，不知西东。

　　南笙拉着我的手，一路的拾阶而上。我数着步伐，跟在南笙背后，一路九十九个台阶，九九归一。我想过笑了一下，这秦王野心已经昭著天下，天下归一，九与久同音。秦王这是希望秦国基业能万事昌隆。若是我告诉他，别那么的累，秦国最多三世，就会被伏羲所灭。他会不会就不会再如此的需要天下了。

　　推门而入，殿宇内雕梁画柱。这是秦王的宣室殿。南笙放开了我的手。恭谨的站在了一旁。远远的就见到秦王走过来。我故意看看四周。殿内只有刚领我进来的大监与天书，南笙，还有他。秦王并不惧怕我，与曾经的每次相见对比，他如今见我倒是帝王气势有了一些。

　　秦王问：“看够了？孤这里可好？”

　　我随意答：“还行，与燕王宫相比。大了一些。但是没它那么秀气。与楚相比，这里更加的宏伟，但是却没楚宫的华丽。”

　　“那若与天庭对比呢？”

　　我被秦王问的愣了一下。哈哈的笑了几声：“你没开玩笑吧。天庭器宇轩昂，金阶玉廊。若是你这秦宫想与他对比，那只能算是一个茅草屋，不自量力。”

　　秦王皱了皱眉头。问南笙：“那若与你的长安君府相比呢？”

　　南笙对我看一眼，相视一笑答秦王：“自然是王宫富丽堂皇。君府与他对比只能是相形见绌。”

　　我抢道：“但是我的阿房山，山清水秀，却是比天庭还好，夫君对吗？”

　　南笙朝我点点头：“阿房山是夫人的仙府，自然是最好的。”

　　秦王似乎听了进去。轻点着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监与天书都退出了门外。秦王想遣退南笙却被我拦了下来。南笙见我与秦王坚持。哄了我一下，虽然我不舍得。但是夫君的话还是要听的。就勉强的同意他离开。当南笙离开后，秦王又是一副严肃的样子。

　　我随意的拿起几卷兵卷把玩着。嘴上冷冷问：“你寻本尊可有何事？”

　　他站起身来，将窗户打开。问我：“楚国的天空是不是比这里的更蓝一些。”

　　与我想的一模一样。我淡淡回他：“差不多吧。”

　　“听说楚地的冬天没有秦国冷。楚人都说我秦人野蛮。而我们皆说楚人秀气。”

　　我看他是顾左右而言他。便开门见山：“别看楚国文人多。没有你们秦人善战。但是他们善智谋。虽然多年来，被迫迁都多地，但是他们依然不变是南方大国地位，领有疆域5000里，带甲百万，地大物博，粟支10年。秦王既然敢如此掉以轻心，看来是本尊高估了你的智谋了。”前不久，秦军李信领兵二十万被楚军统帅项燕逼得连连败退，损兵折将不少。

　　秦王上前将刚才的门窗开的更大，窗外荷花开的亭亭玉立，清风拂过，荷花池上泛起层层涟漪。秦王懊悔道：“是孤太狂妄自大了。”那日，殿前论伐楚，他认为年少壮勇的将军李信，曾经以少数的兵士就追击到燕太子丹，并获得了胜利，是率兵攻楚的理想将领。于是便委以重任，并问李信，如果派兵攻楚，需要多少兵马？李信答复说，不过用20万人。又问王翦老将军。王翦则说，没有60万人是没有办法攻下楚国的。他不同意王翦的意见，而同意李信的说法，当下就挖苦说：王将军老喽！多么胆怯呀！李将军真是果断勇敢，李信的话是对的。

　　我瞧了一眼荷花池。早已经有蜻蜓立在那荷叶之上。我淡淡笑道：“荷叶采了制成茶叶，喝起来清爽一些，可以给秦王提提神。”

　　蜻蜓被风吹了一下，飞离了荷花池。棠溪之役。秦军主帅李信战败，率军后退。还遇楚军乘胜猛追，尾随跟踪追击李信军队，连续三天三夜不曾停息，结果大败李信的部队，攻入两个军营，杀死七名都尉。李信军损失惨重，多亏在城外的蒙恬将军掩护，李信才得以突围逃回秦境，才免被俘。听说当秦王得知秦军兵败的消息，大为震怒，更是一夜间苍老了很多。多年来用兵如神出征多国都是少败多胜，还都没有此次如此的兵败如山倒，这是给他重重一击的提醒。

　　“你为什么那时候不在咸阳，孤遣人多番寻你，都未见到？”他转头问我。

　　我跪坐下。故意沉思了一会：“秦王是否政务繁忙，记错了。本尊的行踪难道还需要向秦王汇报吗？”早就想到长安君府外的那些贩夫走卒打扮的士兵都是他遣来，暗地观察的。

　　“你知道孤有多想你吗？”他靠近我身边，问我。

　　我冷笑一声：“秦王错了，该关心本尊去向的是我夫君长安君，并非秦王。秦王该关心的是天下。秦灭楚之心，天下皆知。如今李信兵败。秦国能用的武将，只有那日在殿上，跟秦王说需要六十万大军最少的老将军王翦。除他，楚国无人可灭。”

　　秦王走到桌案边，拿公文的手顿了下。又拿起公文随意翻了几页。

　　我冷笑一声，随意的抓起放在一旁的几个花生瓜子，啃咬了几口。一会他拿了一本写好的诏书递给我。我只瞄看了一眼。站起身来，想告辞。

　　诏书内是他给王将军的任命书。我知道此时他已经做好了礼贤下士的准备。当日殿上，他相信李信年轻勇猛只需要二十万大军出征楚国，而伤了老将军的心，老将军当场就推托有病，回到家乡频阳养老。如今他在启用老将军，老将军只怕会诸多推塘。南笙与老将军之子王贲因为灭魏之战而有些交情，只怕需要南笙前去先给将军提个醒。

　　秦王见我离去故意咳嗽了一声。我顺势回他：“秦王若是生病了，应该要得请太医。”

　　他有些感伤的说：“难得见到，就不愿意多与孤呆呆？”

　　我回头看他一眼。此时倒是觉得他身上有几分孟章的影子。曾经在玉虚山上。孟章见我动若狡兔。也多次的拉着我到玉楼下，总是叹我不愿意与他多呆几下。我回了神，眼前的只是秦王，哪里是师兄。若想见师兄，只能早日助秦王统一六国。

　　回他一笑：“秦王当心系的是天下。儿女情长只会成为秦王一统天下的障碍。”

　　“若这障碍是你，孤愿意。”他心平气和的回我倒是让我一惊。

　　若是曾经我喜欢孟章的时候，孟章也如此告诉我。我一定就不会引洪荒之水淹了天下。我轻摇头：“秦王错了。本尊绝对不会是秦王一统天下的障碍，只会为秦王锦上添花。至于儿女情长。本尊与秦王从未有之。”

　　他拿起公文的手，又放下：“孤真的不如长安君吗？”

　　挥一袖，将秦国将来一统天下的景象在他面前出现。秦国江山绵延万里，灵渠沟通了湘水和珠江水系，秦军的粮饷能够络绎不绝地运到岭南。秦军势如破竹，很快击溃了百越各部族，北渡黄河，取高阙，攻占阳山，北假。痛击匈奴，修筑起了万里长城。从此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秦国统一的不仅仅是六国而是天下。完成了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天下行车同轨，行同伦，度同制。

　　他双眼发光的看着眼前的情景，那是一种世界皆在脚下的感觉。我淡笑，问他：“你当真愿意用这锦绣江山去换与我的这一世欢愉？”

　　他被我话惊呼了一下，震了震身子。许久一直未回我。我轻摇头：“你该知道，你爱的是江山，并不是美人。”

　　转身拉开厚重的铜门。孟章曾经拒我是否也是因为这天下呢？只一脚踩出，就听到秦王厚重的声音：“对不起，孤是为天下而生的。”

　　孟章本就为一统天下而下凡。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宫门外卫夫人勾陈早遣了人在等我。我跟着那婢女一路的到了她的寝宫。一年多未见，她依旧是那么的美丽动人，只是身上多了一份母性的温情。直到听到南笙唤我，才知道原来南笙一直都在此等我。勾陈唤人抱来胡亥。我听到这孩子洪亮的声音，在瞧他的额头。本是帝王命，只可惜，冥寿中夭，帝星灰暗。嘴上说了几句吉利的话。勾陈又询问了秦王召见我的事情，我只谈论了关于战事。其他也没多说，南笙懂我，寻了借口就带我出了秦王宫。

　　回府的路上，我拉着南笙，靠在他的怀里，询问他：“若是江山跟我，让你选择，你会选谁？”

　　马车颠簸了一下。震的我靠着他更紧，南笙宠溺的刮下我的鼻头：“那我可要好好考虑。”

　　我拍了他一下。秦王的选择我不在乎，可是南笙的选择我在乎。

　　南笙拉过我靠在他怀内：“夫人根本不必烦恼这个。肯定不会有需要我为江山和你需要抉择的时候。但是需要我为了娶不娶其他女子为妾，抉择的时候更多。夫人，您觉得为夫该娶吗？”

　　“不准。”

　　南笙早就知道我的回答。狂笑几声：“为夫就知道，我家夫人最小气，不娶，不管是再漂亮的女子，为夫也只要夫人一位。”

　　“这才对。”我满意的点头。

　　南笙寻了话：“你觉得公子胡亥可爱吗？”

　　我知道他说的是勾陈的孩子。心里咚了一下，那孩子，紫薇星不稳。帝王命却不得显，也是悲哀。嘴上还是回他：“挺可爱的。”

　　我瞧他一脸的奸笑，问他：“你不会是拐着话，让我生孩子吧。”

　　南笙也不否认称是：“你看，我们成婚也不晚了。早就该生子了。太后年事已高，与我不相岁数的公子扶苏，公子高，都早就膝下儿女成群了。”

　　我淡笑的别过他脸，抬起车窗看了几下：“那还是夫君多娶几房妾室吧。”

　　“是吗？那我马上遣人上王将军府提亲，上次王将军就说了把他义妹许给我。我这还有一张她的画像，瞧瞧，这小模小样的，鼻子又高，肤白貌美，年芳十三。娶回家肯定今年就能给我添几个胖娃子。”我看到南笙真拿出一方丝帕，抢过怒道：“不准。”

　　看到丝帕上只有一朵并蒂莲花，笑了一声。将丝帕扔给他，怒道：“今夜回去好好的弹琴。”

　　南笙哈哈大笑的将我抱紧，嘴上回道：“为夫遵命。”

　　几日后，我在长安君府内就听说秦王亲自承车攆出了咸阳城，前往频阳。我轻笑，秦王果然是会移樽就教。就在秦王出咸阳城的那一日，我拉着南笙承了重晴与白泽比秦王早一步到了频阳拜见了王将军父子。

　　远远的看到秦王自车攆上下来。南笙携我在王府对面的茶楼内喝着清茶，等着王府内的消息，重晴与白泽早已经趴在了王府的大堂梁上。

　　我喝了口茶，只是望着王府的门抵。南笙拿起茶壶给我倒了一杯茶。问我：“你觉得大王真的会答应王老将军那么多的无礼请求吗？”

　　我拿起茶水抿了一口。若是孟章绝对不会，但是此刻是秦王，是秦王一定会。

　　一会白泽与重晴都隐身落到了我们身边。我与南笙只听着。

　　重晴说：那秦王进了王府就亲自去床前询问了王将军的病，更是亲自赔礼道歉，遣送来了很多礼，说起李信，出兵楚国，导致大败而归，更是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对王老将军是一再的道歉。抹着眼泪诉说如今楚国大举进犯秦国，一路西进，请求老将军出山反楚。

　　南笙问了声：“那老将军允了吗？”

　　白泽摇摇头，抢在重晴前面说：老将军当场就以臣老了，又伤病缠身，大王还是另选良将为由推脱了。

　　南笙痛快笑一下，我与南笙都想到秦王的脸色会有多么的不好。但是王老将军是忠义之士，更是良帅，肯定不愿意看到辛辛苦苦打下的秦国江山在遭到楚军荼毒。那日我上他府上，只问了一句他，若是楚国在犯我秦境，将军会如何？王将军当时就已经泪眼婆娑，拍案而起，堂堂七尺男儿在此，怎容它楚人放肆，辱我家门？

　　重晴白眼白泽，接着说：秦王又求了几次。老将军才松了口。

　　我与南笙对望一眼，这是我们都能想到的事情。重晴此时却疑惑了，说道：“只是不解？为什么老将军一定要六十万大军不可呢？”

　　南笙瞧眼我。我将杯子放下：“因为这六十万大军，几乎是秦国的所有兵力。”

　　南笙会意的点头，盈盈淡出一个笑来：“难怪你让老将军出征后要上书请求秦王在赐良田美妾。”

　　我轻笑一声，往他杯子里面添了茶水。就见到王府大门口涌来了人群，原来是秦王带着王将军一起坐上了他的车攆。

　　“这意思就是秦王准了？”重晴惊讶道。

　　我点点头，秦王此时无兵可用，除了王老将军，无人能退楚军，无人能灭楚国。

　　车攆一路往城门而去。王贲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抬头与我们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我故意问南笙：“你觉得秦王会答应王老将军接下来的请求吗？”

　　“你说的是你为王老将军列的那一份求赏赐的单子吗？那里面可是咸阳城内最好的良田、美宅、池塘。”

　　那日去王府，我化作了男儿身随着南笙入府，以南笙幕僚的身份，给王老将军提了醒，此次王将军出征，秦王为了他的雄才伟略，一定会答应王老将军的请求，以举国之力相托。只是那秦王向来生性多疑，又喜欢用铁腕手段致人于死地。到时候恐怕惹的杀身之祸的不仅仅是王老将军，有可能会祸殃王府满门，九族。王老将军本是不信我，被我几次逼问下，他才同意我的话。并答应用我给他提供的计。

　　我答：“不仅仅是那些，还有之后请求五次的善田美宅.”

　　他笑道：“秦王一定会允。”

　　我也同意。

　　几个月后，我与南笙在后院中抚琴打坐，就听到白泽奔跑来手上拿着书信。南笙停下抚琴的手，拆开信笺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我依旧打坐着，他靠近身来，在耳边缓缓道："夫人真是神人。王将军来信，秦王送征那日就允了王老将军求情，还是欢喜的哈哈大笑相送。之后王老将军带着六十万大军向楚国进发，刚走没几天，就打发手下回去，请求秦王给他善田美宅，这样共去请了五次。大王都一一的应允，还多赏赐了很多东西。"我会心一笑回南笙，依旧打坐不语。

　　那秦王赵正多疑。自古君王都怕将领拥兵自重。而王老将军此次出征左一次求封右一次求赏，会让秦王以为他只是喜欢这些蝇头小利之人，只要有贪婪之心，有弱点的人那么秦王就不怕他带着强兵出征。何况王将军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去求赏，也会在军中觉得王老将军贪得无厌，那么也就不会有后续的拥兵自重。这样就彻底的消除了秦王对他的猜疑之心。王老将军此次出征肯定会凯旋而归。归来那日，他功高震主，绝对不可以在呆在朝堂之上，那时已经有了秦王给他的这些赏赐。他也可以好好的安享晚年了。所以此次是一石二鸟之计。我想着虽然还在神虚之镜却也觉得心下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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