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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问惧
谢清晖饱读诗书,只侧耳听了一句,便立刻分辨出这段吟唱的来历,待声音消失后,转向元渺说道:
“面具人唱的是远古时期流传于东域的一首诗,后世学者多解为家丑不可外扬之意,吟唱的这六句是诗的第二章。”
这句话完全是她下意识的解读成果,没做思考便脱口而出。
等话音落下,她才反应过来全诗的含义,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解地问:
“这人究竟是谁,留下这段诗又是何意?我们几人哪来的家丑,还值得她特意来此暗室阴阳怪气?”
听闻此言,元渺顿时心中一紧,暗自扫视了一圈周围人的表情,面上波澜不惊,脑海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按照先前所分析的,这说来话长的丑事,所指极有可能便是剑冢之事。现在溯洄镜已被夺走,如此看来,旧事重提似乎已成定局,江湖上也许很快便会出现相关的流言。
她垂下头轻叹口气,不由得感到一丝疲惫。
只希望掌门与师尊她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否则万象宗定会迎来极为猛烈的舆论风暴冲击。
以如今修真界的局势而言,宗门虽能得到逍遥宗、问仙门等友宗的支持,但也无法扭转乾坤,不过是能衰落得缓慢些罢了。
站在斜对角的沈啼莺看到她神色倦倦,就连执剑的手指也松开了些许,像是受到什么打击一般,便挪了两步过来关切道:
“队长,你还好吧?实在不行我们就先休息一下,这几日确实辛苦你了,之前的伤还没养好就劳心劳力的。”
元渺素来不喜在人前显露弱小的一面,遂立即打起精神抬头,对接连看过来的众人笑笑以作安抚。
这时,她突然想到沈师姐的身份,师姐身为门内错金峰楚长老高徒,说不定也曾被告知剑冢一事,便又开口试探着说:
“哎,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在想清晖说的家丑这事。关于这个,你有什么猜测吗?我觉得我们万象宗应该没有什么秘密吧。”
“那是当然,我们万象可是正道第一宗,光明磊落,能有什么秘密。”
沈啼莺回答得不假思索,话语里满是对师门的自信。
元渺了然,表情信服地点点头,忽视掉司徒璃听到“第一宗”后咄咄逼人的视线,蹙眉思索。
原来楚长老并未告诉沈师姐万象宗藏起了万剑之冢这件事。
以往这样做,能最大限度地保证剑冢的隐秘性,但眼下却成了一大隐患。
风声起后,谁都不能保证祸起萧墙之事不会在万象宗上演。她愿意信任师姐师兄,可门派家大业大,就算入门时长老们做了品性的筛查,也难保没有心思不正者混入其中。
届时她们若里应外合……
元渺的思绪就好像不受控制一样,无穷地往后延伸。
直到画面被似曾相识的鲜红占据,她一个激灵,浑身暖意涌动,瞬间醒转过来。
刚才,我怎么又陷入这种毫无意义的消极情绪了!
元渺懊恼地晃了晃头,让意识回到正轨。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近来她好像时常发生这样的情况。
回到正事,既然面具人已经逃脱,留在外面也于事无补,元渺当机立断,对伙伴们说道:
“算了,还是找阵眼要紧,我们先回密室里,继续探查正北方向的密道吧。”
沈啼莺想也不想地赞同:“队长说得对,我们赶紧回去!”
说完她一马当先地往回冲,紧接着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地,站直身子抬头喊:
“你们快点!”
司徒璃听着这道嘹亮的声音,忍不住说:
“这么急干嘛,万象宗的人就是沉不住气。”
嘴上是这么讲,但她还是加快了步伐,越过前面的师姐,三步两步跳下阶梯,紧跟着元渺跳进了密室中,还不忘顺手捞起面具人抓小越时,从后者身上掉下来的一个绣花锦囊。
“行,现在人都回来了,我们抓紧时间,去正北密道找阵眼。大家都小心一点,里面很可能会有机关。”
八道身影立得齐整,元渺一眼看去,见没有少人多人,便利落地一声令下,带头走进正北门,眼观四面耳听八方,迅速往前搜寻。
深埋地下的密道阴暗潮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走进的一瞬间,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似乎有熟悉的陈腐气息将她包围,捂住她的口鼻。
两边墙壁上的照明阵法将亮不亮,将前方照得晦暗不明。深处不知哪里吹来的风丝丝缕缕,阴魂不散地缠上不断行进的队伍,还带来连绵不绝的怪异风声。
落在最后的阮经年有些瘆得慌,紧走几步粘上大队伍,同时搓了搓手臂道:
“嘶……你们说,那什么昭明是故意把阵法弄成这样的吗,亮光未免也太微弱了,走在里面也不方便啊。”
“不是吧,我们阮大司会竟然会怕黑?”
沈啼莺走在前面一点,听出她话语里的不安,不禁回头调侃。
一听这话,本来还有些畏缩的阮经年立马硬气起来,不自觉地放大了音量,连走路的步伐都顿挫有声,正气浩然地说:
“怎么可能!”
“我们可是正道修士,不惧天不惧地,该害怕的是那些邪佞宵小!”
刚说完,她又快走两步,小声对离得最近的越长秋嘀咕:
“哎,你走慢点,我们俩一起。”
昏暗中看不清对面的表情,越长秋只当她是找个道友一起守住团队后方,便也没多想,点点头愉快地应下:
“好啊,咱俩正好有个照应。”
完全没注意阮经年哆哩哆嗦的动作。
九人的队伍,因为密道比较狭窄,不便多人并列前行,于是渐渐散成了两人一排的小长龙。
修真门派出来的弟子,因系统学习过战斗技巧,此时不需交流便自然排列成最合适的阵容:
战力最强的元渺和司徒璃在最前方开路,而谢清晖、宁玄览、沈啼莺和苗蔻四人,要么擅长远程攻击,要么擅长辅助,因此两两结对,位处中间。
被阮经年叫住的越长秋放慢脚步,陪她落在队伍最后,却刚巧配出一攻一守的绝佳队形。
一行人谨慎小心地走了约莫两三刻,还是没发现有任何异动。
密道黑漆漆的看不见尽头,空间也逼仄狭小,没有新鲜空气,她们在里面呆久了,总觉得身上压着座大山。
最初的信心满满过后,大家忍不住开始发愁,担心万一找不到阵眼,她们会一直被困在这儿无法出去。
可惜元渺一心向前,并没有发现队友们低落下来的情绪。
好在沈啼莺在这方面十分敏锐,看气氛太沉闷,想起方才阮经年难得暴露的弱点,回头故意刺她。
“阮大司会,你刚才说话是不是发抖来着,都抖出颤音了。”
两人斗嘴惯了,这边刚说完,后面的阮经年果然上钩,白她一眼,还死鸭子嘴硬,愣是调动丹田力量,中气十足地大声辩驳:
“怎么着,你不怕,你以为就你勇猛啊!我这是厌恶,厌恶好吗!厌恶和害怕是有本质区别的!我问你,哪个正道修士不厌恶黑暗?这是我们的本能!”
这一长段说的,简直是此处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沈啼莺正准备再回击一句,就听见在她前面的谢清晖抢先开口了,语气正儿八经,内容一语中的:
“阮师姐,你还是别说了,我们队长可是应暗修士……”
话还没说完,就仿佛戳中了沈啼莺的笑穴,把她逗得咧着嘴笑到停不下来。
一串哈哈哈哈的爽朗笑声碰撞在密道墙壁上,甚至有一种四面环绕的立体效果。
谢清晖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沈师姐突然笑得这么欢是怎么回事,抱紧自己的法宝抿嘴不再说话。
沈啼莺勉强控制了一下笑意,以免声音太大听不见异常动静,还不忘伸长左臂绕到谢清晖面前比了个大拇指。
她虽然没再大笑出声,不过嘴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肩膀一耸一耸的,鼻中还不停发出哼声,显然是还没缓过劲,憋得辛苦。
队伍最后头的阮经年没想到,戳她肺管子的竟然是她特喜欢的钱袋子师妹,遂伤心欲绝,掩面痛呼道:
“清晖,你可不能跟某些人——我是说极个别人——学坏了呀!你是我们万象宗最后的净土了,老实的孩子运气才好哇!”
接着嘴巴不停,又赶忙呼唤起亲爱的队长,音调像唱戏一样拉长,一波三折:
“我的渺大人呐,我绝对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您明察秋毫善辨是非,千万莫听信了那贼人的谣言!”
这怪里怪气四不像的吟唱,又掀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闷笑声。
就连一直保持面无表情状态的司徒璃,这时也偷偷别过了头,脸上五官扭曲,咬牙切齿的,死撑着稳住她人狠话不多的形象。
元渺本来只是想顺耳听个八卦,却无辜被卷入话题,见大家说得起劲,便顺着阮经年的高帽,也端起架子掺和进来:
“阮道友,你要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阴阳怪气,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把阮经年说得连连求饶。
沈啼莺见缝插针,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问元渺:
“从运灵大比组队到现在,我好像都没见过你害怕的样子,连那时候在地洞里被邪修攻击都面不改色的。所以渺,你是什么都不怕吗?”
元渺被问住了,仔细回想一遍至今的人生,似乎也只有想到那个漫长的幻境中,一个个死去的同门、百姓时,才会涌上一阵担忧与惊惧。
可这事也不好和她们分享,于是她最后只能含糊点点头,平淡地说:
“差不多吧,感觉这些都没什么好怕的。”
“天,这是什么绝佳历练体质。”沈啼莺啧啧称奇。
正在队伍众人附和感叹之时,下一瞬,密道内照明阵法的微光陡然黯淡下来。
与之相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雾翻腾如云海,迅速将所有人包围笼罩。
黏糊糊湿答答的阴冷感窜上她们的身体,耳边还隐约能听到低低的,如泣如诉的诡谲语音。
元渺眼神一厉,当即反应过来。
不好,有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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