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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海赏月
康熙道:“原来做清官不只得不着银子,倒是比做贪官要难上百倍。是朕之过。”见纳兰性德和王进宝又要跪,忙道:“行了,今日谁在跪下请罪,朕就真的治他的罪。”
康熙又对纳兰性德道:“朕看那杭艾说话也算明白,他贪污的公银多吗?”
纳兰性德道:“他在户部十年,一共也就二三十万两银子吧。说句实在话,他要立志大捞的话,绝对是十倍于这个数。可见那些银子也有很多是不得已拿了的。”
康熙点头道:“既然这样,你们也别太为难他。”
纳兰性德答“是”。
这时管家来报,说几位郎中和员外郎到了。康熙和于成龙便又走到屏风后面。
几人进来后先给纳兰性德和王进宝见了礼,赵申桥笑道:“怪不得今日应酬结束的这样快,原来是纳兰大人都来帮忙了。”
纳兰性德笑道:“你们每日白天忙于公务,晚上又来进宝家当值。只有我躲清闲,倒叫我不好意思。”
赵申桥从袖筒中拿出一沓银票,放到茶几上,道:“这是一万三千两银子,他们要办的事,卑职已经记下来,请二位大人过目。”说着,递给纳兰性德一张纸。
纳兰性德接过那张纸看了看,又交给王进宝,道:“也没什么重要事,你们几个斟酌着办吧。”王进宝也点点头,把那张纸交回给赵申桥。
纳兰性德又对李振裕道:“振裕,你负责吏部内部人事,明儿有个姓戴的来报道,你给他安排个员外郎的差事。”
李振裕道:“是,卑职遵命。”
纳兰性德看着那沓银票道:“进宝,这些银子往日都是怎么处置?”
王进宝道:“跟他们说了多少次,谁收的就当自己的车马费便好,非得每日推来推去的。”
赵申桥笑道:“往日的确是都赏了卑职等。可是今日纳兰大人在此,就当卑职等得个机会孝敬纳兰大人可好?这银子又不是卑职等的,只是借花献佛,纳兰大人就别推辞了吧。”
纳兰性德笑道:“往日都有的车马费,偏我今日来就没有了,我可不做这恶人。”
李振裕道:“卑职不敢欺瞒两位大人,每日不该卑职到王大人家当值的时候,家里也是宾客不断。如给两位大人办了些许小事,到要领车马费,卑职等实在于心不安。”
王进宝道:“你们怎么收,收多少,我和纳兰大人不会问。只是有一点,千万记得,今日的位子,今天的好日子都是皇上给的。不管这银子是谁送的,只别误了皇上的事才好。”
那几人忙都躬身道:“卑职谨遵大人教诲。”
纳兰性德笑道:“你们自己府上收的是你们的,这个却是进宝赏的,我无论如何不能要。”说着,将那沓银票塞回到赵申桥袖口,道:“再争就没意思了。”
赵申桥道:“卑职在宦海沉浮十数年,像二位大人这样体恤下属又仗义疏财的上峰,不只见所未见,实是闻所未闻。以后卑职等便是跟定了二位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纳兰性德道:“我和进宝也是为皇上办事,大家只领皇上的恩典便好。”
李振裕道:“皇上圣德,早已超过尧舜禹汤。两位大人之贤,却也堪比管仲武侯。卑职等有幸生在盛世,又恰好追随两位大人,实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纳兰性德笑道:“你们今儿也都累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那几人出去后,康熙刚想从屏风后出来,却见赵申桥又走回来,手里拿了一个卷轴,道:“两位大人,卑职近日得了一幅画,请两位大人帮卑职掌掌眼。”说着,把那卷轴打开。
纳兰性德自小跟在康熙身边,对紫禁城里藏得各家名画自是早已耳濡目染。这时看那画,见提的款是宋徽宗,便先存了疑,因为自南宋以来,仿宋徽宗的实在太多。待得仔细一看,那画竟是真品。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免喜形于色道:“这画确实是正品,申桥你从哪里得来?”
赵申桥笑道:“也是机缘巧合,说来话长。既是正品,放在卑职这倒是暴殄天物了。纳兰大人是满清第一才子,琴棋书画,都是绝佳。如大人能做这画的新主人,也不枉它历经几朝,尚能保持完好了。”又对王进宝道:“王大人别怪卑职失礼,这画卑职实在只得了一幅。”
王进宝道:“没什么失礼的,你要给我送画还不如给我送几个天福号的酱肘子。”
纳兰性德道:“申桥,论理我实不该收你的东西。可是这画……我也实在喜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道:“我也不问这画你怎么得的,这银票大概也是不够,你就吃点亏,权当把画让给我。”
赵申桥连连摇手,苦笑道:“大人别羞臊卑职了,难不成卑职今日是向大人卖画来的?”又道:“若是别的上峰,卑职断不该当着王大人的面把这画送给纳兰大人。其实卑职也并不知纳兰大人今日会在王大人府上。平日卑职并无机会单独和纳兰大人相处,是以本来是想让王大人转交。今日有幸当面交给大人,实是大人和这画的缘分,大人万万别再推辞了。”
王进宝道:“容若,申桥和别人不同。他送的画你尽管拿着就好。”
纳兰性德道:“既如此,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又向赵申桥问道:“申桥你以前不是京官吧,我怎么没见过你?”
赵申桥道:“回大人,卑职以前只是兵部一个小小知事,且因为得罪了之前的上司,在兵部五年一直备受压制。几年前王大人来京到兵部办事,卑职做了个顺水人情,帮了一点小忙,王大人竟记住了。几个月前,王大人说要调卑职来吏部,卑职欢喜的几夜不曾入睡。直到到了吏部,却是充任郎中之职,卑职更是如在梦中。卑职在兵部不得志,囊中羞涩得很,便从亲友处筹措了五千两银子给王大人送过来。王大人非但说什么也不收,反而推心置腹的对卑职说,他调卑职来吏部,不是要收卑职的银子,是希望卑职真心为皇上办事。近来卑职手里有了些银子,又想孝敬王大人,可是他还是坚持不收。后来卑职才知道,吏部上下三百多人,只要进了吏部,他任何人的银子都没收过,倒是提携着大家赚了不少。纳兰大人更不用说了,向来洁身自好,从不肯在皇上面前多言一句。卑职能为二位大人效力,实乃卑职大幸。”
赵申桥一番言辞,说的甚是恳切,纳兰性德听了后,道:“以申桥你的才干,被压制那么多年,实是可惜。所幸现在到了吏部,自此后你尽可施展你的才华,我和进宝绝不是嫉贤妒能的人,以后有机会必会在皇上面前举荐你。”
赵申桥自是又谦虚感谢了一番,便告辞了。
康熙走出来,道:“最近吏部递上来的一篇折子,好像是这赵申桥写的,写的有理有据又层次分明,容若你改过吗?”
纳兰性德道:“奴才只改了几个字。”
康熙道:“这样的人却在兵部做了五年的知事,董卫国当真该死。”又对纳兰性德和王进宝道:“吏部上下都是赵申桥和李振裕这样的人吗?”
纳兰性德道和王进宝都是一笑,于成龙却答道:“级数或许没有这二位这么高,路数却是一样的。”
康熙笑道:“进宝这事办得好,朕要赏你点东西,赏你点儿什么呢?”康熙想了一下道:“拿笔墨来。”
文房四宝拿上来后,纳兰性德为康熙磨墨,于成龙铺好了纸,康熙写道:“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写好后,落了款,盖上自己的印章。对王进宝道:“进宝,把这个收好了。从今日开始,皇上知己这四个字可不是玩笑了,朕认你这个知己。”
王进宝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对臣的恩宠,臣感激不尽,臣必定用这一生来报答皇上。”
康熙亲自把王进宝扶起来,道:“天色不早了,朕今晚要和容若去后海赏月,进宝你派人送成龙回他府上吧。”
于成龙道:“只有皇上和容若怕是不太安全,臣和进宝远远的跟着,行不行?”
康熙道:“不用,有容若保护朕呢。”又转头对纳兰性德道:“是不是,容若?”
纳兰性德一笑:“当然。”
康熙和纳兰性德来到后海,两人上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屋顶,便躺在上面,对着天上的如钩新月。
康熙道:“容若,你的词里面有很多以月为题的,是不是因为你的本名里有个月字?”
纳兰性德道:“可能吧,我虽然不喜欢姓吴,但是应月这个名字却是我娘起的。”
康熙道:“那你娘叫你什么?”
纳兰性德低声道:“月儿。”
康熙道:“月儿,听着太柔弱了,朕还是叫你容若。”
纳兰性德道:“好。”
康熙道:“容若,你真的没对盼烟动过心?”
纳兰性德笑道:“你自己对人家动心就来疑心我?”
康熙也笑道:“我确实对她动心了,那么灵慧的女子。不过人家说了,钟情的是你。”
纳兰性德道:“我可不像你,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还嫌不够。偶尔见到一个聪慧点的,就装在心里了。”
康熙笑道:“那你是什么样子的?”
纳兰性德道:“我遇人不淑,被一个负心薄幸的人骗到手里就逃不出去了。”
康熙笑着把纳兰性德搂在怀里,道:“小没良心的,朕何时有对你负心过?”
纳兰性德只乖乖的伏在康熙怀里,不说话。
这一晚,两人便在屋顶躺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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