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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8
Chapter 28
莱姆斯·卢平睁开了眼睛,觉得头痛欲裂,他低低呻吟一声,从不怎么舒适的床铺里坐起身来,抬手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他昨天喝了太多酒了,到最后只记得自己扒着放满空酒杯的桌子吐了个天昏地暗,然后意识就断线了。他从长袍口袋里摸出两年前收到的那个圣诞节礼物,打开怀表的盖子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下午三点。
合上怀表盖子的时候他无意识地按了下怀表边缘的那个按钮,小小的怀表立刻放起了音乐,是克梅尔录的哨笛曲子。他意识到这个举动几乎变成了他的习惯,抿紧嘴唇按掉了这个音乐。
房间重归安静,他坐在乱糟糟的床上呆呆地注视着手心里的怀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伴着意识恢复清醒,他也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克梅尔昨天来破釜酒吧找过他,然后……然后他好像故意说了些混账话,他只是赌气一样想看她哭泣,因为早前他去克梅尔家找她的时候看到她在奥斯顿的怀里哭了,疯狂的嫉妒和持续的怒火摧毁了他的理智,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詹姆和莉莉的葬礼上回来的了,只记得自己坐在酒吧角落里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感到一阵恶心,冲进房间自带的盥洗室里对着水池低下头,却只呕出来一些透明的水,他的胃里空空如也,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昨天有没有吃东西。
莱姆斯抬起头看了看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他憔悴苍白得像是霍格沃茨的幽灵,乱糟糟的头发和破破烂烂的长袍更显狼狈不已,他突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于是脱掉衣服在简陋的浴室里冲了个凉水澡——破釜酒吧只有晚上六点以后才会供应热水。
冰冷的水流像锤子一样冲击着他的脑袋和身体,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与她的对话的内容一字不落地浮上了脑海,明明他那时候已经烂醉如泥了,却还是把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而现在他都想起来了。
他还是有点气愤于克梅尔在对话中保持的冷静和平淡,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和1号那天晚上在总部外的森林里吵架时不太一样了。如果说那一晚她的眼睛灰暗无光像是一潭死水,昨天的则更像是静谧的海洋,看似平静,却有破碎的波光在表面浮动。
莱姆斯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昨晚说得有些过头了,他想起那句“滚出我的视线”,胃部立刻不舒服地拧在了一起。他不该那么说的。
这几天里和克梅尔碰面的这几次不愉快的经历中,他总会像是火焰一样难以自制地疯狂燃烧,想把她和周围的一切都卷进来,然而独处时,他又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他用魔杖烘干了自己的头发和身体,从行李箱里拽出一件干净的长袍穿上。套好衣服的同时发现门缝底下已经塞进来一份新的《预言家日报》,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走上去捡起来,才发现送来的报纸一共是两份,靠上的那份写的日期是11月5日。
他昏睡了整整一天半。
怪不得他什么都吐不出来呢,他少说也有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件事一样,他的身体猛地产生了饥饿感。
莱姆斯将魔杖和怀表一起放进刚换的长袍的口袋里,走出自己的房间,打算下楼找点吃的。他走下楼梯来到破釜酒吧的一层,发现今天狂欢的人们总算变少了,整个一楼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顾客四散在各个角落喝酒或者就餐,大家或许已经从最初的狂喜中缓过劲儿来,恢复了平静的日常生活吧。
他点了最便宜的午间套餐,刚刚在楼上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发现身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他得省着点花,不然连旅店都住不起了,到时候就只能回父母家了。
莱姆斯一边机械地嚼着面包,一边想着心事。他似乎终于能接受至亲的朋友们离去的事实了,四天前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整个人都崩溃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然后又跟克梅尔连吵了三天架,让他更加心烦意乱浑浑噩噩,也许是两天的睡眠给了他恢复的时间,他现在冷静了很多。
毕竟,既成事实已经无法更改了。他仍然难以相信小天狼星会背叛詹姆,可是证据确凿无疑,就连邓布利多也说不出别的可能,他除了接受现实,也没有别的可以做的了。
莱姆斯又想起了克梅尔,他觉得自己现在似乎也不是那么地生她气了,他明明知道克梅尔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自己,她的恋人是他,而不是奥斯顿·格林格拉斯。可是他又不禁想起了六年级圣诞节假期前和奥斯顿的那次对峙,奥斯顿的话语至今让他耿耿于怀。
“克梅尔和我从小就有婚约,你才是插足的那个第三者。再说了,你又能给她什么?她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跟你这个整天穿着洗得发白的破旧长袍的穷光蛋在一起。”
要不是克梅尔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莱姆斯确信他们绝对会在走廊上打起来。自那以后奥斯顿·格林格拉斯就成了他心头的一小块抹不去的阴霾。哪怕克梅尔对自己的表哥没这份意思,但另一方绝对不是这么认为的。只要听到克梅尔提起奥斯顿他都会觉得不舒服,更何况是亲眼看见两人相拥在一起呢。他根本没法说服自己他们的拥抱纯粹是出于亲情。
他边吃东西边翻着手边的《预言家日报》,目光在11月4日的报纸的第三栏停了下来。那栏写着11月1日的那起爆炸案的魔法部官方通报,小天狼星·布莱克因涉嫌谋杀13人被判阿兹卡班无期监禁,被害者中有11名无辜的麻瓜,还有2名巫师,分别是彼得·佩迪鲁和伊莎贝尔·格林格拉斯。
叉子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脆响。莱姆斯觉得脑海里一片混乱,胸口升腾起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
他扔下报纸,拔出魔杖,冲向破釜酒吧的后院。对角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而他则不顾路人惊异的目光在熟悉的街道上拔腿狂奔,朝着伊莎贝尔的店铺跑去,连幻影移形都忘了用。转过一个又一个街角,他终于看到了静静伫立在街道上的那家小小的服装店,和记忆里一样的门店招牌上仍旧是熟悉的那几个文字,雅致的装潢十分别致但又在整条街上显得毫不突兀,只是现在并没有一位美丽风趣的店长会出来笑着跟他打招呼。店铺大门紧锁,上面还挂了一个待转让的牌子。
莱姆斯喘着粗气站在关闭的店门前愣愣地看着那个小牌子上的文字——“伊莎贝尔是我们的珍宝和快乐的源泉,她为了保护无辜的路人献出了生命,如果你愿意参加她的葬礼,请于11月4日早上九点前往XX-XX-XXX。格林格拉斯家敬上。”
伊莎贝尔的葬礼昨天已经结束了。
愧疚感像是咆哮的海浪一样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在转瞬间将他吞没。莱姆斯虽然对那份短暂的兼职工作感到了痛苦,但他依然很感激伊莎贝尔,她平易近人、风趣幽默,总是能给周围的人带来快乐,那段时间里也十分照顾他,给了他远比自己应得的多得多的报酬,而且——
奥斯顿·格林格拉斯和克梅尔一样在魔法部工作,如果有什么事重要到需要他亲自去她家找她,那只能是……而且她是傲罗,也许她知道得比其他人都早……
他失去了四个最好的朋友,但那同样也是她的朋友,与此同时,她还失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克梅尔的母亲,死于小天狼星制造的爆炸。
他想不下去了,如果继续思考下去,某种令他深深恐惧的感情就会吞噬他的身心。
他想见克梅尔一面,至少他现在是清醒的,也许他们好好谈一谈还能把话说开,他——他必须得向她道歉。
莱姆斯终于清醒并冷静了下来,他握住自己的魔杖幻影移形到了克梅尔公寓的楼道里,习惯性地掏出钥匙想要开门,却发现打不开面前这道门,门锁似乎换了。屋子的防御魔法全都没有了,他用开锁咒撬开了房门,进去之后发现里面变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无论是艾维娜的鸟笼还是生活的气息都不见了,整个房子就像是好几天都没人住了那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的心脏收紧了,起居室的沙发旁边有个没上锁的行李箱,他拉开拉链发现里面都是他的私人物品,被整整齐齐地码在里面随时都能带走。
他是不是应该感谢克梅尔没有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扔掉?莱姆斯觉得心底浮现出某种挫败无力的感情,他没想到克梅尔居然不打一声招呼就搬了出去。虽然他们现在正在吵架,而且这房子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她自己租的,但是他还是觉得至少她应该通知自己一声……
他再一次举起魔杖幻影移形,下一刻出现在了只拜访过一次的格林格拉斯家的庄园外头。越过紧锁的铁门,能看到格林格拉斯家气派的宅邸伫立于豪华庭院的中心,在临近黄昏浅金色的阳光映照下折射着明亮的光彩,无论谁见到这样的建筑都会赞叹一句它的美丽、奢华或者艺术感。格林格拉斯家既殷实富足又拥有历史底蕴,无论在巫师界还是麻瓜界都拥有可以傲视他人的地位。在霍格沃茨时学生们穿着一样素净的长袍上着一样的课,家境的差距也许只体现在节日时家人送来的礼物上,然而离开学校步入社会之后,他才清晰地意识到了这种差距究竟有多么巨大,宛如万丈鸿沟一样横亘在他的面前,让他哪怕只是看一眼都觉得头晕目眩。
莱姆斯想起了这三年里那些如蚂蚁一样啃食着他内心的种种小事。凤凰社并不会给他发工资,自从停止了打工,他的手头总是拮据无比,每一个加隆都要精打细算到底怎么花,与克梅尔的约会也渐渐变成了负担,他总是禁不住想要去想这些花费带来的亏空到底要多久才能补上,无法像学生时代一样单纯地握着她的手和她一同欢笑了。
克梅尔的心思十分细腻,几乎马上就发现了他眼中暗藏的阴霾,主动提出与他轮流承担花销,减少约会的次数,甚至有的时候所谓的约会只是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分钱都不花她也依旧显得很开心。无论怎么看她的做法都十分体贴,可是莱姆斯在感动于她的体恤的同时,也越来越觉得喘不过气。比起一味的忍耐,他更希望克梅尔能像普通姑娘那样说些无理取闹的任性话,甚至和他小打小闹地吵一吵,这样他反而能觉得放松些,而不是让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穷到没法和女朋友坦然地外出约会,面对这样善解人意无限包容自己的恋人却还觉得不知足。
他又想起了自己刚毕业时投递简历寻找工作时的事,他不愿意隐瞒自己是个狼人的事实所以无论怎么努力都找不到一份正常的工作。那些人总是像看怪物一样地看他,他原以为自己对此做好了心理准备能够平静地接受这一切,没多久就悲哀地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他无数次在辗转反侧的夜里诅咒着自己狼人的身份,诅咒着咬伤自己的那个狼人,诅咒着那些因为他狼人身份而歧视他、畏惧他、巴不得他消失的人。如果他不是狼人,现在应该已经成家立业,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了。也许他们真的会像克梅尔说的那样,领养一个孩子从而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莱姆斯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合时宜的思绪甩在脑后,他还没有组织好自己见到克梅尔之后要说的话语,可是他也不能在这里傻站着等太阳落山。他是为了道歉和安慰她而来的,至少他得先见到她再说别的。
他按响了门柱上的门铃,等待有人出来接待他。就他所知巫师家庭通常会选择家养小精灵而不是雇佣外人担当佣人和管家,不过格林格拉斯家两者都有,他上一次来拜访时看到宅邸里穿行的那些统一着装的佣人女仆时,着实吓了一跳,甚至以为自己走进了麻瓜电影里的旧时庄园。
负责接待的人很快就现身了,是克梅尔口中的老管家瑞德。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男性依然站得笔挺,隔着铁门优雅地向他行礼之后开口询问:“请问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吗?”
“我想见克梅尔,能帮我叫一下她吗?”莱姆斯有些局促地说道,他不擅长与这种人打交道,他看不出眼前的男性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后者带了一张完美无缺但令人惊惧的面具。他又想起了得知多卡斯和詹姆他们死讯时克梅尔那张平静淡漠的脸,她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死,也不在乎周围的一切,让他看得心惊胆战毛骨悚然。
瑞德的神色平静,口吻如常淡然:“很抱歉,大小姐现在不在宅邸里。”
“那她现在在哪儿?”莱姆斯拧起了眉头,原来的那个公寓已经空空如也了,如果她不在这里还能去什么地方?
“对不起,我无权告知您大小姐的行踪。您还有别的事吗?”
瑞德过于平静的语调点燃了他的怒气,这是克梅尔指使的吗?她还真是绝情啊,就这么打定主意从他眼前消失了?
气氛一时降到冰点,莱姆斯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忽然听到瑞德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瑞德,你回去吧,我来跟他谈谈。”
声音的主人从老管家的背后慢慢走近,那是个英挺而瘦削的男孩,看起来比莱姆斯要年轻一些。红色的短发柔顺而凌乱地散落在耳畔,白皙脸庞上的五官深邃而英俊,男孩周身的气质不知怎的让他联想起学生时代的詹姆,但他比詹姆要更温和儒雅一些。他有着一双和克梅尔十分相似的蔚蓝的眼瞳,只是现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暖意,他静静地凝视着莱姆斯,脸上带着让人难以揣测的淡漠神情。
三年未见,利亚姆·凯尔特变得让莱姆斯几乎认不出来了。上一次见面时,他还是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才刚刚开始长个子。
瑞德离开了,而利亚姆打开铁门走了出来,他似乎没有邀请莱姆斯进去做客的意思。
“我是来找克梅尔的。”莱姆斯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对方主动提出要和他谈谈,至少不会像瑞德那样对他的问题保持缄默吧。
利亚姆点了点头,回答:“我知道,但克梅尔已经不在这里了。她回爱尔兰了,我希望你别去打扰她。”他的话语中有什么令莱姆斯感到心惊的东西,就好像他在压抑着呼之欲出的感情,这让莱姆斯愈发不安了。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和她谈谈。”他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
利亚姆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围栏旁用后背倚上镶嵌着铁门的石柱之后,淡淡地回答:“她不会回来了。还不明白吗?你让她滚出你的视线所以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了。爱尔兰才是她的故乡,她的归宿,她不会回来了。”
利亚姆的话像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击中了他的身体,莱姆斯登时立在原地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凝滞起来。
“虽然克梅尔希望和你单独谈谈不让我们跟着,但考虑到你当时喝得酩酊大醉,奥斯顿和我都担心你会对她动粗所以我们也跟了进去,你们的对话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恭喜你,现在如愿了。”利亚姆的话语极尽嘲讽之意,他的眼眸里沁着些许冰冷的笑意,像是有冰雪冻结其中。
莱姆斯将利亚姆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可是他根本顾不上这些了。克梅尔离开英国回到爱尔兰了,但那里并不远。虽然他只知道凯尔特家的庄园在都柏林郊外,但只要想找还是能找到的。他不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他得找她谈谈,即便他们确实吵架了,即便他确实说了些过分的话,她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他……他不能没有她。
莱姆斯有点茫然地掏出自己的魔杖,想着要幻影移形到哪座离港口最近的城市,但下一秒,他的魔杖就从手中猛地飞了出去。他恢复了清醒,对着夺走他魔杖的利亚姆怒目而视:“把魔杖还给我!”说着便走上前去想夺回自己的魔杖。
利亚姆猛地一挥魔杖,一道全身束缚咒就击中了朝他扑过去的莱姆斯,也许他早有这个打算,所以显得十分淡定,不慌不忙。而被魔咒束缚住的莱姆斯难以维持平衡,直直摔倒在了地上,试图挣扎,但绳索把他捆得严严实实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余地。
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是个决斗高手,居然这么毫无防备地被个小他四岁还在上学的男孩制服了。
似乎是不想被打断自己的话语,在莱姆斯大吼大叫起来之前,利亚姆又甩过来一道无声咒让他闭上了嘴,然后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拉出一张软垫盘腿坐了下来,冷冷地俯视着他说道:“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我刚才跟你说了,别去打扰她。她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调养身体,治疗疾病。”
利亚姆的话语让莱姆斯的挣扎停了下来,他茫然地看着利亚姆,脑海中一片纷乱。克梅尔病了?什么病?他怎么不知道?是这几天才生的病吗?片刻之前他还在思考有什么无声无杖魔法能帮他摆脱困境,但现在这个念头已经烟消云散了。
利亚姆大抵是看着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想问什么,叹了口气之后移开视线耐心地解答起来:“你知道我有躁郁症对吧?克梅尔应该跟你说过我的事,但她不知道她也有和我类似的疾病,麻瓜学者说这种疾病可能是会遗传的,我们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所以也逃不开一样的下场。她患有抑郁症,还有长达十二年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应该向你提过我们在红堡的遭遇,但她没跟你说过她屡次尝试自杀的事对吧?”他全程都没有看莱姆斯,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前方的地面,用有些痛苦的声音接着说了下去:“我们到了缅因州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那时候的日子太艰难了。在红堡时芮雅嬷嬷还会照顾我们,到了缅因州就只能靠自己了,准确来说是克梅尔照顾歇斯底里的母亲和我两个人。那时候她才九岁,还是因为做了噩梦会大哭着醒来瑟瑟发抖到黎明的年纪。克梅尔十岁和十一岁的时候分别尝试过两次自杀,一次是卧轨一次是跳崖,但是她的魔力救了她。似乎是意识到她没法杀了自己,从那以后克梅尔就把所有感情封闭到内心来保护自己,她把自己伪装成正常人度日,但是内在早就崩坏了。不过正因为她封闭了感情,别人也很难从心理层面伤害到她,直到她来了英国,遇到了你。”
“克梅尔会笑会流泪了,但是她的病并没有被治愈,它们一直蛰伏在她的心底等待某个契机出现让它们重见天日。前天我们聊了整整一天,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包括你是个狼人的事,你们之间如何相处的事,她为凤凰社工作的事。”利亚姆阖上眼似乎是想极力压抑自己的情感,可是他失败了,说出的话语渲染上了浓浓的恨意,“1978年到1981年这三年里,她因为你一直被持续的压力和痛苦纠缠着。她本来就是个心思敏感细腻容易多想的人,所以跟你相处时就更痛苦了,她一直胆战心惊害怕会伤害到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强迫自己去变得温婉体贴、善解人意。抑郁症的患者和躁郁症的患者不一样,我的躁狂症发作的时候会试图通过发泄怒火伤害其他人来缓解自己的压力,但是抑郁症患者所有激烈的感情都是指向内心的,他们越痛苦,越是会不停地伤害自己。我真的没有想到,我引以为傲的姐姐会为了你这样懦弱自卑的男人把自己变得卑微如尘土和蝼蚁,她在无数个夜晚持续被梦魇纠缠,天亮之后却又会对你露出平静的笑容,你有试着去窥探她内心的真实感情吗?你有试着像她体恤你那样去理解她吗?”他抓起莱姆斯的衣领,把他从地面上拎起来,强迫他直视自己愤怒的面容,咬牙切齿地说道:“不,你没有,你只顾着你自己。”他松开了手,任由莱姆斯重重跌回到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知道她被那个叫多洛霍夫的食死徒折磨的事吧?那之后她在圣芒戈躺了三周才出院,虽然身体康复了,但是精神却彻底损坏了。我们的童年梦魇开始于酗酒的父亲施加的暴力,持续一年生活于暴力之中给克梅尔留下了一辈子也难以抹消的阴影,就算你也应该发现了哪怕是盛夏她也不会穿短袖的衣服吧?多洛霍夫的折磨成了激发她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的钥匙,她从那件事之后每夜都在做噩梦,但是既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过于沉重的感情把她的心压垮了,她甚至无法提起精神面对下一天。克梅尔告诉我她还出现了躯体化症状,身体总像是有电流通过一样发出轻微但难以忽略的疼痛,手也经常抖得抓不住东西,胸口一直被窒息感占据……”眼泪从男孩的眼角滑落下来,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颤抖的笑容,直直地看向莱姆斯,说道,“到这种时候,死亡对我们来说就是解脱了,在重度抑郁症患者的脑海里,死亡将变成最美妙的东西,因为就连睡梦也是令人窒息令人痛苦的,那么生活本身就成了永无止尽的梦魇,只有死亡能结束这一切,只有死亡会带给我们安息。”
“如果不是奥斯顿把我从霍格沃茨拽了回来,克梅尔真的会死的,你听说过绝食把自己饿死的傲罗吗?我姐姐差点成了第一个。”他笑出了眼泪,那颗眼泪迅速地从他苍白的脸颊上滑落,消失在下巴的阴影里,“我花了一天听她倾诉了所有的痛苦,帮她找回了一点活下去的动力,她说想跟你谈谈,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所以我带她去见你了,然后你怎么说的?‘骗子,你怎么好意思说你不在乎’‘滚出我的视线’?”
利亚姆站起身来挥动魔杖,解除了莱姆斯身上所有的咒语效果,然后把两个人的魔杖一起丢到了一边,用双手抓着莱姆斯的领口把他从地上完全拖了起来,嘶吼道:“你怎么敢对她这么说?!那是我的姐姐,我的血肉至亲!她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怎么敢这么对她?!”
利亚姆挥出的第一拳结结实实击中了莱姆斯的正脸,他根本没打算反抗,所以被这一拳直接撂倒在地,他的鼻梁骨恐怕骨折了,温热的液体滴滴嗒嗒地流了出来,洒在他的胸口上。但利亚姆似乎并没有满足,又一次把他拽了起来,抓着他的胸口大喊道:“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你以为你不还手挨我打我就会原谅你?”
第二拳击中了胸口,第三拳的目标是眼睛,莱姆斯再一次摔在地面上,一个滑不溜秋的东西因为这股冲击从他的口袋里飞了出去,他费力睁开肿胀起来的眼睛,发现克梅尔送给他的怀表滚到了稍远处的地面上。
利亚姆似乎还没满足,又伸出手来想把他抓起来。莱姆斯伸出手抓住了利亚姆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然后把这个年轻的学生拽倒在地,弓身跳起向他挥出了反击的第一拳。
“你又懂些什么?你根本没法理解身为狼人有多么痛苦!”他狂怒着大吼着,再回给这个被自己压制住的男孩又一拳,“你以为我不想给她正常的生活吗?你以为我不爱她吗?可是她从来不跟我说这些,她根本就不信任我啊!”悲愤灼烧着他的理智,他无比沉痛地意识到他和克梅尔犯了一样的错误,这是恋爱关系中最不该犯的错误,即便这种行为的初衷是出于对对方深切的爱。
利亚姆的左脸立刻红肿起来,在完好的右脸颊的对比下显得十分可怖,然而男孩的那双噙着泪的蓝眼睛里写满了不服输的倔强,他咬着牙卯足劲突然地用额头撞了上来,再次把莱姆斯拱翻在地,然后开始自己下一轮的攻击。
两个成年男巫就这样在格林格拉斯家门口的空地上像麻瓜一样赤手空拳地互殴了好几分钟,直到两个人都无力地倒在地面上再也爬不起来。
莱姆斯仰面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利亚姆则捂着肚子蜷曲在地面上发出痛苦的喘息。他们都没有实打实地打过架,所以最终莱姆斯靠着更健壮的身体和更充沛的体能取得了胜利。
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利亚姆头一个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捡起了自己的魔杖,但只是把它揣回了口袋里,并没有拿它攻击莱姆斯。他平复了一下呼吸,用疲惫而沙哑的嗓音对莱姆斯说道:“克梅尔回红堡了,那里也许是唯一一个有可能治愈她创伤的地方,即便那要花上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留在英格兰和你在一起的话,她的结局就只有在痛苦中死去。如果你真的爱过她,哪怕只有一点点,就不要再去打扰她了。”他拖着虚弱的步子,头也不回地穿过铁门走向格林格拉斯家的宅邸,留给莱姆斯一个瘦小的背影,最终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
莱姆斯也爬了起来,他捡起自己的魔杖还有那块小小的怀表,用长袍的袖口擦掉上面的浮土,然后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回了口袋里。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格林格拉斯家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父母家的门口,他的母亲霍普·卢平正担忧地用手轻轻触碰他脸上的伤痕,心疼万分地说道:“天呐,莱姆斯,这是怎么搞的,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终于能吐出完整的句子。莱姆斯·卢平凝视着他的母亲,嗓音嘶哑地说道:“我伤害了我最爱也最爱我的女孩,现在我终于永远失去她了,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他被自己声音里流露出的无助吓了一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就此彻底崩溃。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如何亲手毁掉了他们的爱情,同时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识到,唯独这个问题,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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