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鬼男友

　　我们回到冒菜馆的时候，里头灯火通明，就坐着魏九霄一个，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小黑一家忽悠走的，估计没少出卖亲妹妹。
　　魏九霄一看到我俩，就惊讶地摸着下巴：“前辈，你……你把张焕给办了？”
　　办个屁啊我擦！魏九霄你这什么眼神？！
　　要是办了他，我还能活着回来吗？！
　　结果我一转身就秒懂了，死人脸正扶着门框，垂着头微微喘息，脸色苍白、眉头紧蹙，似乎正在忍耐什么——
　　好一副被人办过的样子。
　　我心里一咯噔，直觉这跟他在浴室里那一番折腾有关，他现在插着固魂针，全靠纯阳血维持体内仅有的阳气，该不会又放血了吧？
　　我想起下午做的那个梦，虽然在梦里死人脸没离开，但只要一想起济世馆的事，我就十分不安。
　　这一次，哪怕不破这个四方养阴阵，我也不想让死人脸再冒险，要是再来三根固魂针，我宁愿全插在我身上！
　　“手。”我强硬地把死人脸的双手拽过来仔细检查，指头、手腕全部完好无损，看来没放血。
　　……那他在浴室里的一个小时干嘛了？
　　这腰酸腿软的模样，该不是是撸过头吧？……咳咳咳，想什么呢我！
　　死人脸看我表情猥琐，无奈地把手抽回来：“时间不多，咱们速战速决。”
　　他指挥我跟魏九霄把窗帘全拉上，饭馆中央的桌椅都挪开，腾出一小块地方，我看他从背包里掏东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把新的铜钱短剑，符咒，铜钱绳和朱砂——
　　等等，他不是不能用道术么？
　　“死人脸，你难道要取掉固魂针吗？”我问。
　　“嗯，取一根，阳气就能缓慢流动，可以用道术。”死人脸淡定的用朱砂画圈摆阵，“不过我的阳气只能负责点火，你的阳气才是真正的燃料。”
　　他说的浅显易懂，我明白，可是取掉一根固魂针，就代表死人脸身上的阳气正在缓慢流失，我还没学会借阳术啊，这样太冒险了！
　　我正想开口，魏九霄摇摇头，叹口气：“前辈，你瞧他的样子就知道，固魂针早取过了。”
　　“什么？！那一会儿还能插。进去不？”
　　“你以为是按。摩。棒啊，还反复用？”魏九霄嗤笑一声，道，“那可是他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就三根，打进去生效，拔了就废掉。”
　　死人脸还蹲在那里一言不发地摆阵，他似乎天生就对自己的生死病痛不太在意，我却僵住了，想得全是破完这个阵之后的事儿……死人脸阳气不足会怎么办？我要是蠢到一直学不会借阳术怎么办？！
　　我心里五味杂陈，比起担心难过，更多的是自责，我后悔告诉他什么四方养阴阵了，我后悔念叨着他回来了……
　　与其现在这样无能为力地看他冒险，我宁愿他一辈子不要再回A市，不要再和魏家有纠缠。
　　哪怕，不要再见到我。
　　这次的阵主要是为了泄阴，算是简单的入门阵法，死人脸很快就折腾好了，还是老办法，我拉着红绳站在阵眼，死人脸从背后抱着我，右手放在我小腹上。
　　“……借阳就借阳，你们非得摆这个造型？”魏九霄别过脸，骂了一句，“操，眼睛都要瞎了。”
　　我心情不好，难得没跟魏九霄打嘴仗，沉默地任死人脸抱着，他左手捏着一张黄符，手腕一翻引燃了符纸，却没有立刻开始借阳，而是凑在我耳边低声道：“放心，我没事。”
　　你没事才有鬼了！妈的，非得彻底歇菜了才叫有事吗？！
　　我梗着脖子不吭声，死人脸将燃烧的符纸在红绳上一挥，红绳另一端的小旗子立起来，无风自动，我体内的阳气沿着红绳源源不断地往外倾泻，这一次阳气的消耗量比之前在C市借阳走魄要多得多，但也许是因为解开了封阳术，最近又在练习《天阳集述》，我的状态比那次好太多了，阳气源源不断地消耗又产生，反而让我有一种通体畅快的感觉。
　　死人脸比我要高一些，一开始只是轻轻搂着我，后来身子竟然渐渐压过来，温热凌乱地呼吸打在我的后颈，帮我一起捏住红绳的手也颤了起来，我看到地上那面小旗子歪斜了一下，重新稳稳立住。
　　“死人脸……”我紧张地问，“你还好么？”
　　“不要紧，”他说完，脑袋已经彻底歪在我肩膀上了，声音断断续续地，“……很快、很快就好。”
　　“魏九霄！你快帮我看看他！！”我一下子就炸了，差点儿要把手里的红绳丢掉，死人脸用力握着我的手，“何征，再坚持一下……”
　　坚持个屁！我急得要命，又不敢随便松手，怕万一像小说写得那样来个什么反噬怎么办。
　　我们俩满身都是阳气，魏九霄是半阴体，也不敢伸手去碰他，沉着脸告诉我：“他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那这泄阴阵怎么办？！
　　没有死人脸的辅助，我的阳气很快就停滞不前，小旗子也渐渐倒下，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妈的，这可是死人脸用拔掉一根固魂针换来的机会，我不能这么熊！
　　我咬咬牙，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再试试借阳术吧，而且死人脸在我背后，正好给他补充阳气。
　　魏九霄明白我要做什么，不赞同道：“前辈，还是先把他带回去再想办法吧。”
　　“带回去也没办法！”我有些羞恼，“每次都是你们冲在前面，我他妈的什么都做不了！这次换我来！”
　　魏九霄也急了，伸手就要把死人脸从我身上拉开：“借阳术再加上泄阴阵，张焕昏了不顶用，你玩得了符阵吗？不要乱来！”
　　“魏九霄！你他妈敢碰他一下试试！！”我怒道：“滚开——”
　　就在那一瞬间，我感到体内的阳气重新向外流出，甚至比刚才的更加猛烈，地上的小旗子唰得立起来，旗杆撞在地上咄咄作响——
　　借阳术成功了！！
　　魏九霄也很吃惊，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控制着泄阴阵，随着时间的流逝，屋子里的阴气渐渐消失，地上的朱砂沿着符阵滚动，摆阵的黄符一张接一张燃烧起来，我体内的阳气开始入不敷出了，让我吃力地双腿发软，但一想到死人脸还在我身后，我硬是撑住没摔倒。
　　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啊……泄阴阵的吸力越来越大了，我的阳气都快空了。
　　魏九霄开了观魂眼：“行了行了，阴气都没了，快停手，把红绳扔了。”
　　我捏着红绳没动，魏九霄骂道：“何征你傻逼啊，快松手！！”
　　我咬着牙，欲哭无泪：“我、我松不开……”
　　魏九霄愣了愣，脸色一变，迅速跑进厨房找工具，丁零当啷的一阵响，他拎着把大剪刀出来了，剪了好几下红绳都没断，他破口大骂：“张焕准备的是绳还是钢筋？我操！”
　　他把剪子一丢，直接上手去掰我手里的绳头，他蹙着眉头，手上的皮肤已经被烫的起了一串水泡。
　　魏九霄明明很用力，但就是拽不出我手里的绳头，我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前已经一阵阵发黑了，妈了个巴子的，再这样下去，也许真要被吸成人干了。
　　我感觉背后死人脸身上的阳气也慢慢透过我被吸过去，赶紧朝魏九霄道：“别管我了，先把死人脸搬一边去！”
　　魏九霄瞪我一眼，还是照做了，他安顿好死人脸，转身过来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小旗子，猛地蹲下来伸手去抓——
　　“魏九霄你疯了！那是阳门，不能碰！！”
　　他没理我，直接握住那柄小旗，手心冒出一阵白烟，我都能闻到一股焦糊味，魏九霄胸口的玉葫芦发出极亮的光芒，他满脸涨红，费力地去掰旗杆，在旗杆掰断的一瞬间，玉葫芦啪得一声炸了，掉下来几片碎玉。
　　魏九霄愣愣地看着碎玉，朝我勉强一笑：“前辈，这下我得臭着了，你介意不？”
　　卧槽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么？！
　　我赶紧把红绳一丢，跑过去看他的手，几乎都成炭烧鸡爪了，起了好多大水泡，皮开肉绽的看着特别惨，我推他：“死人脸交给我，你快去医院包扎。”
　　“包扎了也没用，得等你的阳气散干净才能愈合。”魏九霄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叹了一声，“我是没劲儿了，前辈，你负责打扫战场吧。”
　　我看着他笑眯眯的面孔，心情复杂：“魏九霄……你好像挺在乎死人脸的。”
　　“是吗？”他有些莫名其妙的，然后耸耸肩说，“也是，他死了谁阻止魏家复活鬼王。”
　　“那个，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我一拍大腿，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他老是当着死人脸的面调戏我，就是为了让死人脸吃醋，还扣着死人脸的手机不还！
　　“前辈……”魏九霄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你想象力还能再丰富点儿么？干脆说我喜欢小黑算了。”
　　我一哆嗦：“你、你喜欢小黑？！”
　　“……”
　　魏九霄端着两只手，靠在死人脸旁边坐着，闭目不语，于是他喜欢谁这件事又陷入了迷宫。
　　我咂咂嘴，这次虽然过程惊险刺激，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我们破了四方养阴阵的一处阵眼，我还借机学会了借阳术，死人脸的阳气可以及时补充了。
　　整理完冒菜馆，我落上锁，打算明天跟魏九霄再去其他三个地方看看，如果阴气很重，就劝他们暂时先关掉店铺，等死人脸修养好，我们再各个击破。
　　魏九霄的手受伤，回去换我开车，到了家楼下，我背着死人脸上楼，魏九霄在后面用手背帮忙托着人，结果一到家门口我就给懵了，家里亮着灯，大门也敞着，难道遭贼了？
　　魏九霄嘘了一声，一个跨步站到我前头，顺手抄起了楼道拐角的扫帚，他正要摸进去，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出来，差点儿把我掀倒了，是山魅。
　　山魅系着死人脸穿过的那条花围裙，委屈地抱着我的大腿蹭：“大哥哥，我好累呀，叔叔虐待我！”
　　“胡说什么呢，让你煮碗面就虐待你了，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爱老吗？”老张在屋里叨咕着，“哎呦怎么这么臭——魏小子你又摘玉葫芦了？”
　　“他的玉葫芦碎了，张叔，你能配药给他压一压味道么？”
　　“行，明天我试试。”老张一出来，看到昏在我背上的死人脸脸色就变了，气道，“我就知道他不顶事儿，怎么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你们居然还没合阳！”
　　合阳？什么东西？？
　　我纳闷地看着老张：“什么合阳？”
　　老张一愣：“你不知道？《天阳集述》里不是有吗？就在最后两页！”
　　“……没见着，那两页被撕掉了。”
　　听老张的意思，用合阳治疗死人脸要比借阳术管用……这小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山魅正在拼命地拽我的裤腿，我低头无奈道：“小黄，再拽裤子该掉了……你有话就说啊。”
　　“大哥哥，”山魅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表情特别纠结，“合阳、合阳就是——啊呀！”
　　她还没说完，就被老张一把拎起来，他皮笑肉不笑的：“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不然，叔叔喂你喝药。”
　　山魅委屈地瘪瘪嘴，含着一泡泪看我一眼，立刻变成蛇体溜了，那小眼神就跟看砧板上的猪肉一样，充满了爱与同情，一下子让我有了很不详的预感。
　　老张把掉下来的花围裙接住，直接系自己腰上了，他笑呵呵地招呼我跟魏九霄：“都愣这儿干嘛，进屋进屋，叔给你们盛面。”
　　臭不要脸的，那明明是山魅做的面！
　　还有，这是我家，你一副主人语气是闹哪样？！
　　我跟魏九霄合力把死人脸安顿在卧室床上，他微蹙眉头，睡得很沉，我摸了摸他冰凉的手，看来今晚还得再用一次借阳术。
　　魏九霄靠在门边看了我们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我拎着药箱跟出去：“魏九霄你等等！你手上的伤还没处理呢！”
　　他低头看了一眼惨兮兮的手掌，凉凉地说：“不用，不疼了。”
　　不疼了？你丫练铁砂掌的啊！骗鬼去吧！
　　“别逞强。”我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用拷过的针一个一个挑破水泡，挤干净再上药，最后裹上纱布，魏九霄始终不开口，惯常笑着的一张脸紧紧绷着，我问他，“很疼吗？”
　　他看着我摇头，一双桃花眼神色复杂，突然抓住我的胳膊低声道：“前辈，跟我走。”
　　“？？？”我恍然大悟，担心我家睡不下呀，“没事儿，我最近都跟死人脸挤一张床，张叔睡沙发就行了。”
　　“你们……一起睡？”魏九霄的语气怪怪的。
　　我也没在意，收拾着药箱说：“是啊，那样可以给他借阳，何况他现在还少了一根固魂针。”
　　老张耳朵特别尖，一下子就举着锅盖从厨房里冲出来：“怎么回事？！固魂针少了一根？”
　　我叹口气：“为了破四方养阴阵，死人脸拔掉了一根固魂针，不过张叔你放心，我现在会借阳术了，他没事的。”
　　“小兔崽子，真是嫌命长！”老张骂了一声，神色严肃，“幸好我回来的及时，依我看别拖了，今晚你们就合阳！”
　　还没等我问，魏九霄先急了：“不行！不能合阳！”
　　老张把锅盖啪得往桌上一摔，瞪着魏九霄：“魏家小子，你可别多事儿。”
　　魏九霄说：“他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把他牵扯进来？”
　　“这该问你们魏家，要不是你们要放鬼王，我大侄子会弄成现在这样吗？”老张也怒了，“他不跟我大侄子合阳，你行你来啊！”
　　“我？我他妈又不是天阳体！”魏九霄恼怒道，“再说了，谁要跟他合阳？！”
　　我都快气乐了，要合阳的是我，你们激动个毛线。
　　T皿T，吵个屁吵，就不能来个人告诉我什么是合阳吗？
　　老张似乎终于发现我了，一把揪住我问：“小何，你说，你愿意跟我大侄子合阳吗？”
　　魏九霄喘着粗气，把我抢过去：“前辈，不能答应！他要让你跟张焕上床！”
　　“我俩睡好几——”
　　“不是那个意思！”魏九霄咬着牙，腮帮子也跟着磨起来，“是做！……听懂了吗？”
　　啥玩意儿哈哈哈哈等等一定是我理解错了对吧……
　　“……”
　　！！
　　我看看老张，又看看魏九霄，默默地抹了把脸：“合阳……就是那个？”
　　“对。”他俩异口同声，都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感觉自己脸上快燥透了——
　　卧槽！救个人还要双修，这太玄幻了吧？！
　　我一个大男人，光荣的人民警察！铁骨铮铮！！……
　　但是，可以救死人脸。
　　我想起他因为固魂阵疼得难眠的夜晚，想起他刚才无力地昏在我背上的样子，还有七月半那个轻柔的吻……
　　好像终于有什么我看不清的事实裸。露出来，我却下意识地不敢承认。
　　魏九霄看着沉默的我，脸上的急怒慢慢平复，他苦笑了一下松开我：“前辈，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妈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我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惊愕、慌乱、忐忑、羞耻……甚至还有一点点，死人脸需要的那个人是我的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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