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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薛柔躺在病床上,手捂着肚子,疼得咬紧牙关。疼痛不是突然袭来的,而是一点点加剧——先是隐隐的闷痛,像经期不适,然后逐渐变成揪紧的绞痛,好像有双手在肚子里撕扯。
汗珠从额头滚下来,混着未干的泪痕,在脸上淌出湿漉漉的痕迹。她抓着床单,指甲都泛白了。
“小薛?”王母最先察觉到不对劲,凑近了看,“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肚子疼?”
薛柔勉强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疼痛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她想起上次产检时医生说“双胎妊娠风险大,要特别注意”,心里突然涌起巨大的恐惧。
孩子……不能出事……这是她所有的筹码……
“德全!快进来!”王母声音都变了调。
王德全冲进房间时,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薛柔蜷缩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粘在皮肤上。
“小柔!”他扑到床边,“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肚子……好疼……”薛柔声音细弱,带着哭腔,“孩子……孩子会不会……”
“不会的!一定不会!”王德全一把抱起她,朝门外冲去,“妈!打电话给医院!爸!去开车!”
整个王家乱成一团。王母边哭边拨120,王父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冲下楼发动车子。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映出一家人仓皇的影子。
去医院的路上,薛柔疼得意识都有些模糊。她抓着王德全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肉里,嘴里反复念叨:“孩子……保住孩子……”
王德全握着她的手,手心全是汗。他看着薛柔痛苦的样子,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恐慌——不只是为两个孩子,更为一种可能:如果孩子没了,他和薛柔之间还剩下什么?
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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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急诊室外,时间变得粘稠缓慢。
王德全在走廊里踱步,烟一根接一根地抽——他戒烟三年了,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住。烟雾在惨白的灯光下缭绕,像他此刻纷乱的思绪。
他掏出手机,盯着通讯录里“老婆”两个字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妻子沙哑的声音:“喂?”
“你今天到底发什么疯!”王德全一开口就是质问,“你不知道她怀着孕吗?你非要闹成这样才甘心?!”
沉默。长久的沉默后,妻子笑了,笑声里满是讽刺:“王德全,你现在是在怪我?怪我没有乖乖在美国待着,看着你和小三双宿双飞?怪我打扰你们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你——”
“我怎么了我?”妻子声音陡然提高,“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个贱人挺着肚子住进我们家,你爸妈还把她当宝贝供着!王德全,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想过诗雅的感受?!”
“诗雅……”提到女儿,王德全心虚了一下,但很快又被怒火覆盖,“诗雅在美国好好的!倒是你,跑回来闹这一出!我告诉你,小薛和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离婚!”
这话说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但覆水难收。
电话那头传来压抑的抽泣声,然后是妻子冰冷的声音:“离就离。我早就不想过了。”
“嘟——嘟——”
电话挂断。王德全握着手机,站在空荡的走廊里,忽然觉得累。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疲惫,让他几乎站不住。
王母还在祈祷,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王父靠着墙,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薛柔家属?”
“在在在!”三个人同时围上去。
“病人送来得及时,胎气已经稳住了,目前没有大碍。”医生语气平静,“不过双胎妊娠本身风险就大,再加上情绪激动,很容易引发早产。接下来必须卧床静养,绝对不能再受刺激。”
“谢谢医生!太谢谢了!”王德全握住医生的手,眼圈都红了。
“住院观察三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医生顿了顿,“记住,孕妇的情绪直接影响胎儿。你们家属要多体谅,多照顾。”
送走医生,王德全靠在墙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王母更是直接哭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薛柔被转到普通病房时,脸色好了些,但眼神还有些涣散。她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胎动,眼泪又掉下来。
“别哭别哭。”王德全连忙给她擦眼泪,“医生说了不能激动。”
“德全……”薛柔抓住他的手,声音哽咽,“我刚才真的吓死了……我以为……以为孩子……”
“不会的,不会的。”王德全搂住她,“有我在,孩子不会有事的。”
但薛柔接下来的话,让病房里的气氛重新凝重起来:“德全,我不想再这样了。今天是你老婆打我,明天呢?后天呢?我每天提心吊胆,怎么安心养胎?”
王德全沉默。
“你让我回老家,我回去。”薛柔看着他,眼神坚定,“但这次,我要你在我老家办一场婚礼。”
“婚礼?”王德全愣住了。
“对。明媒正娶的婚礼。”薛柔一字一顿,“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你王德全名正言顺的妻子,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王德全光明正大的孩子。”
王母在一旁欲言又止。王父皱了皱眉,但没说话。
王德全迟疑了。婚礼不是小事,一旦办了,就是彻底承认了薛柔的身份。到时候想反悔都难。
“你不愿意?”薛柔眼泪又涌上来,“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想对我负责……”
“不是不是!”王德全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在老家办,会不会太委屈你?”
“我不委屈。”薛柔摇头,“只要你给我这个名分,在哪里办都行。”
她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德全,我不是逼你。但我需要一个保障。万一……万一以后你老婆又来闹,我至少有婚礼这个凭证,证明我们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王德全动摇了。他看着薛柔泪眼婆娑的样子,看着她隆起的肚子,心里那点犹豫慢慢散去。
是啊,孩子都要生了,给母亲一个名分,不是应该的吗?
“好。”他握住薛柔的手,“我答应你。出院就办。”
薛柔破涕为笑,扑进他怀里。
站在一旁的王母和王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复杂——既为孙子高兴,又为这段扭曲的关系感到不安。
但最终,对孙子的渴望压过了道德的不安。王母走上前,笑着拍拍薛柔的肩:“小薛啊,等婚礼办了,你就安心养胎。阿姨亲自照顾你,保证把你和孙子养得白白胖胖的。”
“谢谢阿姨。”薛柔甜甜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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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蒋胜男提着果篮来医院探望。推开病房门时,薛柔正靠在床头吃王母剥好的葡萄,王德全在一旁削苹果,画面温馨得像真正的一家人。
“哟,这待遇可以啊。”蒋胜男打趣。
“胜男!”薛柔眼睛一亮,“你怎么来了?”
“听说某人大动肝火进了医院,过来看看。”蒋胜男放下果篮,看了眼薛柔的脸色,“看样子没事了?”
“虚惊一场。”薛柔拍拍肚子,“两个小家伙坚强着呢。”
王母识趣地站起来:“你们姐妹聊,我和德全出去买点东西。”
两人离开后,病房里安静下来。蒋胜男在床边坐下,认真看着薛柔:“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薛柔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说到王妻打她巴掌时,语气还带着愤恨:“你是没看见她那样子,跟疯了似的!冲上来就要打我!”
“你也是,”蒋胜男叹气,“明知道她现在情绪不稳定,还刺激她干嘛?”
“我刺激她?”薛柔瞪大眼睛,“胜男,你是不是搞错了?是她冲到我家里来骂我!我怀着孕,她能打我,我还不能还嘴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蒋胜男按住她的手,“我是说,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平安生下孩子。跟她硬碰硬,万一真出什么事,吃亏的是你。”
薛柔沉默了。她摸着肚子,眼神闪烁:“我知道……但有时候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也得忍。”蒋胜男声音放轻,“柔柔,你现在还没领证,法律上你什么都不是。但等孩子生下来就不一样了——那是王德全的亲骨肉,是王家的孙子。到时候,你才有真正的筹码。”
这话说到了薛柔心坎里。她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我让王德全在我老家办婚礼。先有个仪式,等孩子生了,再领证。”
“婚礼?”蒋胜男皱眉,“在他老家?”
“嗯。他答应了。”
蒋胜男看着薛柔,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她替姐妹高兴——至少薛柔得到了她想要的。但她也担心——这样靠孩子维系的关系,能长久吗?
但她没把这些话说出口。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她能做的,只是在旁边看着,必要时拉一把。
“对了,”薛柔转移话题,“你和楚怀予呢?什么时候办好事?”
“还在商量。”蒋胜男笑笑,“他爸妈倒是挺好说话的。”
“那就抓紧啊!”薛柔握住她的手,“我跟你说,遇到楚怀予这样的男人不容易。家境好,人好,对你也好。赶紧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
“我一直都很现实。”薛柔苦笑,“胜男,我们不一样。你遇到的是爱情,我遇到的是……是交易。但不管是爱情还是交易,抓住才是真的。”
两人正聊着,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的小三专业户吗?住院了?该不会是遭报应了吧?”
李剑。蒋胜男最不想见到的人之一。
他今天穿得人模狗样,手里还捧着一束花,但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眼睛在薛柔肚子上扫了一圈,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你来干什么?”蒋胜男站起来,挡在病床前。
“探病啊。”李剑把花往床头柜一放,“怎么,不欢迎?”
“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蒋胜男语气冰冷。
“急什么?”李剑拉过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薛小姐,听说你差点流产?啧啧,真是可怜。不过也正常,做小三的,总得付出点代价。”
薛柔脸色煞白,抓着被单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蒋胜男抄起果篮就要砸:“李剑你给我滚!”
“哎哎哎,动手可不好。”李剑躲开,“我这是关心。薛小姐,你说你图什么?图王德全的钱?图他能给你买房买车?可你想过没有,等你人老珠黄,等你生了孩子身材走样,他还会要你吗?”
“关你屁事!”薛柔终于爆发,“我的事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是不关我事。”李剑站起来,整理了下西装,“我就是提醒你,别以为母凭子贵就能稳坐钓鱼台。这年头,有钱男人想要孩子,找谁生不是生?等你没用了,一脚踹开,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他说完,看了眼蒋胜男,又补了句:“还有你,蒋胜男。别以为自己攀上高枝就了不起。你这种出身,进了豪门也是受气的命。到时候婆婆刁难,老公出轨,有你受的。”
“滚!”蒋胜男抓起桌上的水杯就砸过去。
李剑侧身躲开,杯子砸在墙上,碎片四溅。他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薛柔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蒋胜男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良久,薛柔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胜男……他说的……会成真吗?”
蒋胜男走过去,抱住她:“不会。只要你够强,只要你握紧手里的筹码,就不会。”
但她心里知道,李剑的话虽然难听,却戳中了一个残酷的现实——在感情这场游戏里,没有永远的赢家。今天你握着筹码风光无限,明天可能就输得一无所有。
可这些话,她不能对薛柔说。因为此刻的薛柔,需要的是希望,而不是冷水。
“别想那么多。”她拍拍薛柔的背,“先把身体养好,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其他的,以后再说。”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病房里的灯自动亮起,惨白的光笼罩着两个各怀心事的女人。
一个在为即将到来的婚礼雀跃,一个在为姐妹的未来担忧。
而生活这座巨大的舞台,幕布刚刚拉开,好戏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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