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荣耀时刻

　　青峰觉得这辈子都忘不掉找到黑子时的那种感觉了。
　　他和赤司赶到的时候黑子因为太冷而微微蜷缩着身子，只是远远看着都能看到黑子淤青的肩膀。

　　阴冷的气息掠过每一寸皮肤，阴寒透过每一个肌细胞进入到血液循环。

　　他大脑就这么一片空白了，眼前的景象和曾经重叠，就像是当初他找到被花泽打得整个额头都在流着血时的黑子一样。那时候黑子也是蜷缩在地上，血污自他发丝间漫出，染了半张脸颊。
　　彻骨的凉意游走于全身，冷得他几乎迈不开步子。
　　随之而来的愤怒又像是火烧一样，激得他手臂上的青筋暴起。

　　赤司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立刻半跪下身，甩下外套直接盖在黑子的身上，小心地裹住后勾着黑子没有受伤的肩膀把人搂到了怀里。
　　触手可及的地方是一片的凉，一看就是黑子在这种地方已经冻了很久了。
　　先前被一路拖到镜子这里，黑子□□的肌肤被粗糙的地面划出了非常多的血痕，大部分已经干涸。赤司担心碰疼了黑子，甚至不敢用力去抱他。

　　“哲也？还听得到吗？”
　　赤司的手绕过黑子的身体去解他背后的领带，因为是死结，他不能用力去扯，黑子的手腕已经因为先前过分的挣扎而泛红了。
　　青峰紧紧抿着唇，整个幽蓝色的眸子暗得可怕，可是他只能拼命隐藏这种暴虐的情绪，因为一切都没黑子重要，他和赤司必须要先保证黑子的安全。
　　冲动与理智不断地腐蚀着他的心脏，直到咬紧的后牙里传来浓浓的血腥味。

　　“……嗯，赤司君？”
　　听到有人喊出他的名字，黑子稍有转醒。在双手重获自由后他条件反射地用力推了一把正抱着他的赤司。
　　原本瘫软在赤司怀里的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
　　赤司微微蹙眉，沉默了半秒松开了抱着黑子的手。怀里一下子空了的感觉很不好。
　　“阿哲！到底是哪个畜生——”
　　“……没什么。我没事。”
　　在恢复了意识后，黑子强压下脑内眩晕带来的恶心，试图站起来。青峰立刻就伸手去搀扶——就像是刚刚推开赤司一样，黑子不动声色地挥开了青峰伸来的手。

　　“我自己来就好。”
　　扶着墙壁慢慢地站了起来，黑子的整个背脊都挺得僵直。
　　赤司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虽然能遮盖住大部分，但青峰还是能看到黑子身上的淤青，不只是肩膀，连侧腰和小腹上都是。
　　那么刺眼，刺眼到他现在就想去杀人。
　　“阿哲！你为什么不说？到底是哪个混蛋——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不敢去握黑子的肩膀，青峰直接绕到黑子面前，话到了嘴边，对黑子说出来时声音却降了几度：
　　“阿哲……”
　　“就是个误会，已经没事了。”
　　黑子摇了摇头，避开青峰试图搀扶他的手，抓紧了身上赤司的那件外套。

　　再一次的，赤司试图去查看黑子淤青的肩膀，手才刚刚抬起来，黑子就已经默默地避开了。
　　手就这么僵在半空，赤司微微怔住，半晌，手腕微转，他只是沉默地帮黑子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青峰和赤司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有些发凉。
　　黑子一而再再而三对他们排斥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垂在腿侧的手反复地攥起又松开，青峰第一次感觉到只能这样远远看着黑子有多难受。

　　扶着墙慢慢地往外走，黑子才走出仓库，迎面吹来的夜风刺激着他的肌肤。
　　身上的伤口疼得很了，便也不觉得疼了。随后汹涌而来的是一阵憋闷。
　　他一个反胃，靠着墙壁直接干呕了出来。

　　一直以来，黑子对□□都有着偏见。他觉得□□是肮脏的，如果不是为了所谓的繁衍后代，他想他是不可能对这种东西感兴趣的。就算身体有反应，那也只是人类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从心底，无法喜欢上□□。
　　更不用说是同性之间的。

　　灰崎对他过度的刺激让他猛然间开始意识到，他和奇迹们真的靠得太近了。
　　他喜欢和大家相处时的感觉，可是如果这种感觉和欲望沾了边，他会觉得是对这种感情与羁绊的侮辱。

　　他不由得也在想，想灰崎曾经和他说的那几句话。

　　“你以为赤司那几个家伙不想对你做这种事？”
　　“你能保证他们从来都没对你动过这种念头？”

　　所以当赤司和青峰朝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居然涌上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与排斥。
　　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最是扎人，像是弹跳不止的脉搏，无法抚慰，难以平息。

　　他想，或许他需要时间。

　　其实被灰崎那样辱没的时候他都没有恐惧，可是看到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想要靠近他却又怕被他再度推开的青峰时，黑子从心底泛上来的酸楚直接传递到了鼻尖。
　　他真的不想伤害青峰和赤司，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今天的事情就像是在他心里埋下了阴影，他无法忽视掩藏在受惊和慌乱里的那一丝厌恶。

　　一时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开始害怕。

　　他害怕他与大家如此温暖美好的关系被多余的感情所打破。

　　黄濑他们得知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而黑子也开始对身边的人敏感了起来。有时候黄濑和紫原只是稍稍对他有些靠近，黑子就会条件反射地退开半步，礼貌地拉开一段距离。
　　“呐——小黑仔，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啊——”
　　这是最近几天紫原问的最多的话。
　　训练的时候，他也是经常一个人在角落做基础练习，黄濑他们尝试着邀请他对练，都被他的一句“抱歉，身体不太舒服”委婉地回绝了。
　　很多时候黄濑他们只能用担忧的眼神望着黑子。赤司也说过了，现在的哲也情绪并不稳定，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黑子从来都不是个爱逃避的人，可他明白想要克服某些心理因素，理顺某些感情，还需要时间。
　　他真的不想让他们难过。一点都不想。

　　在这种极度漫长而折磨人的状态中，黑子混混沌沌地过了三天，很快就迎来了大学联赛的第一场复赛。
　　现在的他很难调整出最佳状态，但赤司还是把他安排到了首发ＰＧ的位置上。

　　东大的对手是北海道大学，一个以完美细节著称的优秀球队。

　　比赛开始前赤司按照习惯在那里进行着打法上的讲解，虽然可以轻松拿下这场比赛，但赤司总有一种预感，这场比赛并不会太顺。
　　黑子坐在板凳上听着歌，慢慢癫着腿找着节奏。
　　突然的一只手就伸了过来，黑子愣了下，摘掉了一边的耳机，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青峰举着拳头：
　　“阿哲，记得等下多传球给我啊。”
　　黑子静默了半秒，抬手轻轻与其碰拳，很快他收回了手，朝对方露出一个笑：

　　“嗯，当然。”

　　黄濑远远看着，微微皱了眉。

　　第一节的比赛开始时，紫原毫无悬念地抢夺到了球权。球自他手里停留根本没到两秒，他直接一个击地传球给了内线的黑子。
　　拿到球的时候，黑子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得要快，他几乎是立刻就去寻找青峰的身影，在他确认了其位置，也找到了最佳的助攻路线时，他持球的手猛地一顿。

　　青峰早已甩开了对方的大前锋，在篮下等候补篮，微微弯曲的双腿暗示着他即将起跳。
　　只有青峰猜出了他的心思，他并没有要进行半场直传，而是准备以内线投篮的方式为青峰进行助攻。

　　这种默契……真的太可怕了。
　　一瞬间黑子的手心一片冰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和青峰君有了这么可怕的默契。
　　在这样一个诡异的时刻，只是那么一秒钟，他的脑海里竟然闪过了难以忽视的犹豫与惊慌。

　　惨澹的灯光照着地板，黑子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快得像是让人窒息。

　　“小黑子！”

　　就在他走神的这一瞬间，黄濑的声音猛然间打断了他的思绪。
　　眼前一阵黑影闪过，巨大的掌风切过他的手心，直接断掉了黑子才要脱离开手掌的球。

　　对方的小前锋轻松地一个抢断，转身直接外线三分，果断空刷得分。
　　这是这么多场比赛以来，第一次让对手开场先得分。作为北海道大学的主场地，场外顿时爆出了一阵喝彩声。

　　黑子还有些愣怔地望着自己空空的手掌。青峰跑动回防的时候轻轻拍了下黑子的肩膀，朝他一笑：
　　“阿哲，不要在意。下次拿到球继续传给我就好。”
　　黑子低声应了，却再难集中注意力。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在重新获得球权后，他将助攻的对象放在了盯防最少的外线绿间与内线的黄濑身上。
　　盯防他的则是北海道大学的１７号中锋，那个中锋的身高虽不及紫原，可是却给了黑子一种诡异的压迫感——１７号的那双眼睛就像是鹰一样的尖锐，只是与其对视片刻，黑子就明显感觉到了挤压神经般的迫力。
　　他飞速地一个右颠假动作后持球迅猛地饶左侧试图背抛传给外线的绿间，然而球才出手，裁判的哨声就响了起来。

　　“白１５，进攻犯规。”

　　黑子愣了下，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操作有哪里出现了问题。
　　他想起比赛前赤司对对方的评价：
　　“那些家伙在细节上的处理非常细腻，而且很懂得如何制造犯规。他们在进攻或防守上制造犯规的战术让他们一路过关斩将到了现在。”

　　真是一种可怕的技能呢。
　　黑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的感情先抛开不说，现在是在打比赛，他必须要一门心思将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助攻与得分上，其余的，比赛后再去想。

　　抛下杂念后黑子的动作顺畅了很多，在一次顺利地助攻紫原后，比分终于被追平。

　　黑子以为自己的状态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在他继续持球，像往常一样以碎步的形式做着假动作进行突破时，裁判再次吹了犯规。

　　“白１５，走步。”

　　场外一阵唏嘘。
　　开场还不到两分钟，黑子就已经被吹了两次犯规了。

　　紧接着在半分钟内，裁判的哨声再度响起：

　　“白１５，防守犯规。”

　　三次犯规让黑子的情绪瞬间有些难以稳定下来。
　　他努力地将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动作上，那些最基本的失误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然而他现在的状态过差，让他直接忽略掉了一点，太过在意自己的动作，传球与抢断的质量会大幅下降。

　　而对手深知这一点，在黑子试图以完美的动作进行二次突破时，中锋以一种极为轻松的状态，横跨右腿挡住黑子习惯性往左突破的动作后直接伸手猛地将球从黑子手中推出——黑子的注意力完全在动作是否犯规上，持球根本不稳。
　　借着这个空隙，北海道大学的队员像是抓住了东大暴露出的最致命的弱点，疯狂地对黑子进行防守与抢断，而黑子在手感极差的状态下应接不暇——哪怕黄濑他们已经分担了部分火力，可他还是出现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误。

　　在第四次犯规吹出的时候，黑子疲惫地望向了席位上的赤司。
　　赤司也在沉默地望着他，两个人都没说话，芥川双手交叉撑着下颏，笑着望向场内。反倒是坐在赤司旁边的替补中锋已经焦虑起来了：

　　“队长，黑子君的状态也太差了，叫暂停换人吧——”
　　“是啊，要是再犯规一次的话……”

　　“安静看球。”
　　赤司冷冷打断身边人的话。
　　当队员四犯的时候教练是应该进行警告的，可他知道现在的警告只会给黑子平添过度的压力。
　　食指与中指并拢，赤司在胸前比了一个划半圈的动作，这些手势在篮球场上都代表着独特的含义。他这个动作是做给青峰和紫原看的，意思是高位掩护控球后卫。

　　他对黑子永远都是无条件的信任。

　　明白赤司的意思，黑子闭上眼睛，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不能再多犯了，更不能辜负了赤司的信任。

　　比赛继续，球权已经回归到了北海道球员的手上。黑子直接食指点太阳穴，示意挡拆后快速补位，青峰立刻突破眼前的小前锋，快速补位准备掩护黑子的抢断。

　　这一次，黑子没有再犹豫。
　　控球后卫一旦失去了同队友的默契与信任，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

　　说他恐惧于与青峰可怕的默契也好，太过在乎自己的动作也好。在这种极有压力的紧张状态下，紧绷的那根弦似乎突然间理顺了什么东西。

　　黑子的双眸绽出惊人的光彩，这是他最佳状态的表现。在对方中锋持球准备强行内线突破的时候，他以最熟练的降低存在感，一个晃步绕于其背后，那半秒就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中锋下意识脚步一顿，在试图双手抱球阻止黑子背后的突袭时已经太晚了，黑子并拢的五指自他手肘内侧切入，硬生生断下了这个还在突破中的球。
　　都没有来得及助攻给内线的青峰，黑子才转身，裁判的哨声就残忍地打乱了节奏。

　　“白１５，防守犯规。”

　　黑子难以置信地望向裁判，而后者已经对他出示了离场指示。

　　刚刚的抢断，黑子百分百确定没有做出任何违规的动作，他的手根本没有接触对方球员，所有的角度与力道都掌控得恰到好处。
　　而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场外的观众并没有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知道黑子已经五犯了。

　　顿时，排山倒海般的嘘声传来，嘲讽又刺耳。

　　“喂——你眼睛瞎了吗！？阿哲那个球哪里接触他了，你是故意的吗！？你他妈的是收了多少钱啊！？”
　　青峰最先暴怒了起来，他立刻冲过去就要扯住裁判的衣领，却被黄濑和绿间用力地拉住：
　　“小青峰！小青峰你别冲动，你想要吃一个技术犯规吗？”
　　裁判面无表情地望着青峰，交叉双腕进行示意。

　　黑子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息。
　　就算是场外的观众没有看清，可是场内的球员不可能也没看清的，刚刚那个判罚分明就是错误的。

　　“小黑子……”
　　黄濑他们跑过来想和黑子说话，可后者已经被裁判示意立即退出。

　　不论刚刚的判罚是存心的还是无意的，有一个事实无法避免。

　　黑子第一节就五犯离场。

　　在日学联的比赛规定里，五犯离场的人甚至不可以坐在板凳上继续观赛，而是被请下场，只能在后台的休息里看着小电视的转播。

　　被带下场的时候黑子下意识回头想去看一眼赤司他们，却被工作人员的身体挡住了视线。
　　他想说一句对不起，可是他却不知道他错在了哪里，这句道歉就像是含在嘴里的刀片，很疼。
　　有些茫然地收回视线，黑子落寞地离场。
　　自他的背后响起的是一片尖锐的嘘声，那么的残忍冷漠，吵得他整个太阳穴都在嗡嗡作响。
　　他一直都知道，有无数的人等待着看他的笑话。

　　摔坐回休息室的长椅上，黑子将毛巾披在头上，有些无力地望向头顶的电视屏幕。
　　空旷的室内安静得可怕，仿佛在告诉黑子一个事实。
　　他辜负了赤司最后时刻对他的信任。这次所有的过程和结果，都需要他一个人来承担。

　　有些发灰的屏幕里实时转播着场内的比赛。
　　替换他上场的，是身披着３２号球衣的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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