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9-1

　　似乎就是为了验证“L是夜神月永远的麻烦”这个定理一样，在夜神月刚刚兑换过死神之眼，正在斟酌关于视力的“恢复”进度的时候，他再一次被绑进了搜查总部的小黑屋。
　　L的分析没人能找出理由反驳，无论弥海砂怎样死不开口|交代自己所知的情况，怎样用天马行空的抽风话来掩盖罪行，从现有的“证据”来看，弥海砂是第二Kira这件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而在那样巧合的时间里出现的月，联系他从很久以前开始身上就洗不掉的嫌疑污点，除了没有直接证据，他和弥海砂一样嫌疑颇深。

　　在小黑屋里的短暂关押之后，夜神月神情漠然地看见了自己的父亲还带着愧疚的脸，听到他口中所谓的“宣判”：他与弥海砂将要被押送到某个密不透风的高墙之中。
　　在被押送的路上，夜神总一郎苦口劝道：“月，我们手中有足够的证据给弥海砂定罪，你不要再包庇她了……”
　　夜神月打断了副驾驶上的父亲苦口婆心的劝导，他抬起头来，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茫然，神色却平静异常。
　　“给我根烟，父亲。”他的眼睛准确地转向了夜神总一郎的方向，只是视线依然有些偏离。
　　夜神总一郎要说的话一下子全都憋在了嘴里。“我没……”
　　“你有。”夜神月微微勾起了嘴角，“完全失明之后，我的其他感官敏锐了不少。”
　　夜神总一郎默默地掏出口袋里的烟盒递给了儿子。
　　月准确地抽出一根烟，用烟盒里的打火机将烟点燃，然后熟练地放在嘴边吸了一口，虽然双手被铐住了，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正在夜神总一郎用带着疑惑和惊喜的眼神看着月的时候，月突然笑了，带着一种莫名的讥讽，“医生告诉我，我的眼睛有恢复的可能，淤血有消化的迹象，以后至少不至于完全看不见。”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的，损坏的视神经早就无法修复，现在夜神月眼中的世界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浓重的血色勾勒出来的轮廓，就像一个荒诞的梦一样不真实。
　　月轻吐出一团烟雾，烟雾后的表情越发地空白，带着一丝明显的绝望，“我原本想，这样你起码可以不用再内疚了。”
　　“我还以为你在自责，即使没说，但我知道你认为是因为你的关系我才会被卷到了这种事情里，经历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甚至失明。我以为你多少会因为这种自责而不会对我这么苛刻。”似乎是有些受不了车内过分压抑的气氛，他偏过头来转向车窗外面，“如果我的眼睛能好一点，或许你的心情能好受一些，我原来是这样想的。”
　　月低声轻笑了起来，语气变得漫不经心，“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悬浮在月身后的莱姆有些烦躁地询问道：“夜神月，我的确听到那个L和你父亲说过这只是一场试探，海砂不会有事的，对吧。他们只是想要诈你们两个，枪里面也没有子弹，不会伤害你们的，你会好好保护海砂的对吧。”
　　月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手指动了动，他微微偏头面向一旁的弥海砂，腕表不经意地划过少女的胳膊。
　　弥海砂全身抽搐了一下，似乎有些痛苦地呻|吟起来。
　　夜神月弯腰凑到弥海砂身边关心道，“海砂，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紧？”
　　夜神局长和开车的南空直美互相看了一眼，待耳机中传来L要求停车的声音后才停下了车子。
　　这一条公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显然是经过了事先的安排。
　　夜神月脸色略带焦急地“看”向了父亲的方向，“爸爸，海砂似乎生病了，不能先送她去医院吗？”
　　而前面的两人则由于事发突然且太过蹊跷而拔出了枪指向了月和弥海砂。
　　月皱着眉，说道，“爸爸？海砂她……”
　　“月。”夜神总一郎神色有些挣扎，最终却稍稍错开眼睛不去看儿子依旧显得无神的双眼，“没有后续调查，也没有审判了。弥海砂面临的是枪决，而你则是终身监|禁，如果你现在说出有关Kira的情报，或许还来得及。”他缓慢地将枪口顶在了夜神月的眉心。“了解了么？如果你反抗的话，我会亲手杀掉你！”
　　夜神月的脸上一下子就褪去了所有血色，他不知所措地哆嗦着说道，“不……你不能……这……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怎么不能！”夜神总一郎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神色，持枪的手却没有一丝颤抖。“月，不要再袒护弥海砂，L已经肯定了，你是知道线索的，甚至你也是知道弥海砂就是第二Kira的。你明知道弥海砂是个杀人罪犯，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醒醒吧月！”
　　夜神月似乎不太能确定事情的真实性，渐渐变得有些恐惧，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不不不，海砂不可能会……她明明……”
　　已经平静下来的弥海砂全身一颤，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夜神月，“你……”
　　夜神局长暴喝一声，“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弥海砂有问题？！不要执迷不悟！”他的脸愤怒地扭曲着，眼神森寒地看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弥海砂。
　　“不，弥海砂是无辜的，爸爸，她什么都不知道。放过她，你们不能这样做！不可以！你们可以用我做诱饵来引Kira上钩，L不是断定Kira正在关注着我吗？”夜神月神色间带着慌张和恐惧，似乎已经无法好好组织语言，只能反复地强调，“弥海砂只是被无辜牵连的，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处死她，爸爸！放下枪，快放下枪。”
　　弥海砂突然尖声喊道，“我，我们是无辜的，放了我和月君！月君的爸爸，月君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他，他不可能是Kira，他，他……总之月君是无辜的，爸爸，放过我们……”弥海砂突然向前倾去，想要推开夜神总一郎指在月额前的枪，却让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坐在驾驶座上的南空直美猛地一颤，吓得从座位下又拔出了一把枪，并向着开着的天窗突然开了一枪，“安静！”
　　突如其来的枪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月愣愣地转了转头，茫然地转向了夜神总一郎的方向。“枪声……爸爸，你真的要杀死我？”他颤抖地问道，“弥海砂？弥海砂……”
　　弥海砂此刻也被吓呆了，听到月的声音时她下意识地看向夜神月，却看见他睁大的眼睛里仿佛还残留着恐惧。
　　莱姆终于忍不住出声说道，“怎么回事夜神月？！”他语气严厉地质问道，“他们的枪里为什么有子弹？！”
　　“我……怎么会知道……”月轻声喃喃着，转而失控一般地尖声说道，“你们是认真的？！认真的？！处死？！开什么玩笑L，开什么玩笑！？L！你在听吗？停止！立刻停止！你做了什么？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混蛋？！L！回答我，你正在看着吗？立刻命令她停止！”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

　　夜神总一郎愣住了，“南空小姐……”
　　南空直美脸色晦暗地看着夜神月和弥海砂，“终于露出马脚了吧……”她唇边绽放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夜神月，你和弥海砂都是罪有应得，否认也没有用的。”
　　月坐在座椅里不出声，脸色变得麻木又冰冷。
　　“你是不是认为L需要从你身上寻找线索，所以不会对你怎样？”她恶意地笑了起来，“是啊，或许你不会死，可是你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吗？那里可是有着最臭名昭著的恶魔啊，夜神月，你会生不如死的，直到你招认所有你知道的之前，会有人‘好好’招待你的。”
　　夜神总一郎猛地看向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南空小姐？为什么L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们要对我儿子做那种事情吗？为什么？我们计划的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你的枪里有子弹？！”
　　“父亲？”夜神月惊喜地叫道，“你相信我对吗，父亲。你是不会让他们把海砂杀死的对吧，你不会那样做的是吧。”他祈求地对夜神总一郎说道，“你没有……”
　　南空直美直接打断了夜神月，她将枪口转向了弥海砂。“第二Kira，你果然已经不能杀人了吧，你已经失去了你的能力，对吧！不然我开枪的时候你就会杀了我！”她脸上带着一股扭曲的快意，用看着蝼蚁一样高高在上的表情刺激着怒视着她的少女。
　　“你办不到吧。”南空直美叹息着说道，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你已经办不到了吧，第二Kira。为你的罪行付出代价吧，Kira，为你杀死了Raye付出代价吧！”她脸色狰狞地看向夜神月，握紧了手中的枪。
　　弥海砂尖叫一声，“别过来！不许伤害月君！不要伤害月君！”她紧紧地靠在夜神月身上，颤抖地说道，“月君，是月君啊……”
　　“放了我们两个！不然我就杀了你，贱人！”弥海砂慌张之中语无伦次地喊道，“放了我们！”
　　“哈哈哈哈——”南空直美状若疯癫地大声笑起来，“承认罪行了吧，弥海砂，夜神月！你们都将要下地狱！”她抬手就要扣动扳机。
　　夜神月心跳如鼓，而夜神总一郎则因为弥海砂的威胁而举起了枪，甚至忘记了自己枪中实际上并没有子弹。月连忙喊道，“别开枪，弥海砂根本不会杀人的，别开枪！”他神情中带着一种深深的灰败，“求求你，爸爸，别开枪！海砂不会杀人的，是吧，海砂，你根本不会杀人，你不会杀了我爸爸，你保证你不会杀了我爸爸！”
　　弥海砂神色温柔地说道，“嗯，我不会的，我怎么会杀月君的爸爸呢。”
　　南空直美神色张狂地看向月，嚣张地笑着，“那你来杀了我啊，Kira，来杀了我啊！哈哈哈哈！赎罪吧夜神月！”
　　弥海砂想要扑过来挡住枪口，夜神月一把撞开她，“躲开！”
　　子弹从夜神月左臂射穿，“砰”的一声。
　　夜神总一郎愤怒地喊道，“L，这是怎么一回事？南空直美，你快住手！”
　　但南空直美眼看着已经陷入疯狂，夜神总一郎在狭小的车子里侧过身想要阻止她，却也只能让她第二枪射偏了而已。
　　弥海砂尖叫起来，她扑在月的身上为已经受伤而无法闪躲的月挡住南空直美再一次开枪射出的子弹。
　　莱姆急忙叫道，“海砂！”然后翻开了笔记本。
　　弥海砂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眼睛闪烁着光芒，“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杀掉他们！”随即有些虚弱趴在月耳边呢喃道，“月君，我带你离开这里，你流了好多血……怎么办，月君，你要死了吗？怎么办……不要离开我……没有月君我没有办法活下去……”她猛地吐了一口血，眼睛也变得迷茫，“是你啊……月君……这样温柔的声音，是你啊……”
　　夜神月脸色苍白，“海砂……”他瞪大了眼睛，想要抬头看向莱姆却没有办法，只能恐惧地颤抖着，“停下，停下，求求你停下！”他哀求地喃喃说道，他听到那个死神正往笔记上写着什么。
　　南空直美突然捂住了胸口痛苦地蜷缩起来，夜神总一郎连忙探过身去。“南空小姐？你……”
　　夜神月的瞳孔忽然扩大，他颤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惧和绝望，“不要……求求你……不要这样做，不要……放过他，放过我爸爸……他没有子弹，对，他没有子弹，求求你……他没有开枪……弥海砂，海砂？你说说话……我爸爸他……”
　　莱姆停下手中的笔。他的身体从下开始风化，“夜神月，照顾好海砂，一定要照顾好海砂！用你父亲的命作为交换，一定要照顾好她！”
　　夜神月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全部都逸散而去。“啊。”他这样简短地应声。
　　莱姆定定地望了夜神月一眼，身体飘向了车外，只留下一些细细的沙随着她的移动而洒在了车里。
　　一本笔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弥海砂脚下。
　　在车子猛地撞上了什么的震荡中，夜神月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勒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弧度。
　　——啊，我会帮你，好好地“照顾”弥海砂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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