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注定

　　伙伴性格纯良，纵使生前受过许多委屈，也不愿将人往坏了的地方想，但是对于那个把医生害到这幅模样的男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

　　“你……也……要帮他？”伙伴青灰色的脸上微微泛着喜色，“你……帮忙……最好。”

　　冥冥挑了挑眉，没有答话，眼睛看向那个坐在外面等候的老太太，老太太因为年纪太大，又在外面等候了很长时间，此时精力不济，红肿着眼皮要打瞌睡。在一旁苦着脸的中年女人应该是她的儿媳妇，正搀着她的胳膊，眼神紧紧盯着那手术室的大门。在他们身后还有五个中年妇女，与老太太长得颇为相似，应是她女儿。

　　他的目光冷了下来。

　　冥定注意到这个现象，他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指着那老太太道：“这个人和医生什么关系？”

　　回答他的却是伙伴：“害死……医生……的凶手。”

　　“嗯？”冥定意外的抬眼看他，指着手术室的门，道：“我一直以为里面躺着的是那个凶手。”

　　“也没错。”冥冥接过话，“但要不是这老太太，医生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了。”

　　被这么一说，冥定倒是有些好奇，他对冥冥说：“医闹？”

　　冥冥对这个名词有点陌生，不过一想也明白了，他点点头，坐在老太太对面的椅子上，说道：“差不多。”

　　冥定指着那苦面的女人道：“这女人的孩子没生下来？”

　　医生是个妇产科，除了接生的时候孩子死了，他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冥冥摇头：“不是。”他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让冥定和伙伴过来坐，冥定立刻走了过去，伙伴迟疑了一下，摇摇头，慢慢的飘了上去，“我不在……这里等……了。”

　　冥冥问道：“为什么？”

　　伙伴垮着脸道：“不想……看见……”

　　“不想看见医生离开？”冥定抢先道，在得到肯定答案的时候朝那边的家属团扫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可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伙伴：“？？？”

　　冥冥知道他心思转的比别人多，当下就警惕起来，问道：“你有什么发现？”

　　冥定：“发现倒是没有，一切还只是我的猜测，不过爸不觉得这一切事情都太过巧合吗？巧合的我都不相信没人操控。”

　　冥冥：“不觉得。”

　　冥定：“…………”

　　冥定有些难以置信：“……你是认真的？”

　　那语气让冥冥有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智商，他拿手盖住冥定的脸，五指张开，冥定没有躲，视线有些阻碍，但是不妨碍他从指缝中看到冥冥的影子。

　　“爸，你干嘛？”等了一会，见冥冥没有动作，冥定便疑惑的开口。

　　冥冥把手拿下，语气认真而诚恳道：“我刚才想了一下……我确实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冥定：“…………”

　　冥冥凑过来问：“你跟我解释一下吧。”

　　冥定看着这猛地凑过来的脸，心中只升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心脏跳的飞快，他似乎听见扑通扑通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还能有心跳？

　　冥定有些烦躁，他想驱赶这种异样的情感，但无济于事。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原本轻松的表情也跟着沉了下去，变成冰冷冷的一张脸。

　　——与她姐姐一样。

　　——如同面具的一张脸。

　　他开口，声音干涩，眼睛注视着地面，小指勾着自己的衣袖，不自觉的磨着。“我们回到医院到现在才只有几个小时，连一天都不到。就经历这么多事情，先是发现大小王想借尸还魂，后是大宋给你通行令让你去见阎王，然后在这么紧张的时间内医生的仇人突然重病，我们到达医院时又遇到步愉心，四件事，几个小时内发生，如果没有一只手在推着我们前进，我不相信这些事没有联系。”

　　冥冥注视着他，对方的侧脸弧度漂亮极了，长翘的睫毛忽闪忽闪，虽然面无表情，语气也生硬冷漠，但脖子以下却出现无法抑制的红潮。他怔了怔，想明白冥定这是在害羞，唇边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下去，只好往后退了下，低声道：“你总是想太多，如果真的有人在操控着的话，那他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钱？财？权？女人？我们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就连唯一的女人……”他想到小亚，停了下来，转移了话风，“他是想要我的能力？”

　　貌似也只有这个能被人看上了。

　　“不过那又怎么样？”冥冥抬手按在了冥定的头发上，揉了揉，“……反正，我们不会再死一次。”

　　“爸……”冥定的担忧没有止住，他不是那种乐观派的性格，一旦察觉到异样即使没有证据他也会做出防范，如果只有他一人还好，但现在他是真的喜欢冥冥，他想要冥冥以一个父亲的姿态介入他的生活，所以在看到冥冥这种反应的时候真不知道要以何种态度来让他打消这个念头。

　　冥定盯着地板，那里光滑可鉴，却没有他的身影。

　　“你这样想很可怕。”冥定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就是因为你经历过很多又太过强大才会犯这种自大的毛病，没有人有资格自大，因为越是自大就越是会栽跟头。”

　　冥冥看他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就想笑，却也耐心的跟他解释道：“我并不是自大，我的意思是说，造成我们魂飞魄散的因素很少，所以，我们有这条可以随时撤退的后路，并不需要太过担心有没有人算计，他们如果要算计的话就一定是有求于我，既然这样根本不需要防范。”

　　冥定低下头想了一会，肯定道：“你还是自大。”

　　冥冥：“…………”

　　他还想说些什么，医生们推着那个男人出来了，在外等候的家眷一拥而上，最前面的是那个被医生称为郝主任的男人。

　　“大夫，大夫，我儿子怎么样？”老太太立刻扒住郝主任的衣袖问道。

　　郝主任抬手将脸上的口罩拿下，他大概四十岁，长相普通，但气质沉稳，此时眼神冷冷的看着她，“死不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将手松开。

　　“你怎么说话的？”老太太的一个女儿站出来指着他骂道：“当医生了不起啊？我告诉你，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别想在这里干下去！”

　　郝主任不吃这套，他冷笑道：“我就是了不起才会救你弟弟这个人渣，也只有你们这些奇葩才会包庇这个杀人犯！”

　　姐姐们当场就不吱声了，老太太两眼乱飘，也是一副心虚的样子。

　　“你们以为这些年过去就没人记得那件事，可惜我们这里的人可没一个忘记啊！既然还敢在这个医院呆着，就得记得当年你们是怎么在这里杀的人，又怎么在这里脱得罪！别以为请一份精神证明，一个名嘴律师就能让你们的罪洗脱，我告诉你们，郝瑞可还在天上看着呢！”郝主任吼完眼睛通红的看向他们，最后在助手的搀扶下离开了这里，他走了之后这个走廊沉寂了很久，一个护士上前哑着嗓子跟她们说了一下基本情况，也离开了这里。

　　因为手术后要转入隔离病房观察，这期间几个姐姐互相安慰了老太太，就要她回去，留下那个苦面的女人照顾弟弟，老太太本来一直没说话，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爆发了，高喊道：“我要住院！我要住在这里！”

　　众人又是一阵哄也没办法，只好由大姐带着去开了房间。

　　冥冥把视线转向医生，道：“没走成开心吗？”

　　医生木然的跟他对视，没有回答。

　　冥定不乐意，哼了哼，抱紧了冥冥的胳膊。

　　医生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冥冥，我刚才……救了他。”

　　“谁？”话一出口他就知道是谁了，转而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医生摇头，“不知道……当时他血管破裂，只差一点就可以死了……可是我……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冥冥望着他，深邃的瞳孔映入医生的倒影，他的心中因医生的话有些喜悦，尽管这并不合时宜，但还是无法抑制住它升起。

　　“这是你的天职。”冥冥说：“医生，你是一名医生，你的职业就是要拯救人，所以你才会忍不住想帮他，即使他是你的仇人。”

　　医生疲惫的摆摆手道：“或许吧。我不想纠结这个事情。”

　　冥冥问：“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医生皱着眉头想了想，“按照原来的样子吧，尽量让他病情恶化，或者精神失常自杀。”

　　冥定挑眉，心想：他一定会失败。

　　“……或许换个策略比较好。”医生也意识到自己在做无用功。

　　那个男人的心智真是坚强的可怕，四年来用了无数种噩梦也只是让他睡眠不好而已，这种人说好听点叫不为外物所动，说难听点就是铁石心肠，梦境中所有挡道他路的人全部被杀，血淋淋的残忍。

　　……我为什么要救他？这个人渣活下来有什么好处？

　　医生再次反省自己，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一时意气用事，就不会让他活了。

　　只要稍稍让那个护士把药剂的剂量加大一点，他立刻就会死，为什么没做？不忍心？天职？

　　医生可不认为自己会对他手下留情。

　　冥定注意到医生的表情，略一猜测将医生的心理想的七七八八，于是更加确定是有人推着他们在做这些事。

　　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下一个轮到他的可能性很大。

　　那么，会是什么事情？

　　冥定可是非常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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