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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就算要去逛华山上唯一的集市天街，莫寒也须得先去拜见了方轻崖的师兄洛风。长兄如父，自从谢云流离家出走之后，也才十多岁的洛风就迅速成熟起来，辛辛苦苦地把底下的师弟师妹们拉扯大了。
方轻崖听到莫寒说起这事，也是笑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先去剑气厅。你也别怕，洛师兄为人甚是宽厚。”
“我不怕，我以前也见过洛风道长。”
“诶？是了，洛师兄常常去万花谷找裴先生下棋。”
二人一边絮絮说话，一边并辔而行，不一会儿就转进一处山坳，就看到依山势而建的几处房舍，当中是三间大殿，上有一匾额，用魏碑体写着“剑气厅”三个大字，铁画银钩，剑气凛然。莫寒侧头看向方轻崖，方轻崖就道：“这是师傅走之前亲题的。”
莫寒赞了一句：“好字。”又看此处屋宇整洁，花木扶疏，不由得暗道，洛风是个能人。逆境之际，还能聚得了人心，过得了日子，只怕当初洛风也是按照掌门的标准来培养的，若没有谢云流出走的事，现在纯阳宫的下任掌门是谁还真是难说。
方轻崖待她观赏完了，才领着她往侧殿去。正殿原来是谢云流起居的地方，他走了之后被洛风封了，为表尊重，只是避居侧殿。
莫寒才入侧殿，就看到穿着一身南皇套的洛风道长端端正正地盘坐在正中云床上，后面是一扇木制纸裱、画着山海流云的屏风。方轻崖上前就拜，扎扎实实地叩了一个头，唐时风俗，男跪女不跪，因此莫寒只需要在旁行福礼即可。
洛风见他们行礼毕，笑着伸手虚扶，道：“够了，起来吧。”然后各自归坐。
洛风等他们坐下了，往一侧小几上一靠，笑道：“阿元不久前才写信来骂了我一顿，说我纵容师弟去拐了他师妹。”
莫寒闻言，也不禁有些羞涩，低头不语。方轻崖脸红耳赤地挤出两句道：“……有劳师兄了。”
“唉，谁让我是你师兄呢？只一个，若是你日后辜负了九娘，阿元要揍你，我可不会拦。”
莫寒低着头暗笑，洛师兄你真是妇女之友。
方轻崖说了一句：“不会的！”
“是不会哪种？你不会辜负了九娘？还是你觉得阿元不会揍你？”
“我定然不会负了九娘的。”说完之后，方轻崖已是脸红得像发了高热一样。
莫寒心中一喜，抬头道：“我信他。”
洛风见他们之间情谊深厚，心中也是高兴，而且听莫寒说话，温言软语，声音绵绵，哪里像外面传言的那么可怕？分明是个很温柔的小姑娘嘛。他之前就听说了万花谷的莫九娘骂得祁师叔弃剑的传言，只觉得可笑，祁师叔弃剑分明是听了师祖之命；但也受了流言影响，以为莫寒是个女壮士，想到方轻崖要娶个女壮士就觉得可怜，但是他既然招惹了人家姑娘，那么女壮士也得娶了。现在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不得不说，莫寒现在的皮相占了大便宜，柳叶眉，丹凤眼，神光澄澈如秋水盈盈，檀口樱唇，一张还带着点婴儿肥的鹅蛋脸，笑起来梨涡浅浅。就算给人的传闻是女壮士，人们看到她的第一印象都只会是美人呀。
莫寒说了一句之后，也觉得不好意思了，便侧头打量了一下屋中陈设，多是必须之物，摆设却少，唯在墙上挂着一小幅，上用行楷写着：“渺渺华山巅，皆道仙人居。著我紫霞袍，仗剑游太虚。”一意贯之，墨迹淋漓，后面“太虚”二字更是一笔而就，笔势连绵不断，使人观之可想写字之人的豪气。
洛风见她看着墙上小幅不住，就道：“这是师傅早年写的。”
“诶。”莫寒也看到了后面的一行正楷写着：“七月既望，与吾弟比武斗酒，大醉，故有是作。”
洛风看了墙上小幅一眼，也有些伤感，就道：“好了，你们也去逛逛吧，九娘难得来一回，也看看华山景色比万花谷的如何？”
二人应了，相携而出，留下洛风看着墙上的字发呆。
翌日，莫寒与方轻崖告辞，启程前往天策府，纯阳宫自然也命人相随，这次跟着莫寒他们一同去天策的却不是雨卓承，而是一个叫做刘梦阳的女冠。相传她根骨极佳，被吕祖捡回山之后本打算也收为弟子，号冲虚，只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吕祖就成仙云游去了。刘梦阳就从玉虚的师妹变成了玉虚的弟子，冲虚之号也成了纯阳六脉精华弟子之所聚。
莫寒刚和刘梦阳分说了一下天策府之事，刘梦阳等她说完，笑吟吟地说道：“天策府之事，我也粗知一二，外子正是天策府中人。”
“敢问尊夫是谁？”
“天策府的总教头杨宁。”
莫寒嘴角抽抽，谁说道士出世不问世事的，看人家跑人情跑得多溜！
大概是这次的人情真的很好用的关系，天策府商量了几天，连带上递奏折给皇帝的时间，不到四天就有了回复，刚休息了一阵的曹雪阳姐姐领命带上天策府的人去劝降谢云流，玄宗表示只要静虚真人回来，看在纯阳宫上下可以既往不咎。
莫寒看到曹雪阳只是带了五十护卫而已，心里稍定，看来朝廷不是打算劝降不成就杀人，不然的话，莫寒该去自杀了。就算她自杀死不成，也会被纯阳上下追杀到天涯海角o(╯□╰)o。所以，莫寒再次觉得，“小方子我这次真是被你害死了！”
众人自扬州扬帆出海，前往寇岛。天策自为了带上马和马草，所以自乘一艘，后来他们还收容了只带着两个沙弥提早出发，化缘前来的澄如大师。七秀坊楚秀萧娘子也只是带了两个徒弟，万花谷大师兄裴元也是如此。纯阳宫去的人最多，纯阳五子齐聚，加上各自的徒弟和静虚一脉的弟子，总共二十人。莫寒有些阴暗地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去攻打纯阳宫的话，那可就好看了。
莫寒一看到裴元颇有深意地看着自己笑了笑，就抖了抖，慢慢地蹭过去，道：“师兄~~”
裴元被她吓了一跳，挽起袖子，敲了她脑门一下说道：“捋直舌头再说话。”
“师兄。”莫寒摸了摸头，一下子就站直身子说道。
裴元就道：”你也不怕我生气，我相信颜师傅一定已经管教过你的了。”
“嗯，师兄越来越有威严了。”
裴元按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再给我油嘴滑舌试试？”
“嘤嘤嘤，师兄饶命，我不敢了！”莫寒肩井、肩隅两个穴位被制，动都动不了，只能嘤嘤嘤地假哭了两声说道。
幸好这时，洛风来了，裴元挥挥手让莫寒自去，自己就和洛风说话了。大师兄对着洛风居然笑得这么温柔，真是没有同门爱！
在船上，船行无聊。七秀坊的姑娘提议钓鱼，众人皆应，索性就算作了赌赛之事，纷纷寻了鱼竿，搓了鱼线开始垂钓。莫寒更是从厨房里端了半盆猪油渣来做饵。
一时三刻，一个纯阳宫的小道士已然有了收获，笑道：“好了，我今晚已然有了鱼汤喝，你们且好好努力吧。”
话音刚落，一个七秀坊的妹子就收杆拎过鱼，摔在甲板上道：“我不爱鱼汤，刮了鱼肉来做鱼羹倒是好的。”
言语之间，又有几人钓上了鱼，一时喧闹起来，剩下的人就道：“且安静些，你们把我的鱼都惊跑了。”
这时候，最开始提议钓鱼的那个七秀妹子的鱼竿一沉，险些把她也扯到海里面去了。在她旁边的纯阳弟子赶紧把她拉住，七秀妹子顾不得后怕，喜道：“好大的鱼，快来帮我！”
众人皆应，挽了袖子就上前，或手挽着手，或直接去握着鱼竿，顾不上湿了麻鞋，洒了羽衣；管不得歪了云鬓，溜了金钗；更是乱了如墨长发，皱了广袖宽袍，一时只有欢声笑语。
在二楼顶上，正和卓凤鸣比剑的祁进忽然听到楼下的嬉闹之声，眉头一皱，住了剑，走到一旁，往下一看，就看到众弟子正聚在一起嬉戏，本想要训，但又停了下来，一拂袖子，回身就道：“且由着他们玩一会儿，日后再说！”
卓凤鸣看到那情景，却道：“师兄，我们也去钓鱼，好不好？”
祁进闻言，一下子就瞪着他。卓凤鸣也不怕，只是笑着。
本来站在一旁当评判的萧娘子见到他们这般嬉闹，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无奈宠溺，笑道：“这些孩子……”
在船舱里打坐的李忘生听到外面的嬉笑之声，睁眼叹息一声道：“当年我和师兄……”说着，又闭了眼睛，重新入定。
在旁边船舱里正和裴元下棋的洛风听声，放下棋子，推窗看到这一幕，一手支着下巴，脸上漾出了一抹浅而温暖的笑，良久才道：“他们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裴元闻言，伸手握住洛风放在棋秤上的另一只手，安慰道：“会好的。”
却说集众人之力，到底是把那条大鱼钓了上来，真是好大的一条鲅鱼，口大，吻尖突，牙齿锋利，越有三尺长，重二十余斤。它被摔在甲板上了，还没有死，还要张嘴咬人，纯阳弟子见此，仗剑上前，一下子就把鱼头剁了下来，自己也被鱼血泼了一身。众人见此，不由得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最靠近他们的那处船舱的门开了，于睿拿着书从里面出来。纯阳弟子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这下惨了，打扰到于师叔看书，未来几日一定会抄书抄到死。
却说于睿看了看甲板上被分尸了的鱼，点了点头说道：”去找裴先生借些草药，就借了白芷、川芎、天麻和紫苏。”说完她就回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懂于睿说的是什么，万花谷的弟子出言道：“这白芷、川芎和天麻都是做鱼头汤的好材料，而紫苏刚好用来除腥的。”
纯阳宫的弟子闻言就道：“那我们做好鱼后，给各位师长送一份？”
“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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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里讲究五荤三厌，所谓“天厌雁，地厌狗，水厌乌鱼”，五荤就是“韭、薤、蒜、芸薹、胡荽”，不忌讳吃肉的。其实佛家本意也不忌吃肉的，你们想想和尚原先都是靠化缘才有吃的，如果他化缘的那家人没有斋菜，但又有心布施，这不是给人家添不便吗？失了化缘本意，化缘就讲究个“缘”字，化到什么就吃什么。
我记得之前看过的禅宗故事，有个老婆婆供养了一个参禅的和尚很多年，冬天的时候老婆婆可怜他独住茅舍，孤苦寒冷，就让侍女去侍候他。那个侍女把那和尚抱入怀中，问和尚怎么想的。和尚就道：“如抱枯木死灰。”
侍女回报之后，那老婆婆就大怒，把和尚赶走，把茅舍烧了，道：“想不到我只是供养了一个大俗人。”
美人投怀，纵然不喜，也该感恩道谢，而不是出言侮辱的。
回到这里来，于睿因为纯阳宫的人不能用蒜头和香菜调味，才让他们去用紫苏。紫苏除了除腥味，还能解鱼蟹之毒，能避免上吐下泻拉肚子。
最后再ps一下，我在毁了张老先生之后把魔爪伸向了大师伯，那首诗也是我写的，咳咳。还有剑气厅这个还真的不是我编的，我去查剧情的时候还真的查到了，据说还被神策军查检过。至于位于何处，这我就不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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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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