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之柔板小调

　　说到德姆斯特朗，除了遥远，寒冷，和专注黑魔法外，驯化骑兽作为一项古老的竞技项目和学校传统，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每年举办的各类骑兽世界大赛中，都有德姆斯特朗们的身影。
　　而想要加入骑行兽驯化联合协会（简称骑兽社），可以在升三年级时提出申请，并且附带家长的同意信。

　　洛拉换了身衣服，又梳了头，走下楼梯时她的陪同者早已等候在学生塔的门口。虽然是正午，阳光却暗若黄昏，
　　“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冬日阳光，希望我们回来时还能再见到。”
　　雷耶伊·哈内用咒语在积雪中清扫出一条小道，以方便行走。对比六年级学生接近成年人的体格，即便刻意放慢步伐，身后的女孩依旧跟得十分吃力。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洛拉低着头，融化的雪水很快又冻成冰渣，使得脚下非常地滑。偶尔抬头看，冰湖犹如平坦的白色原野，温室棚变成了微微隆起的白山包，挂满冰柱的骑兽小屋里空荡荡的——所有骑兽们都被转移到了更加温暖安全的地方过冬。
　　在穿过一片光秃秃的灌木丛后，他们来到了骑兽训练场，此时洛拉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虽然有些冒昧，但我依旧得忠告巴罗迪斯小姐您，照这个样子，二年级的体能课，您恐怕免不了重修。”
　　洛拉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红晕。
　　“我只是随口一提，您到时候完全可以请假……我们到了。”
　　洛拉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高耸护墙，感到非常的诧异，她从没发现学校里还有这样一处地方——一座古朴斑驳的岩石堡垒——除了偶有几声兽鸣外，这里非常的僻静。
　　雷耶伊·哈内熟门熟路地往里走，踏在平整冻土上的感觉，可比踩一脚碎冰渣强多了。
　　堡垒内部的大厅里，一些社员正在检查骑兽的脚蹄，以判断其冻伤程度。
　　“你们来了！”其中一个高年级男生走上前来，“辛苦你了，雷耶伊，你知道最近忙得实在脱不开身。”
　　“这算不了什么，毕竟是老大发话——他人呢？”
　　“带着几个人去特训了——这位就是巴罗迪斯小姐吧，瓦伦亭汉格。”
　　“初次见面，汉格学长。”
　　简单的见礼后，汉格领着两人走进偏厅。
　　“……东方骑兽的习性与我们所认知的完全不同，又是非常珍稀的品种，让人不得不费心。”他指着角落里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正是当初袭击洛拉的怪马，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它看来病怏怏的。
　　“这匹龙马自从两个月前就一直如此，最近甚至停止了进食——也许因为刚搬入这里不适应，但更大的可能，还是与上回落水之事有关，”汉格解释道，“你能回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么？”
　　“当然可以。”
　　洛拉将自己所记得的细节都一一说了出来，可对方似乎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还有别的么？”
　　见女孩摇头，汉格有些失望，“看来我们还得继续想法子。”
　　“别太忧心了，瓦伦汀，作为社长，你已经表现得够优秀了。”
　　“少奉承我，你明知道我只是代理……好了，我得去盯着那帮新手，他们还没做过这些活儿。”
　　“汉格学长，我能走近些看看吗？”
　　“当然，你可以随意。”
　　洛拉小心地靠近，这里炉火烧得很旺，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毛毯，边上还摆着一大盆新鲜水果——这已是骑兽能享受到的最高待遇——事实上，它已经得到了“人”一般的对待，不是谁都能有这么大能耐，住进这个由会客偏厅改造的过冬房。
　　“你在害怕？恐怕它现在没有力气对你造成伤害。”雷耶伊·哈内倚在门边，揶揄地说道。
　　“不，我只是不想打扰它。”洛拉轻声回答。
　　龙马的脖子和四蹄上都套着铁链，察觉到有人靠近，它微微仰首，然后又虚弱地将头靠在地上，鼻息喷着热气，不理不睬。
　　它的长相虽然有点怪，但模样并不算丑，那身珍珠灰的鳞片在火光下映出七色的光晕，鹿角漆黑光洁，脊背上暗红的鬃毛，与尾端相连，翅膀收拢在两侧，露出灰白的羽翼。
　　“它看起来不太开心？为什么？”
　　洛拉又走近几步，龙马将脑袋从翅膀中探出，纯黑的眼睛打量了一会，突然蒙上了朦胧的水汽，扑腾起翅膀来。可它实在太虚弱了，根本无力站起，只能发出“瑟瑟”地叫唤声，嘶哑刺耳。
　　“呀！”洛拉惊叫一声，大滩的鲜血从龙马的嘴里呕了出来，紧跟着它开始浑身抽搐，神色痛苦异常。
　　“糟糕，又犯了！”汉格听闻动静，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连几个治疗咒才将血慢慢止住，“它总是这样，时不时就会呕血，可检查下来的结果显示这并不是什么传染病，而且它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
　　“我们以为是那道绿光，所以才会如此唐突地请你过来。”雷耶伊·哈内看向洛拉若有所思道，“但似乎那只是个守护光咒，不会产生这种不可治愈的，近似诅咒的魔法伤害。”

　　“魔法伤害……”洛拉突然想到什么，却又有些抓不住思绪。

　　··

　　繁花漫天，画像静静地倚坐在花树下，银色的长发铺散在地。
　　画中的世界没有时间界限，它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年。
　　[替我守着这里，我的画像]
　　记忆中时常浮现的声音，属于真正的加尼尔查·拉迪加斯特·巴罗迪斯，他的后代陆续进入这里，恭敬而憧憬地看着自己，时间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从青涩到成年，一代又一代。
　　只可惜，现在的巴罗迪斯已然没落，继承天赋的却完全没有自觉——水晶球里储存的魔力太少，画中的世界大部分都是空白，怪无聊的。
　　画像幽幽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六芒星阵又一次发光，一个身影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日安，大族长。”女孩行了个礼，解开了身上的厚斗篷,“很抱歉今天来迟了。”
　　“我本以为‘夜之卡莫斯’来临，你会有更多的时间过来。”画像盯着女孩冻得通红的鼻尖，“外面很冷，是吗？”
　　“是的，太阳落山后又开始下雪了。”洛拉将手覆在水晶球里，随着巴罗迪斯家族徽章的显现，书房里的光线又重现恢复了明亮。
　　“那么，都别耽搁时间了，将你的课本拿出来——这次该学到什么？”
　　自从某次洛拉请教了一个课业上的问题后，画像就成为了她的免费补习教师。此后，每日的下午茶时间，没有任何社团活动的洛拉，就会到书房里练习——画像的要求非常严格，在指点上不遗余力，力求完美。
　　“第三页的化雨咒，呃，我已经预习过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雨滴总是断断续续。”
　　“你先演示一遍。”
　　“……”
　　“……挥杖的时候，必须等咒文念完后才能收势，再试一次。”
　　“……”
　　“念咒语的时候尾音要清晰，但不能拖音，也不能发成卷音，再试一次。”
　　“……”
　　很快，洛拉的额头冒起了汗，魔力在一次又一次的反复练习中，从横冲直撞到活络有序，但不知为何，稍有起色却又屡屡失误起来。
　　画像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摇了摇头。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够熟练运用所有的初级和中级咒语了。”
　　“我尽力了，大族长。”洛拉涨了红脸，“可这些雨滴根本不受控制，我没有您那样超凡的智慧，还有对元素魔力的深刻理解。”
　　“元素魔力？”
　　“是的，为此您还将笔记印成了册，让每个后代阅读，还有您写的咒语集……虽然之后有人添加了不少内容，还将书册重新整理，但您对魔法元素的理解，已经超越了非常多的魔法大师……您甚至找到了传说中的‘魔法的源泉’，这真的非常非常了不起！”，
　　“这些我倒是听到过。”画像不以为然，“只可惜，无论是写魔咒集，还是寻找魔法源泉，一切并非我亲身经历，我只是一幅你无比尊敬的大族长在成年礼上的肖像画——所以，你应该收起敬仰，集中注意力。”
　　画像静静地望向树顶，深紫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阵风过，打湿的花瓣纷纷扬扬地落在它的白法袍上，晕染出一个个淡红的水晕。
　　明明是绝美的场景，洛拉却能感受到画像的一丝落寞。
　　“所以……您并不喜欢我称呼‘您’或是‘大族长’？”
　　画像沉默不语，它无法改变自己与真正的加尼尔查·拉迪加斯特·巴罗迪斯之间的联系，即使只是作为他的画像。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唔，你比较好呢？”
　　“叫我拉迪。”画像想了想说道。
　　“好吧，拉迪……听起来亲切多了。”
　　“洛拉，你今天的状态很糟糕。”画像察觉出女孩的故作轻松，“有什么心事吗？”
　　“呃，我……事实上，我总是忍不住想到这本书。”洛拉从口袋里拿出《巴罗迪斯家族精修魔咒集》，“也许您阅读过，我只是想知道里面是否有一种强力的禁言咒。”
　　“埃德加尔同意你读这个？”
　　“是的，但他告诫我不能够学习最后三章。”
　　“很好，”画像点了点头，“隔了这么多年，他总算记得将书还回来了。”
　　“……”
　　“继续说。”画像催促道。
　　“唔，在我觉醒天赋后不久，就曾发生过一次魔力暴动，我跟您说起过，在鲁滕伯格庄园，而且一位小姐因此被施了魔咒——她没有任何外伤，却不能够发出声音，否则喉咙里就会大量出血。”
　　这件事父母亲尽可能地压了下来，但治疗师救治布塔斯卡娅的时候，洛拉其实早已清醒过来。后来人们因为那场飓风称呼她为“黑魔女”，洛拉总是忍不住想，真正的黑魔女应该更加强大才对。
　　“从你的描述上来看，这应该是哑声裂喉咒，属于古代惩戒术的一种——在那本选集的第四章——被施咒者试图发声，喉腔内部血管就会撕裂，此咒语不能通过普通的光明咒治愈，必须得根据古法阵进行解咒。”
　　画像背诵着书页上的内容。
　　“那么，这个咒语对骑兽有效吗？”
　　“骑兽？当然，但几乎没人会这么做，因为兽类的身体构造与巫师不同，大部分骑兽对魔法都具有一定免疫力，所以驾驭兽类自有一套魔咒体系……你又惹麻烦了？”
　　“唔，也算不上，几个月前，有头东方龙马想要攻击我，后来它掉进了水里——那头骑兽似乎也中了一种魔咒，跟之前的症状一模一样，所以我想，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当时你在想什么？”
　　“什么?”
　　“被袭击的时候，你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我当时只是感到害怕，希望它别追着我，也别冲我露出獠牙。”
　　“所以如你所愿——它闭嘴了。”
　　“上回那次，我也是想让布塔斯卡娅闭上嘴……”洛拉恍然大悟，“所以我又一次施展了同样的黑魔法？在无意中？”
　　“我不这么认为，没有人能够在无意识地施咒。”画像摇头，“我不得不质疑，你是否将这个咒语成功施展，要知道这可比你现在所学的难多了。”
　　“我不知道，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真的是因为我造成的，那么我得想办法帮它解开——您能够教我如何解咒吗？”
　　洛拉一脸期翼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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