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记

　　---《王史》记：平处三年十二月廿四，立春，又值长郡主十岁生辰之日，上赐宴于景和宫，并特赐长郡主封号“宸华”，是称宸华郡主。

　　婳儿生辰几天后，便迎来了除夕。宫人们自然是无法回家与家人们团聚的，于是这天一早婳儿换上了最时兴的紫绒缎飘花襦裙披上同色鹅氅向自己父母拜了年之后，就径直去了掖庭。轿子在碧荷巷前停下，采女们来来往往忙着自己份内的事务，主事姑姑见郡主驾临，忙迎上前去：“奴婢拜见宸华郡主，郡主万安。”婳儿尚未习惯别人称她封号，轻咳一声道：“姑姑请起，请问夙明昭是在此奉职？”“回郡主，明昭确实在此。您请至怡和堂稍坐，奴婢这就领她过来。”婳儿轻轻摇了摇头说：“无妨，劳烦姑姑带我前去寻她即可。”主事姑姑只能点头称是，便领着婳儿往里走去，在怡和堂前有几个与婳儿年龄相仿的小宫女围坐一圈低头挑着自己箩筐里的丝线。姑姑道：“郡主，明昭便是在此了。”婳儿笑着道：“谢姑姑领路，我和明昭说说话就走。”姑姑识趣道：“郡主请便，奴婢先告退了。”

　　方才婳儿一眼便认出了明昭，待姑姑转身走了就想上去和明昭打招呼，却见她身边两个稍稍年长些的宫女把自己手头剩余的丝线一股脑地倒在明昭的箩筐里，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对明昭说：“你就帮我们把这些丝线也挑完吧。”说罢，两人勾着手臂说着要去喝水休息一下。而明昭似乎也已习以为常了，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箩筐里的丝线收好。“站住！”婳儿不禁脱口而出，明昭及其他宫女皆是一惊，那两个尚未走远的少女也回过头来，见是郡主皆跪下行礼。“自己分内的事为何不能亲自完成，而要欺负年纪更小的宫女呢？”两个宫女低头忙道：“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婳儿又转头问向明昭及其他年幼些的宫女们平日里是否皆是如此，都怯怯的点头、不敢言语，更觉心中怒火不平，咄咄道：“看来掖庭似乎已经助长了这样恃强凌弱的风气，本郡主回宫后会立刻禀告皇奶奶，定当严加进行整治。至于你们两个，便自己先去主事姑姑那儿领罚吧。”两个宫女喏喏应下，明昭心一软抬起头似想替她们求情，婳儿仍旧顾自道：“若有下次，必将你们送去慎刑司。”说罢只牵起明昭的手往怡和堂外走去，刚走出去几步，琳琅道：“郡主，把明昭这样直接带走有些欠妥。”婳儿停下脚步正思忖着，明昭轻声着说：“郡主，明昭无事，您……”婳儿只道：“琳琅，你去向主事姑姑说一声，明昭就由我带走一天。明日一早她就回怡和堂。”琳琅应下，便转身去了。

　　虽然明昭百般推脱说“奴才不能与郡主共乘”，最后还是拗不过婳儿一路乘轿回了清乐阁。“手怎么还是这样冷？”甫一进门，婳儿便塞了杯热茶到明昭手里，又取了件厚实的驼毛绒马甲给明昭穿上。明昭看着眼前的前几日方才受封封号的尊贵郡主竟仍待她这样好，不禁热了眼眶道：“郡主使不得，明昭是奴才哪能劳郡主这样费心。”婳儿与明昭坐到一起去，替她系紧衣带笑着说：“今日之事正巧是被我碰上了，况且那两个宫女本就该罚。再来按辈分说，你本就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多照顾你的。”

　　明昭一听，只想到在家时的两位姐姐尚不把自己当成妹妹，在宫中的郡主虽只见过几回反倒把自己看成是妹妹般对待，心下愈发感激，“郡主对明昭这么好，明昭却无以为报。”“我是和你投缘，才会待你好，换作别人我可不理呢。”“明昭惭愧。”婳儿招呼珊瑚送了点心进来，看着明昭用了些后才对她说：“琳琅已经和掖庭的主事姑姑说好了，今晚你就留在宫里一起用年夜饭吧，明早再回去。”明昭眼底含着盈盈泪光谢过了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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