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萌系女配白莲叶

　　彼时白莲叶正双手托了下巴，支在膝盖上，盯着面前烧得火红的火盆子发呆。薰华使劲往袖子里缩了缩他两只细白条似的小臂，又把脖子往自己领口里钻了钻，再自顾自地吸了吸鼻子，才凑过脸来，一副老子告诉你你不要告诉别人的模样，煞有介事道：“莲叶妹子，老子这几日……一直有件事情卡在喉咙口里，不晓得是吞下去还是吐出来……”

　　白莲叶听他这么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想讲便讲呗！”

　　薰华拧着个眉头盯着她琢磨了半晌，终于还是磨磨唧唧地说了：“呃，诚然，老子在背后嚼人家舌根子本就不是个光明正大的事，但老子从出生以来就不觉得自己是个光明正大的主，你也晓得，我们君子国人个个怀瑾握瑜，老子这派言语德行，自己也晓得，实在比不起……”他语气带了几分懊恼，一转眼又不耐烦地随意一扬手，声音也跟着拔了上去，“咳！老子也不屑去同他们扯那些个啰哩啰嗦有的没的，直接打了包袱走人，既是遂了他们的意思，老子也觉着干净！”忽地，他记起自己似乎扯偏了点，火急地撂了撂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截子细白细白的藕臂来，晃得白莲叶一阵眼花。

　　薰华倒是毫不介意地搓搓手，接着贼眉鼠眼地压低了嗓子道：“老子前些日子在街上瞧见了一毛不拔。”

　　白莲叶瞧着他俊俏的瓜子脸上这么个表情，霎时觉着滑稽，也学着他的模样瞅了眉毛眼睛，低着声音凑过来道：“你不是时常见着他么？”

　　见白莲叶换上这副表情，薰华当是她对自己的话起了兴趣，心中暗暗得意选对了话题人物，眉上却拧了抹沉痛，郑重道：“莲叶妹子，这番话老子讲了你也莫要生气。实话说，老子本来不大愿意讲给你听，就怕讲了惹你伤心。可是你是莲花的妹子，也就是老子的妹子，老子心里头又着实觉得这件事情罢，不告诉你，又怕你越陷越深，倒不若早早说与你听，好叫你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白莲叶本来不大高涨的情绪被他这么一通话绕来绕去的，也倒真真提了个八九分，登时扶了扶椅子把手，正起了身子，打算听薰华道个明白。

　　想是此时薰华方才觉察到他缎袖下边两截光光的白膀子在这寒冬腊月天里裸露得着实有些风凉，他又是缩手缩脚地捣腾了几下，顺带挪了挪身下的小板凳，朝着火盆子也就是白莲叶的方向挤近了不少。

　　薰华整了整嗓子，偏过头来继续压着脑袋按着嗓门对白莲叶道：“你不晓得，那一毛不拔身边其实还有女人！”

　　这番话倒是真真将白莲叶惊了一惊，她甚至呆了那么一瞬，又马上问道：“有女人？”

　　薰华讲这话的时候，目光炯炯地锁在白莲叶面上，白莲叶方才的一愣也恰好被他收进眼里，瞧得他心甚悦，即刻添上一把火，眸光语声皆是定定：“就是落雪前几日，老子去太子府斜对门的包子铺买包子的时候亲眼瞧见的，千真万确，那个一毛不拔身旁跟了个长相颇标致的女人。他俩人，俩人……那什么……”薰华搜肠刮肚，终于铮铮道，“目挑心招！眉目传情！”

　　薰华正为自己长进不少的文字水平沾沾自得，便听得白莲叶着急地问他：“那，那女子究竟长得如何？如何标致？”

　　薰华被她问得一懵，如何标致？这个嘛，薰华犹豫道：“唔，老子讲句话不怕妹子你恼，我远远瞧着，那姑娘虽然长得不如妹子你标致，但是周身风采气质在男人眼里却是略略胜了妹子你一筹……”他又随即添补道，“当然，在老子眼里，她连妹子你一根头发丝也及不上……”

　　白莲叶哪里关心这个，她只问：“同我姐姐呢？”

　　这回薰华倒是板上钉钉答得爽快：“跟莲花，那自然是半根头发丝也及不上！”说着又想了想，亦是添补了句，“半根的，半根的半根……”

　　白莲叶听了这话心先是一松，又是一紧，薰华一向对她姐姐倾慕有加，他这么一番评价虽然不差，却也不晓得那女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形容，若真是合了那个太子侧君的心意，临到头来演一出她在各色话本子里经常瞧见的移情别恋来，这可叫她出国的梦想何去何从！

　　虽然白莲叶晓得有些个早年外头流进来的话本子上写的怎么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地成就了一纸婚书，但她也不过当是个新奇玩意儿，读过便罢了。在白莲叶的认知里，他们少昊一向承的是千百年来郎有情妾有意的开放婚嫁风俗，撕婚悔婚这档子事虽然不多，国婚就更少了，但也不是没有的。据说先祖白帝避世建国的由头之一便是受不得将自己原本奔放的部落式情感牵制于随着整个社会的发展愈发精制的习俗规范里，如此看来，白莲花头上虽然顶着一十二只紫金凤凰的传言，但传言却终究敌不过祖训。

　　似白莲叶这样的脑子如今也想明白了的问题，她姐姐白莲花何方神圣？恐怕老早便悟了个透彻罢？白莲叶突然觉得，这世上自打出生以来活得艰难的也未必只有她一个。

　　白莲叶左弯右弯思出这么一茬子，心里有些唏嘘，又记起自己尚未着落的出国之梦来，转了转眼珠，悉心问道：“侧君，对那女子，可好？”

　　薰华满脑子浸满的皆是白莲花的影像，白莲叶这么一问似是令他不大爽快，登时拉了声音洋腔怪调：“侧……君……？”

　　白莲叶不解地“唔”了声，薰华抡起胳膊拾起方才白莲叶丢在一旁的火钳子，朝着火盆子里面就是一戳，带着火星的白灰噌地冒了上来，薰华讲话的调调也跟着噌地腾了起来：“上回你‘侧君侧君’地叫唤老子就觉着别扭，真不晓得你们少昊作甚要在太子的头衔上弄个这种劳什子，同我们君子国一般只叫个太子不是挺好的嘛，老子平日里最不喜书本诗词那些个文邹邹的物什，所以一向觉得老子国内是个人张口就来的那一套子之乎者也的腔调比这里麻烦许多，但只‘侧君’这一点，老子倒觉着你们少昊甚是婆娘！”

　　白莲叶还未来得及讲个一言半语的，就见薰华扬起的嗓门又掉了下来，他喉咙口里隔噎了半晌，神神秘秘道：“老子从前瞧过一本书里道西边有个女子国，那里的国君似乎可以嫁好几个男人的，仿佛只一个叫君夫，地位堪比我们君后来着，其他地位略低了，便都唤作侧君的……”他说完自己先被惊得颤了颤，而后不确定道，“你们这个侧君，恐不是这个由头罢？”

　　这话讲得白莲叶亦是心中一抖，她只晓得打她出生起，太子侧君这么个官衔便是少昊一直有着的，究竟是个什么由头，她是不晓得，但她师傅铁定晓得，只不过此刻留仙本人不在，也没法就地请教，只好拉下脸色，硬邦邦地问了句：“你不是平日里最不喜那些个文邹邹的书本嘛？”

　　白莲叶作为少昊人，在这一刻里她本能的护国情绪无意之中被激发出来，她觉得若是这个时候自己表现得太过无知，准会跌了少昊的面子，倒不如硬气地反问回去，反而显了少昊人的的机智，纵使这个称呼真有个什么来头，到时候让留仙这样的权威人物寻个恰当的时机解释一番，才更加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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