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谣，江山美男

　　“呀呀，好热闹呢。”郤缺修长的手指放在唇畔间轻点，左边蹲着条狼，手上抱着只狐，一身曳地的白衣，围着白色的狐裘，腰带上挂着洁白的美玉，墨黑的长发，净秀的颜，清晰的眉眼笑得弯弯，一出场就引起了许多人瞩目。

　　“好美的白玉人！”不知谁发出这声惊呼，连忙惊艳夸奖不绝。

　　“是他？”带着面具来瞧热闹的壬宴带着些颤意道，他身边的好友王孙闾问道：“嘿，这美人你认得，兄弟一场，介绍我来。”

　　“开什么玩笑！那个魔鬼……”壬宴朝他喝道，立马觉得太大声，忙捂上口，竟慌忙蹲下身去，好像怕被人发现似的。却不见郤缺的目光早就投向他，只是没有刻意罢了，那乌黑的如星辰的眼睛，一下子璀璨，笑意渐深地望着他的骨扇。

　　王孙闾见壬宴这般见鬼的摸样，奇了！低头觉得丢脸问：““哎，壬宴，你搞什么？好歹一个太子，瞧你现在这怂样！”

　　壬宴见自己果真失态，忙又坐好，伸手从锦绣的绸缎内抽出一大叠契金，就往王孙闾怀里塞。

　　“哎，你干甚？我要叫非礼了！”

　　“闭嘴！你先帮我把这金两保管好了！”

　　“哎！你！”王孙闾一脸古怪地看着今日大为不同的太子殿下！莫不是真见鬼了？

　　听到那边动静，在郤缺身后跟着的宇和器二人，默契对望一眼，眼中透着笑意。呦，穿着这么华丽的锦衣，捏着把招风的骨扇，这不是大周的太子吗？记得之前一起攻打过鲁国，在营帐中输了大人不少金，好像还没还上呢，估摸还记得……还被大人黑了，签了一份卖身契。

　　壬宴假装不认得郤缺，额头上冒着汗，要说这天下他觉得最不想惹！最不想见的人！除了姬乐，就是这个黑芯子的郤缺了。

　　他见一抹白在他眼前晃了晃，走走，又停停，脚步左移又右转，他低着头紧张地坐在那会，像是一个被老师检查作业的差生，一颗心跟着摆摆停停，就怕他突然停在他面前，与他讨债来。

　　终见他晃荡了半会，在他前面找个位坐下，捏着骨扇，悠长地叹了一声息。

　　这头王孙闾摇头纳闷：“壬宴，你今日好奇怪哪！”壬宴脸色微白地在那边缓神经，“你不懂。”今日真不该出来才是！

　　那头：“大人？”

　　“呵，瞧瞧，小宴儿那惨白白的害怕摸样，可爱的紧呢，看他这么可爱的份上，今日就不折磨他了罢。”

　　“……”

　　*

　　一声铜锣声敲响，众人都停止喧闹，见那画台的幕后走出‘长安铺’的掌柜，见到大家拱手道：“多谢各位大人百忙抽空来小弟这‘名家书画赝品鉴赏拍卖’茶点会，给小弟这个面子，看茶点！”

　　掌柜子一声高喝，只见一阵飘香而来，这香奇特的很，引得众人望过去。只见由一青衣俊秀的男子领着一群端着茶点的美人，香艳款款而来，顿时眼珠子要蹦出来。

　　视觉一下被刺激，在座的许多男人都不由地挪了位置，对着美女一阵赏心悦目。

　　魏良让美人为各位贵客斟茶入点，这茶都是上好的茶叶，泡出的茶醇香悠长，这精致点心也是洛邑最有名的点心铺的，入口甜香化腹，引得那些大人一个个眉开眼笑。

　　“哎，张船，差不多是时候了，照之前说的把画拉出去分给那些美人。”君谣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道。

　　“好嘞，哎，白哥儿，你在哪儿找的这些美人？难怪掌柜说这次发了，你瞧那些大人瞧姑娘们的眼神儿，今儿你们铺里的赝品一定大卖！”这万山楼的头牌小二张船稀奇地瞧这个瘦弱白丽的像个女人的‘长安铺’伙计，明明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两个鼻子，就不知他的脑袋怎如此好使？！这两日两人在一起筹备这茶点会，已混熟大半熟，他满脸的不怀好意用胳膊肘着君谣问：“这结束了后，送个美娇娘给弟兄我做老婆成不？”

　　君谣吐了他一果咳，不给面子地笑道：“你养得起？”这一个美人，半日出场费都够他三月工钱。

　　张船捏起脸上的果壳，一脸泫然欲泣地对壳摇叹：“你说的对，养不起……这都怪我爹。”

　　“怪你爹什么事？”君谣心道奇怪问着，又咬了一口苹果，间隙从台子的幕后瞧了一眼掌柜，见他还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自己被骗的悲惨遭遇如此这般，添油加醋说来，自个觉得多么人间悲剧，可低下吃着茶点，调戏着美人们的老爷们压根不瞅他。

　　“你看外面的公子哥有几个自己白手起家的，不都是有个好爹，有个好爹就有好房子住，好肉吃，好老婆娶！”

　　君谣敬佩地鄙视他一眼，他这想法倒是先进了三千年，坑爹真是不分时空啊！见掌柜哭了半天没人应，她扔了苹果，对张船道：“好了，不扯了。”看了眼箱中的赝品道：“剩下交给你了，你忙完了去控下场子，别让那些竞托做得太明显了，我去帮帮掌柜。”

　　“嘿，好嘞，兄弟们过来抬画。”张船见君谣上了台子，朝后吆喝其它伙计。

　　“白哥儿！拿画来！”

　　“来唠！”君谣拿了事先准备好的红辣椒，揉了点辣椒水在手上，手揉搓一番，又在眼上抹了一把，顿时两只清丽的目红肿了起来，里面氤氲着一片朦胧。

　　她抖着红唇，拿着画，哽咽地上了台子。

　　站在台子上，‘他’那委屈中带着嫉恶如仇的目光，抖着唇，默默地扫视一圈，一下子很有感染力地牵引在座客人的目光，都纷纷移到台子上。

　　“君君！”郤缺激动地站起来，伸起手来就要唤她，被器和宇一左一右拉按下，“大人冷静啊！这里全是洛邑的大人物，太招摇不妥。”

　　“可是有人欺负君君！”郤缺抱胸，温秀的脸上，一脸生气！又瞧着她红肿惹人怜的眸子，自己的起清澈的眸子也越显哀伤，心下也觉得不好受，吸了吸鼻子，牵了牵宇的窄袖道：“呐，宇去查查谁欺负君君哭了，跺了手脚与我！”

　　“大人……”

　　“去。”嗓音带着少有命令的微冷。

　　宇震惊地看了他半晌，见不似玩笑，眸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台上那个俊秀的小哥，转身抱剑恭谨道：“诺！”宇转身悄然地离开，准备召集人手去查这件事。器一脸雷劈地看着宇离去，大人虽然杀人从不眨眼，但一般不轻易令宇动刀子，怎么回事……

　　掌柜哽咽道：“白哥儿。”心里却冒汗，靠近君谣小声，侧身道：“你总算来了，我哭了老半天，那些大人怎么都不理我，眼神都往魏良和那美人身上瞧，真是忒打击了。”

　　君谣抖了肩膀一下回眸，与掌柜相看泪眼，哽咽道：“我说掌柜，这色衰而爱驰本是古今常事，等赚了金你换张年轻美丽的皮再来哭，保准有人理。”

　　“如此，呜呼，我竟如此地老了！”掌柜这会真伤心地默默垂泪了，君谣拍了拍他的肩，这下真心安慰。在旁人看来，两个被骗的要关铺子的人，如此可怜相偎。

　　掌柜小眼锐利瞟来：“接下来交给你了，今日一定要赚很多金！我要买许多年轻漂亮的皮才是！”

　　“嗯，明白。”君谣瞟去坚定一眼。

　　*

　　君谣猛地一转身，那眼神忒锐利，一下子把在座的来客吓得心肝一抖，只见她举起手中的画，用清亮的声音哽咽道：“大家请看！”

　　那幅画一下子从她手中放下，众人见竟是《群贺王公宴》。

　　君谣道：“这幅就是当日骗了我们‘长安铺’五百金，让本店经营岌岌可危面临扫货关铺的赝品！大家见这画虽然见着酷似公孙老人的亲笔，可公孙老先生作画的笔触喜欢细微地向上留些勾勒，一般不仔细瞧便不会发现。”顿了顿，见大家点头表认同，君谣继续；“其实许多画都是这般，各位大人平日如若真喜欢哪位大家的画，还是多了解一些画者作画的习惯，或那个时期画风的一些特点，如笔触的强弱，印章的深浅，画中内容的偏向，还有纸张画帛的厚浅，以及是否用水土泥覆过，都可以一一考究！”

　　下面左右交流一番，都点头颇为觉得是理。

　　“希望大家日后不要再受被迷惑，让人以假乱真，以此焚画为警！”君谣打开火折子，将那幅画开始从底开始燃气！

　　现场一阵抽气声。

　　但是半晌，一些平日被骗了不少假画收藏的王公大卿，好似出了一口怨气，大声叫：“好！好！以后莫再买赝品了！墨谣再受骗了！”

　　一群人也跟着后面吆喝：“好！再也不买了！烧得好！”

　　君谣见这《群贺王公宴》的印象效果达到了，不日，火烧这幅画的事便会传遍整个洛邑，而那时，只要等着那个押画人上钩就好了。

　　笑着将烧了一半的画扔下，朝后瞄了一眼，张船一盆水上来把火浇灭。

　　君谣拍了拍手，安抚道：“大家冷静，冷静……”很多人静静安静下来，只见君谣一笑道：“我长安铺从今往后决定再也不卖假货，所以今日将以往一些高仿的赝品来过来拍卖，其实买些稀世的珍品毕竟是少的，大家买些高仿的赝品挂在家中，还是无伤大雅的。”君谣讲到这里顿了顿，见下面有人问，“小哥，什么是拍卖？”

　　其实那里面是他们买来的托，目的是在关键时候，引导大家思维的转换，不然刚刚那烧假卖假，必定会有一些吐槽上来……

　　笑意深了深，见大家都露出困惑的眼神，君谣将拍卖就是大家如若有看中的高仿赝品画，可以竞价，开的底价都不是很高，每人可以竞价标走自己喜欢的画，一番说来。

　　许多王公大卿们都没这么玩过这种买画法子，平日官场上也没少较劲过，一下子来了劲，都觉得十分有意思要竞拍。

　　君谣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端着茶点的魏良，他今日换了一身行头，加上他本身生的俊秀，还真说不出的玉树临风。她早瞧见许多美人不时偷看他，他都不为所动地认真做好她吩咐下的事，虽然有些愣愣的，不过很耿直可靠的感觉，车公絮的良人已然在心中定下。

　　魏良接触君谣的眼神，忙回神，知道是自己该上场的时候，放下茶点，理了理好衣装，手放在胸前，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紧张羞赧，可还是握紧手指，领着一群美人朝台镇定地向前走去。

　　众人见一个玉树临风的青衣男子领着一群仙女，一人拿了一副画，步履阿罗地走上台子，然后一个个打开那高仿得颇真的绝世赝品，真是说不出的惊艳图景，当下视觉再次得到刺激与满足。

　　看到众人的反应，君谣垂了垂头，当下弯起唇角，手背在后对赵船打了个手势。

　　在美女和无数竞价托的双重刺激下，一百幅绝品高仿赝画全被拍出，一幅不剩，最高的那幅君谣临摹地挂在台幕上吸引人的《烟雨梅花》图，就拍了一百万金。原本沽价只值五百金的画作，最后竟以五百万金收入。

　　*

　　掌柜最后算完后，想他八辈子都可以坐山吃空了，一下子兴奋地晕了过去。

　　魏良穷了二十几年，不明白五百万金到底是个什么数，还比较淡然地送掌柜去就医。赵船拉着君谣说以后就跟她混了！她去哪！他就去哪！

　　君谣见他也是个机灵人，送他五十金要他去做买卖，赵船一个劲说不要，说自己是骨气的人，怎么能随便收君谣钱呢！

　　君谣笑了笑，便把钱准备揣回去，最后被赵船拦下道：“白哥儿，我想通了，我要做个有钱的爹！以后让儿子有饭吃，有房住，有老婆娶！”

　　君谣夸他有志气。赵船觉得君谣够义气，当下承诺以后发了，一定报答他！两人又闲扯了一会，收拾完场子后，君谣准备去医馆去找魏良，商量接下来怎么把那骗人的可恶家伙，一举擒获，然后……嘿嘿，给他结个好姻缘，也不枉他人前人后一口师傅叫的，礼给的也颇足。

　　“嘿……”可她心情顶好地走到门口，一下子顿住脚步，微微张了张口。

　　喧哗繁闹的街头，墨长的发丝在风中飘着几缕，那人颀长如玉山般地临立，右手拿着一卷白色的画轴，与重菱的紫袍相衬着；如画的眉眼下，一双眼睛透着些浅浅的笑意，望着她；那张纤丽漂亮的绝色容颜暴露在阳光下，肌秀透明，已经引起骚动，身后不少男女老少停下脚步，痴迷惊艳地朝他望着，撞了头都不知。可他眼中似乎只有自己，就这么看着，高秀的鼻梁下，不点而红的唇瓣，微侧了一下头，悄然地弯起来邪惑的弧度。

　　理智告诉自己，现在逃比较好，因为那弯起的弧度，并不是很和善哪。可是情感，却拒绝不了他的靠近，拒绝不了，心底想触碰他那如在冰雪之中浸过的指尖，透心的冰凉惬舒。

　　“真不乖哪，这才几日。”他的指尖徐徐地擦入自己的指缝时候，有种细麻的电流，一点点流遍全身的……心底有些不满足，于是不自觉地握紧着他的手指，依旧的半截相扣，另一只手捂着口，瞅着他，一脸迷惑的红晕窘意。

　　他垂首一晒，指尖轻放在鼻翼，低低的，好听的笑意，在风中如乐般奏响，不知已然醉了身后一群羡煞妒煞的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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