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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醉
北京无春，气候意义上的春季就算到来也短促得让人来不及追寻。
突在异乡的酒店，我睡得很不安稳，中央空调控制着温度，并没有任何不适。早起来赫然见到洁白的枕头那一摊的血，我惊得坐起身来。鼻子又痒又干。起身拉开窗帘，又是阴沉沉的一天。
打开电视，正值早间新闻，我洗溯完出来，已在说今日天气。
“……早晚温差巨大，中午紫外线较强烈，市民要注意防晒，因降雨不足，天气干燥，北京素来有十年九春旱之说，外出游玩时要注意防火……”
我关掉电视，泡了杯咖啡慢饮，客房服务打电话来说是否需要送早餐，“不用了，谢谢。”我说。
经纪公司的严小姐来电话我才下楼，前台小姐笑着递给我口罩，“傅太太，这两天也许会有沙尘来袭，不如备用着。顾总说了，您有任何需要，请尽管交待我们办理即好。”
我差点忘了，这也是顾宁川名下的产业。到了北京，仍然被称为傅太太，还真是如影随行。
“傅太太您这么年轻漂亮，皮肤又这样水灵，北京的气候对您来说太糟糕了，不知有没有买足保湿用品。”一名经理模样的中年女子笑着走来，似乎与我相熟的样子，见我疑惑才解释说，“在渭城与傅太太有过一面之交，您大概不记得了。”
“很抱歉。”我朝她点头。
“您这次来北京，顾总几番交待一定要招待好您。不知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这女人公关手腕那么好，又亲切。应酬的笑容也不让人讨厌。
我笑着说，“老顾太小提大作，我都不好意思住下来。”
“您千万别这么说，顾总也是知道您一个人来，有些担心。今日安排了什么行程，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不用。我想一个人走走看看。”
她也不再纠缠，给了我一张名片这才放我走。我甚不喜欢这样的应酬，感觉到哪里都背着一座山。念琛却自作主张给我安排好一切。许是因为允浩的事情，顾宁川才想感谢我。
严经理自己开车，竟那么巧，是辆MINI，她也算事业女性，有自己的房产经纪公司，念琛在开展北京业务时与她相识，亦算多年的朋友。她满脸雀斑，皮肤松驰，但懂得打扮，妆容合适，年龄虽比我长不了几岁，却如同大姐一般，老成圆滑得让人稍感不适。只觉得，她不该开MINI。还选了红色。
“早些年，我劝念琛买四合院。现在都买不到了。这些年北京变得太快了。”她一副熟稔的语气，直呼起念琛名字来。一手撑着方面盘，一手在车厢内挥舞。
我只是笑笑以作回应。她又道，“你们是前年冬天举行婚礼，我当时正筹建公司，所以只电话祝福了你们。”
“谢谢。”我说。
“童童还好吧。”她又问，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我却感觉有些憋闷起来。
车厢那么小。
“她一直都好。”我说。
她不免有些唏嘘，“那个任性的小丫头，不知道吓退多少念琛的女朋友。你也相当难做吧。”
“还好。”
“念琛怎么会想到在北京安家呢。他一直说不太喜欢这边的氛围。这次突然与我说，将我吓一跳。而且看中的还是城东地区。那边好多明星聚集，今天路程有些远。真正大牌，年纪稍大的或是成家的明星都住得远，或是别墅。但近来年轻当红的明星，开始喜欢住公寓，图的是便利，也不怕狗仔打扰。年轻就是好。知道夕城吧，最近最红便是他，他便是其中代表之一。选择在三环内安家。”
“若非北京得天独厚的特殊地位，就冲这天气，谁愿意来。唯一最美便是深秋，但也稍瞬即逝。”
她仍喋喋不休地介绍与感概，幸好这时童童来电，算是解救了我，童童声音里满是雀跃，欣喜若狂，“陆宜，你真去北京考察了吗。怎样，看来我爸是同意搬去北京了。”
“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好。”
“北京怎么样。很好对吧。”她对我的冷淡视若无睹。
“你若来了，我不保证你喜欢。”
“夕城在的城市我便喜欢。因为一个人，爱上一个城市。这样多美好。我喜欢得不得了。”
“现实往往很残酷。”我说。
“那是因为你心里没有色彩。”她不满地回。
“你不是说想要自己考过来？为了爱情，这种努力也是必要的。秦老师说你成绩一降千丈，已在倒数。”
“你真幼稚，想要这样激将我？再说我成绩是故意考低，谁让爸爸害我节食。”
“他比你心痛万倍。”
她便得意说，“谁让我是他宝贝女儿。他当然要心痛。所以陆宜，你一定不能生小孩。我绝对不允许。但如果你表现好的话，我长大嫁给了夕城，也许你再考虑生一个。”
因为那时便有丈夫的爱，父爱被瓜分亦无影响。这种想法与其说自私，不如是合理。这是一个小孩真实的，情有可原的想法。大人无法要求小孩去理解包容太多，长大后，爱情，婚姻，小孩，这才是一个女人艰辛的开始。从这些方面来说，我完全不介意念琛太过于宠溺她。她只不过得到身为女儿该得到的一切。这是正常，并非福气。
她能说出让我生一个，已是难得的成长。
人在喜悦之时，总能格外宽容。
我却担心，她的美梦要破灭。
严经理见我挂了电话奇怪地看着我，“你都用这种态度对童童？”
我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她摇头，不解地说，“你太认真，对待小孩应该有另外的态度。”
“长辈的态度？”
她眨了眨眼睛，“是妈妈。你是她妈妈不是吗？你太尊重她，她反而不会尊重你长辈的身份。你应该一早便竖立起自己的身份与威严。”
我不置可否。还是程铮说得委婉，他会说我尊重童童。
“这样念琛也会比较认可。”她又强调。
这点我自然知道。念琛希望我扮演好母亲的角色。我与童童相处，谈话，或是争吵，我们像朋友，像各种。唯独不像母女。
“我知道一个未婚女性突然作人母亲会不适应，但人得跟着环境走。这样才能进步，提高。更好地融入生活。”
“难道念琛向你抱怨，让你来说服我？”
她见我语气变冷，脸色不复笑意，赶紧说，“怎么会，我们只是要好的朋友。”她又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不会。”我淡然地说，却闭上眼睛。
她便不再开腔，偶尔为我介绍交通与地理，见气氛稍好便讲起北京风俗或是明星趣事。之后行程倒也算和谐。她肯抽出一天的时间陪我，不过因事成手续费可抵也半月收成。我也乐得享受她的服务与介绍。若当她是朋友，便觉得这盛情让人难耐。人情比利益要复杂得多。
半下午时，她送我返程，一个纸袋里有不少物业的资料。
“今天看得还满意吗？”她期盼地问我。
“我会把情况与念琛说。”
她只好点头，“那好，替我向念琛问好。”
我目送她离开，婉拒她要宴请我的好意。我一直睡到晚上，直到笑笑来电将我吵醒。汇报一天行程，她极力建议我去三里屯。
“我以前的搭档在那里有开小酒馆，又请许多北漂的有才华的歌手唱歌，他眼光很好，你一定要去听听。”
我兴致缺缺。
“我会将地址与电话发你手机。我已同他说你要过去。让他一定好好接待。”
“再说。”
“姐，你真应该放松一下自己。没有童童，没有姐夫，这样的时光不多啊。去吧，去逍遥一下。这顿算我请你。”
我见她已恢复元气，便问她，“还想与顾宁川纠缠下去吗。”
“我已为他付出这么多，怎么放手。我看他们能长多久。”她说起顾宁川仍然不解气，咬牙切齿。
“有时候执著并非一定成功。坚持也不一定是真理。”
“若轻易放弃，我便不是沈笑笑。”
心里没有放弃二字，便会执著。而我懂得放下，却不见得洒脱。我不再劝她，到了夜间，我果真裹了厚外套去了三里屯。
我以为北京是个没有颜彩的城市，但这里不一样。那样张灯结彩，那样熙攘。逛不到头的酒吧小巷，初春的寒意也阻挡不了这儿的热情与欢乐。
笑笑说在这儿碰到明星，亦是常事。我心想，若碰到秦展呢，亦不会觉得奇怪吧。
到了笑笑所指的酒吧，通了电话便有一名三十几岁的高大男子出来迎我，黑T黑牛仔裤，装饰只是耳朵上的几个大的银质耳钉，看得人便要疼的感觉。留着山羊胡。一出声，低沉悦耳，又有质感，确信是笑笑的搭档无疑。
“笑笑的姐姐？竟这么漂亮。”他是生意人，这样恭维我。我朝他笑，指指外面靠水的台面，“坐那可以吗？”可以扶拦看对面景色与游人。
他抖着双眉，“这么冷，你确定？而且今晚有不少歌手到场，不去里面听太可惜。”
我执意，“没关系。”
“好吧。“他摊手，“但楼上我仍然为了留了位置。若不适了可随时上来。”
“谢谢。”我朝他点头退下#身去，坐到冰冷的塑料椅子上。远远望去，不怕严寒的，只有聊聊数人。太多的音乐，柔情的，摇滚的，怀旧的，在这条街上充斥。艺术感颇浓。
我要了酒。今晚想大醉一场。这里不会有人认识傅太太。
我独饮独醉，有三三俩俩年轻人要与我拼桌，我委婉拒绝。就算我不是傅太太，却又回不去当年可以酒吧胡乱买醉的陆宜。看上喜欢的歌手，亦可以朝他笑，眨一下眼睛。不过几年的事，现在想来很遥远。
那年我在室内，秦展抱着吉他唱歌，他远远朝我望来，我执杯邀他，然后一口饮尽。他便在舞台上笑开，腾出手来，羞涩朝我摇了摇。那一抹腼腆的笑，至今仍然记忆犹新。我们可算一见钟情，但后来才知，这种概率太小，我们不可能无缘无意爱上一个人。
因为在人群中看了一眼，便义无反顾，因为喜欢一个人，便喜欢他所有的事物。但现在，要经过好多好多的事物，我们才会喜欢一个人。
我们互相不知对方是谁，却已喜欢对方。要这样才可以。
否则相差六岁的我们，怎会在一起。
大约只有在酒吧，清醒被迷醉时才会想到这些。山羊胡的老板抽空来招呼我，对我已饮尽一瓶纯洋酒连连惊诧，“酒并非这样喝！”
他大惊小怪惹得我咯咯笑起来，扒着冰冷的拦杆看惬意的流水，哗啦哗啦。
他叫来今晚驻场的小歌手与我喝一杯，一个打扮新潮怪异的年轻男孩子，瘦小似干柴，他也朝我笑，但笑容已那样公关，邻座几位少女吆喝地喊他过去，我赶紧挥手让他走。
“再来一瓶吧。”我拍着桌子，打了个酒嗝。
“笑笑若见我，定会爆打我一顿。”他到底还是送来酒，唉声叹气，“您太捧我场了。”
我捶着桌子笑，“来，坐下陪我喝一杯。”
他终于说，“傅太太，你且饶了我。”
我一愣。
“我错了，不该说这些。来，我认罚。”他痛快连饮了三杯。
我便看着他饮，一杯接一杯给他倒。
“来，你也喝。我们都该喝！”他情绪高涨了起来。
我们便不说话，沉默地一杯接一杯碰。不需要言语。
他抬起袖口一抹，打了个咯，使劲瞪着眼睛朝我说，“咱们应该喝，你知道为啥不。”
我摇头。
他一拍桌面，“当年你丈夫阔绰追求温情，无人不晓。噢，对了，他那时还单身。有钱人便是好，不需要绞尽脑汁讨好女人，不需风雨无阻接送，更不要忍耐女人的坏脾气和任性。要的只是钱！钱！女人们就乖乖送货上门，管他是否花心。宽容大度，一夕成长。对男友便挑三捡四，左右不满。借口三天都诉说不完。我千不好万不好，只是没有钱这一点最不好。”
我捶着桌面哈哈大笑，“说得好说得好。”
“傅太太也觉得我说得对吧。”他将椅子拉近，一手揽住我的肩膀，脸凑到我跟前，眼神在我脸上搜寻，“她以为稳座傅太太宝座，嚣张不知道天高地厚。我那样爱她！爱？有个屁用！傅太太又是不是他从哪个男人手上抢来。”
“我？”我指指自己，便不可抑止笑起来。
“你这么漂亮，偏要去做人后妈。多不值。”他眼神迷醉，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颊。
喝醉酒的男人女人真可怕，这一刻我似乎能理解，为何顾宁川会与笑笑谈恋爱。他说声音美也是美人的一种。这酒吧老板，亦一样。光是这样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诉说，的确让人迷醉，甚有好感，以至于我没有推开他。
先是觉得他不过是一个为情北漂的可怜人，值得人同情。我丈夫还算欠他一着。现在看来，又不过是男人本性，双唇要凑到我脸上来。
我仍兀自笑着，看着越来越近的人脸，像傻了一样，直到一个手臂突然横了过来，挡在我们中间。我们双双抬头，最先看到便是一顶鸭舌帽，帽沿压得那样低，我顿时一窒，他将我拉了起来，嗓音刻意沉下来，“对不起，这是我朋友。”
山羊胡目光混沌摇晃站起来，看了看我们，见我不说话，便说，“那，不好意思了。”他是生意人，还算知道自己本份。
“秦展。”我愣愣地喊。手脚麻木，却不觉得冷。但仍然发起抖来。
“我先走了。”他朝某个方向摇了摇手，扯着我便冲开人群。后面有几声嘻笑传来。
我被拉得踉跄，胃里的酒水翻腾，拼命甩开他的手，冲到一处花坛便用力呕吐了起来。
吐完他拿湿巾替我擦嘴，我又重新被他拥在怀里。他还是那样高和瘦，那样用力抱我，骨头都硌得疼。身上多了不知名的香水味，异常好闻。我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他塞到车里，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后，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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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了错别字。突然想起，今天是暖玉某十生日，也算大日子了。哦嗬嗬，可以打滚求点暖人心窝的话么。比如漂亮，减肥成功，爱情顺利，事业顺利，身体健康之类的。祝我生日快乐，也谢谢大家一直跟着暖玉。亲们每一天都要活得开心，漂亮，健康，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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