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史上最二塔克斯

　　眼前依稀晃动的人影，交叠缠绕然后撕开，背景音是女人凄楚的嘤嘤啜泣——这一幕的主角们被蒙上了柔和轻飘的面纱，隐隐约约不大分明，却给人以异常熟悉。维维安就站在咫尺间，木然地伸手拨开挡在前头的湿软，冷不丁脚下一空，堕入幽冷深邃的不可逆之深渊，看着暗蓝色的液体渐渐将自己包围、裹挟、吞噬……

　　“唔嗯……这到底是谁托的梦？”

　　维维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没骨头似的懒洋洋地瘫软在床上，轻声自语。从前天傍晚的高危任务归来一直睡到现在，全身各处关节还是酸溜溜的僵疼；再加上那个故弄玄虚的怪梦更是令她心悸。难得的好心情都被搅了，她好怀疑是不是有谁在暗地里戳她小人啊。

　　伸直左腿，用脚尖勾住乱扔在床脚的制服，甩到空中接住。维维安觉得自己应该去宝条那儿报个到，否则会被以为她旷工而恼羞成怒的宝条开除也说不定。

　　撑着疲乏的身子穿戴梳洗完毕，维维安束紧发辫上的红色绸带，对着镜中好歹精神些的自己握拳打气。虽然那个梦跟神棍的预警似的昭告不详，但（深受宝条荼毒的）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这种不科学的玩意儿。

　　一天的工作即将正式开始，在此之前维维安习惯性地先去找文森特碰面，顺便“检查”下他的任务报告完成没有。她从自己的房间一直走过三条长廊一道楼梯，穿过大半的神罗别墅，在文森特的宿舍门前礼貌地敲了敲，得到他的回应后才兴高采烈地蹦跶进去，从背后黏糊地抱住伏案疾书的文森特的颈项。

　　“维维安，别闹。”文森特僵硬地推开维维安的手，“休息得怎样？”

　　双手撑在身后坐在床沿，维维安摇头晃脑地回答“承您关怀在下睡得很香呐”，正想同样问他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纷乱杂沓的脚步声——不大结实的门被人一脚踹开，披头散发面目狼狈的露克蕾西亚站在外头惊恐地发抖，在看到文森特的瞬间遏制不住地大哭道：“文森特、维维安，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萨菲罗斯吧！”

　　“什么！？”屋内的两名塔克斯惊呆了。维维安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摇摇晃晃站不稳的露克蕾西亚，温柔地抚慰：“露克，怎么了？先坐下来慢慢说。放心，有我们在，萨菲他一定不会有事的！”维维安搂住她坐在床上，吃惊地发觉她几乎瘦得皮包骨，轻飘飘得像根羽毛。

　　露克蕾西亚抽泣得脱了力，头靠在维维安肩上。她神经质地啮咬嘴唇克制失控的情绪，犹带哭腔地快速说：“我原以为宝条他放弃了……但他今天抢走了萨菲！把萨菲带进了生化实验室——他、他还是要进行那个见鬼的再生计划！我……为什么我当初会鬼迷心窍地答应他……我一定是疯了啊！”说到最后她自责地哭喊，手指掐入掌心，泅出殷红血液。

　　“宝、宝条果然是个变态！啊不，用来形容他是侮辱‘变态’这个词了！”维维安义愤填膺地怒道，胸口剧烈地起伏。文森特怒极反倒是面无表情，手轻轻抚过露克蕾西亚蓬乱的发，干枯的触感如同早已放弃的感情直达心底——他真的高估宝条了，竟然认为他这么一个科学疯子会为了骨肉亲情而放弃实验！露克蕾西亚啊，不要伤心，他曾经许诺过的守护，不会是空话。

　　将“地狱犬”别在腰间易取用的地方，文森特坚定地说：“我去和宝条对峙——我一定会把萨菲罗斯带回来！”“哎~前辈，这种事当然不能缺我一份！”文森特一说完维维安立马接话，邪恶地笑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我们一起去打爆宝条那混蛋的地摊货眼镜吧——诶呀呀，一想起来就令人激动呢！”

　　维维安感情用事的个性依旧未改，文森特觉得带上她不会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维维安已经劝说露克蕾西亚倚在床头休息边等他们凯旋，抽出了“菲尼克斯”握在手中，小脸因接下来会发生的（暴力）事件而兴奋得通红，他只好无言地拍拍她的肩，率先走出门。

　　她大喇喇地忽略了临走前心脏深处一闪而逝的不祥心惊。

　　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气势汹汹地杀到宝条的实验室，而那个正埋头在一大堆资料中翻找的干瘦男人毫无压力地扶了扶眼镜，隔着成山的雪白纸片冲他们不屑地嗤笑：“哟，瓦伦丁，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乱吠啦？”

　　右手在西装外按上枪柄，为防止自己失态地大吼大叫他克制得面部肌肉阵阵抽搐：“放了萨菲罗斯。”

　　“哼，不愧是露克蕾西亚博士的忠犬呢——不过我还得提醒你几遍？萨菲罗斯的事情，你无权过问。”宝条阴阳怪气地回答，恶毒地打量气得发抖的文森特，然后锐利的视线将他身后的维维安笼罩其间，“护卫小姐，你又来干什么？作为我的护卫，你是不是也要表现得忠诚些呢？哈哈哈哈哈……”

　　他无缘无故地吃吃大笑，笑声歇斯底里得可怕。略略怯了的维维安拽着文森特的袖子，肥起胆子顶撞：“我、我是以露克蕾西亚朋友的身份而来的！宝条，赶快把萨菲罗斯还给她，否则我就要用武力解决了！你当初，你当初……”当初他说过什么？他并没有亲口答应不拿萨菲罗斯做实验——何况他也没有那个必要。

　　维维安无奈地噤声。

　　“……嘁。”透过蒙上白雾的镜片，直视着维维安的目光里除了疯狂还有许多混杂不清的感情。无话可说的宝条缓缓直起身子，轻蔑地说：“很好，太好了，两名塔克斯公然反抗并威胁高级科学家……啧啧，我记得，我好像可以，干什么来着？”

　　话音未落，他突然从层层叠叠的资料下拔出一把大口径的手枪，稳稳地举起、朝文森特的腹侧射击。情绪正大幅度波动的文森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站在原地躲闪不及。眼看文森特就要受伤，下意识动作的维维安眼疾手快地推开他，撞得他趔趄着往旁边栽了几步，躲过几乎致命的伤害。

　　子弹没入血肉，耳边响起肋骨折断的脆响。维维安因冲力连连后退，勉强扶住门框站定。她咳着血露出虚弱的甜笑，讽刺地对不知所措的宝条说：“哈，哈，哈，哈，这下我就可以向您证明世界上有没有鬼了哟，宝·条·博·士，等着在下缠得你鸡犬不宁吧……”——痛苦地弯下腰，怎么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维维安！”大惊失色的文森特在她晃悠着倒下去前冲上来一把接住，恐慌得把塔克斯的准则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规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脸色苍白的他颤抖地按住她的伤口，血液还是从指缝间溢出。石榴红的眼眸晦暗如两潭死水，茫然地紧紧抱着维维安，胸口处搅成一团乱麻，他想问她，为什么。

　　“唉，前辈，您果然是气上头了IQ有所下降——堂堂塔克斯精英被一手无缚鸡之力的研究员秒杀，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死？”维维安笑，低微无力的声音描摹出轻快调侃的语句，一如以往的满不在乎，但全无平日的活力。她抓住文森特的左手，撩开几重袖子，摸索一会儿拨出他的手链——维维安用食指和拇指拈着那颗犬牙状的坠子，喃喃道：“前辈……您一直带着……如果在下说很高兴，会不会超级矫情？”

　　——很高兴，你还是重视我的。很高兴。

　　笑容逐渐僵硬，维维安艰难地抬头，注视着文森特满是懊悔和哀切的眼睛——呆立在一边的宝条也是面如死灰——几不可查地动了动嘴唇：“啊哈哈，前辈，以后每年在下的忌日，别忘了给我烧几个草莓蛋糕哟~还、还有……”快没力气了啊，“文森特，我……”

　　——文森特·瓦伦丁，我喜欢你。

　　这是无声的示爱，也许只有她才会明白。

　　维维安衰弱的呼吸终于停在一个婉转上扬的尾音。阖起墨蓝的双眼，少女这时候带着遗憾笑意的面容温柔而安详，散发着她平时可望可想而不可及的圣母光辉。

　　意识到自己有多么难受的时候，是当怀里的躯体逐渐转向温凉。文森特后知后觉地发现，失去维维安时的绝望，竟然比得知父亲已死的真相、还有被露克蕾西亚拒之千里时还要刻骨铭心。就像心里有一只凶兽，用爪牙掏出柔软，生生地啃咬吞食，剩下的全是血淋淋的创伤。

　　他悲恸得语焉。只有抱紧女孩心里才会稍微好受一些。

　　腻人的血腥味弥漫，刺激着两人的嗅觉。宝条动了动，吸引了兀自失神的文森特的注意——起初他是为了帮助露克蕾西亚才与宝条撕破脸皮，而现在，维维安的死激发出了他心中所有的厌恨与暴怒，让他恨不得亲手送他下地狱才好——石榴色的眼眸忽的趋向狰狞的猩红，文森特掏出枪，连着两发打中宝条的左腿。

　　勃然大怒的宝条也再一次举起枪，瞄准了他的心口。

　　“砰”的巨响在被器材堆得满满的实验室内炸开。心脏被子弹洞穿，喷薄出大量艳红的血花。钻心的疼痛使视线模糊了，在一片眩目中文森特艰难地抱着维维安想逃离这里，眼前却因失血而天旋地转的发黑。他听见耳边宝条忍着疼痛的狂笑，忽近忽远；手中一轻，知道维维安竟然被他夺走——随后血流如注的伤处就狠狠挨了一拳。他摔倒了。

　　文森特不甘地倒在地上，反手抓住宝条的脚踝顽强地怒吼、警告他不要对维维安做任何事情。邪恶的科学家狞笑着重重一脚踏在他手腕上，恶狠狠地前后碾压，看着白皙的指尖充血肿胀、指甲迸裂，狂喜得似乎都感觉不到腿伤的严重。

　　“真是吵死了！露克蕾西亚也好你也好，都烦得要命！”宝条不耐烦地磨着牙说，在文森特已然碎裂的腕骨上继续施力；他看向怀中仿佛只是睡着了的维维安，凶神恶煞的表情突然有所缓和，“但是维维安她……哼哼哼哼，让我把她变成我第二完美的造物……至于你，滚下地狱成为看门狗吧……哈哈哈哈……我是天才！我根本不需要谁！哈哈哈哈哈……”

　　——你终究属于我了。

　　径直踏过痛苦无助地痉挛着的文森特的身体，宝条将维维安轻柔地放在手术台上，用两侧的皮带固定好。他打开无影灯，在刺眼的炽白中从一旁的外科手术器械里，挑出一根细长的、尖端有密集螺纹的解剖针，谨慎地对准她的左眼。

　　黑暗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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