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才很忙

　　秦晓闻声回首，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回来啦。”

　　我讷讷得点点头，这不是我的点子么？怎么倒被他抢了个先。

　　“还差一个汤，你先吃吧。”秦晓说着就给我盛了一碗饭，我接过饭碗，坐到了餐桌边。

　　鱼香鸡片、麻婆豆腐、青椒土豆丝、甚至还有剁椒鱼头……我咽了口口水，不行，不能就这么贱卖了尊严！

　　我清了清嗓子，道，“这么早就吃饭啊？”

　　秦晓看了眼钟，又瞅了瞅我，道，“没事，那先收起来。等你饿了再热好了。”

　　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秦晓却是说到做到，停了火，转身就来收拾桌上的佳肴。我一个没忍住，按住了他的手，“再热就不好吃了。”

　　随即抄起筷子吃了起来，秦晓转头轻笑，我自当听不见。

　　于是这持续了许久的冷战就这么被几道菜化解了，我心下虽还觉着有些别扭，却也没了再耗着的念想。
　　冷战伤神啊。

　　酒足饭饱之后，我想起了一桩事，边收拾残局边开口道，“对了，秦晓。等吴佳佳这事搞定了，我想去买台电脑。”

　　秦晓戴了副眼镜歪在沙发上看电视，惜字如金道，“行。”

　　我习惯了秦晓的寡言，不甚在意。家中只听得电视机中播放着的广告声和洗碗的潺潺水声。

　　突然电视机的声音消失，我一开始忙着低头洗碗并未曾注意。等我将最后一个盘子放到柜子去后，猛地一转身，却正叫我捉到秦晓两眼直勾勾得盯着我。

　　我只觉得血气上涌，后遗症又要犯，“那，那个，没好看的啊？”

　　倒是秦晓被我捉个现行，却是一点没不慌不忙，轻声道，“没好看的。”

　　虽秦晓平日里就不爱说话，可这突然的沉默，却令我措手不及。我干笑了两声，“呵呵，那，那我回屋了啊。”

　　说着就脱了围裙往房间走去。

　　“秦达，等一下。”

　　我脚步僵住，秦晓的声音由远到近，“我有事跟你说。”我只觉得耳根一烫，也不瞧他，径直走到沙发坐下，“有啥事？”

　　秦晓原本跟着我走到了房间门口，现下又慢慢踱了回来，坐在了我身边，嗯，离得很近的地方。

　　我眼观鼻鼻观心，心平气才能和么。

　　“小吴的事情怎么样了？”秦晓的语气温柔得很，我以为他这是准备向我认错。一时间也忘了那后遗症的事，拍了拍胸脯道，“你说这事啊，妥得很。包在我身上！”

　　秦晓点了点头，那眉眼依旧是我熟知的样子，却说出了仿佛是从另一个人嘴里说出的话。

　　秦晓说，“你去跟小吴说说，把案子撤了吧。”

　　我掏了掏耳朵，问道，“你说啥？我没听清楚。”

　　秦晓像是叹了口气，看着我说，“秦达，我知道你护着小吴。王勇为人的确该严惩，但是5年太长。”

　　王勇的罪行，因着没有具体证据的制约，我和吴佳佳律师商量着怎么也要定个强制猥亵妇女罪，判个5年或以下。

　　我眨了眨眼睛，“5年太长？他还干过其他事你知道不知道，说不定哪个姑娘真的把他欺负过，5年哪里短了？最好判个无期！”

　　无视我语气的上扬，秦晓的声音依旧低沉好听。然而，此时听在我耳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王勇他没有那个胆子。”秦晓云淡风轻道。

　　我勃然大怒，“什么叫没那么胆子，你怎么知道他没那个胆子！这次是我们去的及时才救下的吴佳佳，如果晚了一步呢！后果不堪设想！你……咳咳”

　　我说的太急，被口水呛到。秦晓赶紧假惺惺得过来拍我的背，被我一把推开，“咳咳，秦晓，你真的很奇怪，吴佳佳你不认识么？当时如果我们晚去了一步，就一步，你敢往下想么？吴佳佳不过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你百般阻挠我为她讨个公道，你对得起她么？”

　　秦晓表情一滞，连带着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小吴出事我当然着急，但是现下小吴明明没事，你为何还老要揪着不放！”

　　“没事？怎么叫没事？你是巴不得看到吴佳佳被人吃干抹净了你才乐意是吧！”我一个气极，站起身来，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秦晓，“好啊！秦晓，枉费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原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我算是知道了，男人都一副德行是么？不到最后一步，女人就活该受着是么？”

　　不知怎么的，说出这话的同时，额头熟悉的刺痛再次传来。我咬紧牙，试图将疼痛忍过去。

　　“你……”秦晓也一下站起，瞬间我又变成被俯视的地位，“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忍着额头“突突”得刺痛，咬牙道，“那你给我个理由！这王勇是你大伯还是大舅？你变着法子替他说话到底为了什么？”

　　“王勇是钱小铭的亲戚！”

　　……

　　我突然感觉不到额头上的刺痛了，莫非是麻木了？

　　我扯了扯嘴角，“我说呢。”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胸闷气短，只觉得胸前像是压着一块大石，不敢开口，怕一开口便溃了一地。

　　“秦达……”秦晓唤我，“钱小铭她……王勇是独子，家里还有两个病在床上的老人要养，5年，真的太长了。他……”

　　“别说了。”我挥了挥手，打断了秦晓的话，“呵，也真巧了。前两天刚听钟褚说钱小铭家有人进局子了，今天就被我碰上了。行了，你这个前男友也够尽责了。可这事我做不了主，被害人不是我，你要想包庇王勇，也得先问问吴佳佳同不同意。”

　　我缓缓走到到房门边，靠在门框上喘息。

　　“我没有说要包庇他，他做了这种事，是该罚。只是五年实在太长，一两年教训教训就行了。”秦晓并没有跟过来，也没有看我，默默道，“我已经问过小吴的意思，她，没什么意见。”

　　是啊，不亏是秦晓，是我太傻，聪明如他还能不早早问好吴佳佳的意思？再说，就算吴佳佳不同意，他也有的是办法让她同意。整件事里，只余我像个小丑般跳梁助兴。

　　我甩了甩头，道，“那不就行了，只怕你连律师那边都说好了吧。还特意来告诉我一声，你太抬举我了。”

　　未曾想，秦晓听了这话倒像是炸了毛，三两步走到我的面前，高大的身子将我完全挡住，“你不要太任性了。王勇也进局子了，不过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说话那么难听作什么？”

　　我惊诧得睁大了眼睛，“我说话难听？秦晓，我不知道吴佳佳怎么想你的，在你眼里是不是前女友的请求比什么都重要啊。这次是吴佳佳，如果换了是我呢？如果我死活也不同意呢？”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心中的郁结已经到了难以忽视的地步，好似只是想想“如果换了是我”，就几欲崩溃。我强忍着鼻头的酸意，道，“行了，这事就这么着吧。既然吴佳佳都同意了，我还在这瞎蹦跶什么。”

　　说着就走进了房间。

　　秦晓还欲开口，我只当没看见，一把把他关在了门外。

　　我看着屋里的梳妆台，后知后觉得想到，为何一个大男人家里会有一张好似专门为女孩准备的梳妆台。

　　思至此，莫名其妙得泣不成声。

　　房门外的秦晓没有一丝动静，我猜他或许是回房间了。

　　我突然意识到，曾经说过的不再留情都不过是骗骗自己的把戏。我早就傻乎乎得把自己散了个光，一点都没留下。

　　“都怪那张脸！”我闷在被子里诅咒道，“霍空你这个阴魂不散的臭家伙！”

　　都怪他，都怪他！

　　也不知自己到底诅咒了多久，竟是脱力睡着了。

　　我竟然梦到了霍空。

　　我有些惊讶，刚到这人间时，我曾每日都切切得盼着能梦到他，然而，却无一次成功。

　　梦里的霍空依旧身着他的黑衣，那眉那眼都未曾变化，好像我还在东林山，而他也还在我身边陪我。

　　我想开口说话，却先流出了眼泪，“霍空……”

　　“我在这。”

　　我被泪水哽住了喉咙，“你，你还好吗？”

　　他对我露出微笑，“我很好。”

　　我亦微笑，“那就好，那就好。”一句话在喉间辗转了几次，终是问出了口，“池铭，你和池铭成亲了么？”

　　他愣了半晌，问我，“池铭是谁？”

　　我吓了一跳，“池铭是玄长老给你定下的妻子啊。”

　　他的神色依旧迷茫，“什么？玄长老又是谁？你在胡说什么？”

　　我赶忙三两下抹掉了眼泪，正色道，“霍空，你不记得了么？不记得池铭？也不记得玄长老？难道，你把东林山忘掉了么？”不知为何，霍空失忆好像是件很可怕的事，即使在梦中，我也真切得体会到了那份恐惧。

　　霍空被我问得愣住，可不一会，又伸手过来摸我的头，“你不是生病了吧。”

　　我一把拍掉他的手，“我没有生病，是你生病了，你把东林山忘了，你把我给忘了！”

　　霍空看着自己被我拍掉的手，眉头皱起，下一瞬，一把将我搂紧怀里，“你又乱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把你忘了？”

　　这熟悉的怀抱……

　　我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我闷在他怀中诺诺得问，“那你说，我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霍空闷闷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我能清晰得感觉他胸腔的震动。

　　他说，“你傻了吧，自己名字都不知道了？你叫太才，是我霍空的妻子啊。”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