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魂石

　　根据以往有过一次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的相处多多少少有点剑拔弩张的惊心动魄。
　　而今天因为刚刚知道了一个不算小的秘密后，现在看着这个场面除了紧张到窒息外又多了些尴尬……
　　其实照道理说要尴尬也是他们自己尴尬完全没我什么事的，我至多在心里为他们捏一把汗……但现在的现实情况是我也混帐的觉得很尴尬，探索了下原因不出意外是刚刚讨论的那个问题不好！
　　原本只是心里想想，这么突然之间主要人物都上场了我能不尴尬紧张么……所以我说这问题不能多想，一想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在这里和他讨论……我应该是你哥哥的事。”
　　扑倒……我要在先前对他的评价里加一句！这男人骨子里有着惟恐天下不乱的劣根性！你看他现在的表情就知道了——
　　红宁完全不介意显真在看到他后明显变冷的态度，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又换上了以往那种掌控一切的笑容，口气两分戏谑三分认真五分无法琢磨。
　　显真要做他的对手，毕竟还是太嫩了一点。
　　只见他在听清红宁说的那句话后，整张脸在月光下唰地变成了惨白，迅速看向我这里的眼睛瞪地老大里面写满了慌乱与惊恐。但是很快就收回了这样的目光，低下头再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了，只能感觉到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清冷抵触感。
　　觉得某根神经被挑动了，不自觉地皱了下眉。转眼看向红宁时发现他早已收敛起了先前那几分戏谑和挑衅，眉宇间柔和到近乎疼惜。我太清楚人在什么时候才会这样的神情，因为每次对着小灵或者安颜时我都会忍不出产生这种心情……只是……其中好象还夹杂着几丝羡慕……？
　　那一瞬而过的温情消失地太快，以至于让我怀疑那只天色太暗自己的错觉。
　　“已经很晚了，我也要回宫了。如果还有什么疑问欢迎随时到宫里来找我，再见。”
　　他笑着说完便毫不留恋地离开了，给我一种他点了颗炸弹让我来收拾残局的郁闷。

　　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消失。再看看显真，这小子从刚才开始这副与世隔绝状攥紧了拳低着头站在那里。
　　他就这么不想让红宁知道他身份？其实他决定找红魂石的话迟早有一天要和红宁面对面的，早一点晚一点不都一样？
　　这孩子真是……忍不住笑着摇摇头，走过去拉开他自残的手：“走吧，风越来越大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到也乖，任由我拉着慢慢走回了房。一路上什么也没说，因为实在想不出可以说什么或者怎么说，今天一天内接收了太多讯息，我需要时间整理下思路。而且他刚刚的样子刺到了我某根神经，现在更加不敢贸贸然开口。
　　回到房里，他便径直走到里面一间房里自己的床上坐下了。
　　因为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好自己去洗漱一下准备上床睡觉，时不时还能感觉到他扫过我身上的视线，但回头去看他又发现他根本没看着我，只好纳闷着继续干自己的事。
　　待到一切忙完后爬上床盖好被子，然后开始自我催眠，好，好，先睡一觉，睡醒了再慢慢想。
　　深呼吸几次后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那个原本坐在床边的傻小子却突然跑到我面前很认真的看着我道：“你没有生气？”
　　“……生什么气？”这样躺在床上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很不舒服，只好再坐起来。
　　“气我一直瞒着你啊。”蹙起眉来满脸奇怪神情。
　　啊……？他在计较这个？“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每个人都有一些不想告诉别的的事，很正常啊。”
　　好比我。汗，这么想来，我这个人其实也有不少秘密哈。
　　傻小子又维持着先前的表情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噔噔噔地跑了回去。我以为他终于想开了要睡觉了，哪知他却抱着个枕头又跑了回来……
　　“你睡进去点。”
　　“你、你干吗？”
　　“一起睡啊。”理所当然状。
　　“好好的干吗一起睡？”
　　“以前不是一直睡在一起的吗？你这么计较干吗？你不是说你不生气？”
　　他跪坐在床边一副心已定意已决今晚要在这落地生根的样子……
　　老大……今非昔比好不好。我今天心里乱着你就别来插一脚了……我哭！
　　再看看他，一脸正经没有丝毫邪念，只是写满了不理解和犹疑。如果我再坚持要他回去睡好象反而显得我心怀鬼胎思想猥琐一样。
　　无奈地往里移了移，他放好枕头就钻进了被窝，带进一阵微凉的气息……这么说来以前就算躺一炕上也是一人一床棉被一人一头……再抖记！以前要他跟我挤一床被子我怀疑他情愿冻一个晚上……
　　给他把被子掖好后便躺了下来。今晚的月亮很亮，透过门窗洒进来照亮了大半个房间。
　　感觉到颈边的温热鼻息，有点痒，不觉往里边缩了点。
　　原本想着要明天睡醒整理好思路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聊的问题，哪知他却在一片沉静中挑起话头：“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虽然开始的确是没准备向任何人说，但后来是因为没机会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嗯。”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因为他声音里的小心翼翼。
　　“……她对我一直很严格。其实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对于我的学业和武功上却严格到近乎严苛。我们一直不富有，家里的钱都是她做针线活帮人写书信攒下来的，学业都是她自己教我，武功却坚持要村里最好的师傅来教……”
　　“嗯。”
　　“小时侯我一直不明白，因为每次她无论是鼓励还是批评我，说的都是同一句话，说，你要争气，不能输给那个孩子。其实我从来都不知道她指的究竟是谁，但我不会问，就像我从来不问她我父亲是谁一样，因为我想她不会希望我问这些问题。”
　　“嗯……”
　　“她其实是个很坚强的人，日子过得再苦脸上也一直带着笑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皱过一下眉。只有半夜我偷偷睁开眼才会看到她一个人坐在灯下掉眼泪。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她会哭，是因为那个我从来没见过一次面的男人。”
　　“嗯……”
　　“我不太会和同龄人接触，所以根本不介意自己没有父亲，对我来说，有她这个母亲就可以了……但是，我从不了解，其实她早就累了……虽然她从来没表现出来，但她很早就已经累了，她只是在硬撑，硬撑着等我长大，可以让她安心……后来，她终于告诉我了，那个让她哭泣的人，是当今的皇帝，那个她从小让我当成假想敌的人，是让皇帝最自豪的一个儿子，当今太子。她说完后闭上了眼，神情安详，仿佛终于可以从这个世界离开了……”
　　我终究还是“嗯”不下去了，他的口气过于平静，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平静的声音说这么多话，平静到近乎空灵，让人反而不知如何面对。
　　“……后来那个男人却突然出现了，他说要补偿我，无论如何都要补偿我。”他突然停顿了一下，逸出一声轻笑，带着几分讽刺，“于是我跟他说，好啊，那你把太子的位子给我，让她的儿子得到这个国家，作为你对她的补偿……”
　　他向我这边靠了靠，突然握住我的手，手指贴在我的掌心里，手心覆在我的手背上。才发现他手心冰凉，几根手指更是凉得像冰柱子一样。一向知道他体温偏低，却从未冰成这样……
　　“……我想，她让我从小都不要输给那个人，或许她是希望我这么做的……我只是想为她做些什么，给她争口气，可以让她安心……”
　　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我掌心的温度仿佛只能加热表面的温度，只要一放开就会立即变凉，根本无法温暖到里面。
　　侧过身伸出另一只手揽过那个微微颤栗着的肩，将他整个拥进了怀里……如果可以给他一点点温暖……如果我可以……
　　“显真，不要说了，睡吧。睡醒了，你觉得怎么做是正确的就怎么做吧。”
　　怀里的身子微微一怔，过了会终于还是平静了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一个人可以为另一个人做多少决定？
　　要多么深多么深的羁绊，才有足够的资格去干涉另一个人的人生？
　　生命只有一次，是单向车程，从来没有后悔。
　　所以，很多决定，终究是要自己来做的，然后，自己对自己负责。
　　要多深的感情多大的勇气，才可以去承担别人的生命，才可以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另一个人手上？
　　我答应了要照顾他，可是，什么样的照顾，才是好的，才是正确的？
　　不可以再陷进去了，陷得再深，就再也无法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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