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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楚舒云颤抖着手指,在回复框里,敲下了一个字:
好。
那一声“好”发送出去后,楚舒云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蜷缩在宽大的沙发角落里,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碎单薄的胸膛。去见……七休日?那个用音乐理解他孤独的人?
他低头,目光落在自己瘦骨嶙峋、布满新旧疤痕的手腕上,那里因为长期不自觉的抓挠和曾经的束缚,皮肤粗糙难看。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因为药物副作用而时常麻木、缺乏表情的脸颊。镜子里那张苍白憔悴、眼下乌青浓重的脸,无数次让他感到陌生和厌恶。还有那结结巴巴、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巨大的自卑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让他几乎窒息。
可是……那是七休日。他的音乐,那些空灵孤独又暗藏坚韧的旋律,曾经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独自面对无边黑暗的深夜里,给过他一丝虚幻却真实的慰藉。那些音符,像是另一个孤独灵魂发出的共鸣,让他觉得自己并非完全与世隔绝。而且……万一呢?万一这次见面,能让他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只有药片、噩梦和空旷房间的现实呢?哪怕只是片刻,看看那个懂得他文字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个微弱的、带着自毁般勇气的念头,支撑着他发出了那个字。
接下来的几天,直到周六见面,楚舒云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近乎分裂的状态。与楚柯怡的每日通话成了他唯一的锚点,也是他焦虑的显影剂。他贪婪地汲取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熟悉而温暖的声音,那声音像一双无形却坚定的大手,一次次将他从恐慌崩溃的边缘拉回。或许是因为这种高频的、充满安全感的交流,他惊异地发现,自己说话时的结巴,竟在不知不觉中好了许多。虽然依旧比常人缓慢,偶尔情绪激动或疲惫时还会磕绊,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字词破碎、无法成句的状态了。这微小的进步,给了他一点点可怜的信心。
但同时,即将到来的见面,像一片巨大的、不祥的阴云笼罩着他。他好几次在通话时,几乎就要脱口而出——“柯怡,我周六要去见一个人……”——他想告诉他自己所有的忐忑、恐惧和那一点点隐秘的期待,想听听他那总是带着冷静分析的声音会给出怎样的建议,哪怕只是得到他一句简单的“别怕”的安抚。但每一次,话涌到喉咙口,就被更深的恐惧和莫名的羞耻压了下去。他该如何解释云深这个身份?如何描述自己这病态不堪的状态去面对一个陌生人?他连自己都梳理不清,像一个破碎后胡乱粘合的瓷瓶,又怎能奢求别人理解?最终,他只能把这份翻腾的心事,更深地埋进沉默里。
这种无法言说的压力,让他开始病态地关注起自己的外表。他撑着洗手台,费力地站直身体,仔细端详镜子里那个模糊的人影。越看,心越沉。及肩的长发因为长期疏于打理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枯黄毛躁,毫无光泽,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像久不见天日的苔藓,没有一丝血色。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药物也无法完全消除的青黑,嘴唇干裂起皮,透着不健康的灰白。整个人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他厌恶这样的自己,这副样子如何去见那个用音乐描绘星空的人?
他鬼使神差地,在网上订购了一些最基础的化妆品——遮瑕膏、肤色相近的粉底液、一点点腮红和一支颜色很淡的润唇膏。收到后,他对照着手机里生疏的教学视频,用依旧会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手指,笨拙而缓慢地操作。遮瑕膏试图掩盖那骇人的黑眼圈,粉底液涂抹在过于苍白的脸颊上,腮红在颧骨处晕开一点点极其淡薄的粉色,润唇膏滋润干裂的唇瓣。过程磕磕绊绊,手法生硬,效果也仅是差强人意——近看或许能看出粉质的痕迹和不够均匀的肤色,但至少,镜子里的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令人望而生畏的幽灵了。他挑剔地审视着,最终还是无奈地接受,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周六,九月的北京,午后。阳光尚有余温,但空气中已弥漫开初秋的清冷。楚舒云提前了很久就到了约定的广场。他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袖棉质衬衫,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罩衫,扣子依旧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下身是深色的休闲长裤,盖住了畸形的左腿。长长的头发被他勉强梳理到耳后,露出小半张苍白的、带着淡妆的脸。他操控着轮椅,停在广场边缘鸽群常聚的角落,手里攥着一小袋玉米粒,心不在焉地撒着。鸽子们咕咕地围在他脚边或轮椅旁啄食,翅膀扑棱的声音和咕咕的叫声此起彼伏,但他几乎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全部的心神都用来对抗内心翻江倒海的紧张,和那一阵阵袭来的、想要立刻驱动轮椅逃离的强烈冲动。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轮椅的金属扶手,指尖冰凉,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着,像寒风中枝头最后一片不肯凋零的叶子。眼泪似乎在这种极致的、混合着期待与恐惧的紧张面前都凝固了,蒸发成了眼底更深的阴影。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那沉重的搏动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几乎要听不清周围的世界。
当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广场入口,并带着些许迟疑朝着他这个方向稳步走来时,楚舒云感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那一刻骤然停止了。他死死攥着扶手,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只有那细微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楚柯怡其实第一眼并没有立刻认出他来。尽管他在脑海中无数次构想过、担忧过楚舒云现在的样子,但真正亲眼见到时,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力还是远超他所有的想象和准备。那个坐在轮椅上,裹在略显宽大的浅灰色罩衫里、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那个低垂着头、长发遮掩了半张脸,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浓重的、生人勿近的脆弱感和与世隔绝般疏离气息的人……真的是他记忆中那个清俊挺拔、眼神明亮如星、即使在沉默中也自带光芒的楚舒云吗?变化太大了,大得让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而绵长的刺痛,几乎让他瞬间红了眼眶。
他走到轮椅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与对方平行,目光紧紧锁住那张低垂的、苍白得惊人的侧脸,试探性地、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云深老师?”
这个称呼,让楚舒云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广场的嘈杂、鸽群的咕咕声、初秋的风……一切背景音都骤然褪去,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拉长。
楚柯怡终于看清了那双眼睛——依旧是记忆中漂亮的杏仁形状,眼尾微微上挑,只是此刻,那双总是清澈平静或偶尔带着锐利的琥珀色眸子里,盛满了惊惶、不安、难以置信,以及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深不见底的悲伤和脆弱。尽管化了淡妆试图遮掩,但那过分苍白的底色、眼底无法完全掩盖的疲惫青黑,和眸中几乎要溢出来的破碎感,根本无法伪装。是他。真的是小云。
而楚舒云,则看到了楚柯怡眼中的震惊、难以置信,随后是汹涌而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浓烈心疼,以及最终沉淀下来的、无比确定的温柔和……重逢的激荡。楚柯怡的样子也变了,更高大了一些,肩膀更宽,脸上褪去了更多少年的青涩,轮廓更加硬朗分明,但那双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的光芒和情感,却还是他记忆深处的模样。
“……七……七休日?”楚舒云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成调,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不确定。
“是我。”楚柯怡蹲在他面前,没有起身,就这样仰视着他,目光一瞬不瞬,声音因为强忍的激动和满溢的心疼而有些沙哑、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和温柔,“小云……真的是你。”
没有疑问,是肯定的陈述。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担忧和思念,在这一刻,尘埃落定,却又掀起了更汹涌的情感浪潮。
楚舒云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深沉如海的情感,一直紧绷到极致的弦骤然松开,巨大的委屈、后知后觉的恐惧、以及失而复得般难以承受的酸楚,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席卷而来。他猛地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瞬间崩溃的表情。
楚柯怡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急切地追问。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楚舒云放在扶手上、冰冷得吓人、并且抖个不停的手,用自己温热而稳定的掌心,紧紧包裹住他,传递着无声却坚定的力量。
过了好一会儿,等楚舒云的颤抖稍微平复一些,楚柯怡才低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和小心:“我们……回家吧?”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推你回去。”
楚舒云依旧低着头,没有看他,但被楚柯怡握住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回握了一下,然后极轻、几乎微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只有轮椅碾过路面细微的声响,和初秋的风掠过耳边的声音。楚柯怡推着轮椅,感受着手下传来的轻飘飘的重量——楚舒云比他记忆中瘦了太多太多,心情沉重得如同压了一块浸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坠在胸腔里,闷得发疼。他大概猜得到楚舒云经历了什么,那些新闻报道里语焉不详却触目惊心的描述,那些模糊画面里受害者手臂上的疤痕……还有眼前这辆轮椅,这畸形的、无法正常行走的腿。每一样,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来回切割。他有很多问题,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楚舒云低垂的后颈,看着那细瘦脆弱的背影,他什么也问不出口,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和疑问,都化作手下平稳而坚定的推力。
到了公寓,楚柯怡第一次踏入了楚舒云独自居住的这片小天地。房间很大,装修简洁到近乎冷清,以黑白灰为主色调,东西极少,摆放得异常整齐,甚至有一种刻板的秩序感,缺乏生活气息,透着一种长久的、深入骨髓的孤寂。巨大的落地窗外能看到不远处的北大校园,秋日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屋内的清冷。
楚舒云似乎回到家就放松了一些,尽管那放松也是极其有限和紧绷的。他撑着轮椅的扶手,有些吃力地试图自己站起来。楚柯怡下意识地想去扶他,手臂刚抬起,就被楚舒云轻轻地推开了。
“我……自己……可以。”楚舒云低声说,声音依旧带着颤,但比在外面稳定了一些。然后,他扶着旁边的墙壁,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挪地在宽敞的客厅里行走。他的左腿明显使不上力,走起来姿势别扭而艰难,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和不确定,但他固执地坚持着,嘴唇抿得发白,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仿佛这缓慢而痛苦的行走,是在维持某种摇摇欲坠的、仅存于内心的尊严和界限。
楚柯怡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保持着不会让他感到压迫的距离,看着他艰难移动的、仿佛随时会摔倒的背影,心像被无数细密的针反复扎刺,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不敢靠太近,也不敢离太远,只能这样悬着一颗心,默默守护。
楚舒云停下脚步,微微喘息着,看了看墙上简洁的时钟,又看了看安静站在一旁的楚柯怡,小声问:“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楚柯怡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这个,心里涌起一阵细微的酸涩暖流:“我都行,看你。或者……我们点外卖?”他试探着提议,不想让楚舒云太劳累。
楚舒云却摇了摇头,慢慢转身,朝着开放式厨房的方向挪去。“我……自己做。”
楚柯怡跟过去,看着他打开冰箱,里面食材不多,但分类整齐。楚舒云开始慢慢地准备——洗菜,切肉。他的动作很慢,每一个步骤都显得格外认真,也格外吃力。尤其是切菜时,他的手依旧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看得楚柯怡心惊胆战,几次忍不住想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刀,但都被楚舒云固执地避开了,或者用一个轻微摇头的动作制止。
然而,当他真正开始烹饪时,那种突然流露出的熟练和专注,与他平时表现出来的迟钝、缓慢判若两人。点火,热锅,倒油,下料,翻炒,调味……一系列动作虽然依旧不算麻利,却有条不紊。油烟升起,调料在热油中爆发出香气,很快,厨房里就飘出了诱人的、带着锅气的家常菜香味。
饭菜上桌,简单的两菜一汤,却色香味俱全,摆盘甚至带着一丝讲究,远比楚柯怡自己那半吊子水平或者食堂的大锅饭要精致美味得多。楚柯怡看着,心里滋味复杂。
然而,楚舒云自己却只盛了极少的一点点米饭,大概只有正常碗底薄薄一层。他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拨弄了半天,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缓慢地咀嚼,又尝试着吃了一小口米饭,最终,在楚柯怡还没吃几口的时候,就轻轻放下了筷子。
“你……你就吃这么一点?”楚柯怡看着他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又看看他过分清瘦的脸颊和手腕,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这食量,实在小得令人担忧。
楚舒云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没什么起伏,也听不出情绪:“……饱了。”
楚柯怡想起他之前在电话里,像抱怨糖果太苦的孩子一样委屈地说“药很多很难吃,每次吃完都想吐”,再看看他现在这猫儿一样的胃口,心里更是沉甸甸的,堵得慌。他默默吃完了自己那份,又将楚舒云几乎没动过的菜尽量多吃了一些,不想浪费他的心意。
吃完饭,楚舒云默默地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分格药盒。楚柯怡的目光被吸引过去——那药盒里分装着一格一格、各种颜色、形状和大小的药片、胶囊,有些他甚至不认识,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楚舒云接了一杯温水,面无表情地,将其中一格里的所有药片胶囊全部倒在掌心,然后一把倒进嘴里,仰头,用水送服下去。吞咽的时候,他的眉头紧紧皱起,喉结困难地滚动了好几下,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似乎在用极大的意志力强忍着胃部翻涌的恶心和呕吐的欲望。
楚柯怡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狠狠攥住,越收越紧,带来窒息般的疼痛。他想起了电话里那个带着哭腔抱怨的声音,和眼前这个沉默麻木、仿佛只是完成一项日常任务的画面重叠在一起,巨大的反差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楚舒云接过,擦了擦嘴角,眼神有些涣散,药效似乎开始上来了,他显得更加疲惫,反应也越来越迟钝。
两人又勉强聊了几句,但大多时候是楚柯怡在说,说一些学校里无关痛痒的趣事,或者回忆一点高中时轻松的片段。楚舒云只是偶尔“嗯”一声表示他在听。但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头也一点一点的,仿佛随时会睡过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初秋的夜晚来得早了些。楚柯怡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站起身,看着蜷在沙发一角、抱着一个靠垫、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的楚舒云,心中充满了强烈的不舍和沉甸甸的担忧。他轻轻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小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他的睡意,“我……以后可以再过来看你吗?”
楚舒云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迷蒙,他看了楚柯怡一会儿,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话,又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他慢慢地、有些摇晃地扶着沙发站起身,一步一挪地走到玄关的柜子前,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把银色的备用钥匙,转身,递给了跟在后面楚柯怡。
“你……直接来……就行。”他的声音因为浓重的困倦而更加模糊不清,语速很慢,“不……不要敲门。”
不要敲门。楚柯怡心头一震,郑重地伸出双手,接过了那把还带着楚舒云掌心微凉温度的钥匙。这把小小的金属物件,此刻在他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它代表的不仅仅是进入这扇门的许可,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近乎托付的信任,和对他可能随时处于糟糕状态的一种默许与接纳。
“好。”他握紧钥匙,看着楚舒云困倦却努力睁着眼看他的样子,郑重地承诺,声音沉稳而坚定,“我记住了,直接进来,不敲门。”
楚舒云似乎终于放心了,极轻地点了下头,身体晃了晃。楚柯怡赶紧起身扶住他,将他慢慢带回卧室坐下。“睡吧,我走了。”他替他理了理滑落的罩衫,轻声说。
楚舒云已经没什么反应,几乎是沾到床就陷入了昏睡,呼吸变得绵长而微弱。
楚柯怡又在旁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确认他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收拾好餐桌,关好厨房的灯,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蜷缩的、单薄得令人心碎的身影,轻轻带上了公寓的门。
离开楚舒云的公寓,走在回北大的路上,清冷的夜风带着秋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屋内那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也让楚柯怡从那种极度心疼和紧绷的状态中稍微挣脱出来一些。他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北大校园,又回头望了望楚舒云公寓楼的方向。真的离得很近,步行只需要几分钟。但这短短的距离,却仿佛隔开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喧嚣的、充满活力的青春校园,另一边是寂静的、被伤痛和药物笼罩的孤独堡垒。
他知道,楚舒云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恐怕都在这些强力药物的作用下昏睡。他之前长期严重失眠,连续几天睡不着觉是常事,痛苦不堪。但或许,自己的出现,自己的声音,自己的陪伴,意外地给了他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让他在与噩梦搏斗的间隙,能够获得一些真正休息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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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是两年后,楚舒云在戒同所六七个月,然后在精神病院一年多,楚轲怡大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