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冰祭—跟我师傅抢师叔

作者:少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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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师尊未闻


      岑焚正在值夜抄阵谱,案上的灯火晃了一晃,他指尖一抖,笔锋在纸上多出一撇。他下意识抬头,心口那点跟着心宗脉门走的灵力,像被人从远处狠狠拧了一把。
      不是寻常的灵脉震动。
      那股震动带着极深的一道“折痕”,像有人把整座山的风脉先拧紧,再硬生生地折断。
      岑焚几乎没多想,合上阵谱,提灯出了屋。
      夜里的天灵山安静得过分。
主峰方向,锁心台所在那一脉山骨,正悄无声息地往下陷了一寸——仅凭肉眼看不出,可对岑焚来说,那一点脉动格外清楚。
      “锁心台?”
      他心里沉了一下。
      从泠水宫那场火里被人抱出来之后,他对“失控”的气息,向来比旁人敏锐些。
火场里,风怎么卷,气怎么倒,他全记得。
而此刻从主峰传来的那股动静,与其说像阵乱,不如说像……有仙修折脉。
      他顺着心宗后山的小径一路往上,灯火被夜风吹得发虚,他索性灭了灯,借着山石与星光隐蔽身形,绕到靠近锁心台的一处侧峰。
      远远看去,锁心台一圈阵光刚刚收敛,整座阵台像一块被冷水浇过的铁,冷得发白。
阵面已经彻底合拢,看不见阵心,只余最中央一点极淡的寒意在石骨深处打转。
      岑焚没有贸然靠近台面。
      他贴着主峰外侧一块凸出的山石蹲下,指尖按在岩壁上,一丝灵力极轻地探了进去——那是心宗弟子试脉阵势的法子,若非必要,他从不在宗门阵法上多此一举。
      一触之下,他指尖一麻。
      锁心阵底下的风脉,此刻像是一条被硬生生折断了的细弦,断口处还残着没收干净的余震。
那些残余的风息乱七八糟地撞在阵骨上,又被第三重锁印死死压回去,闷在石骨里出不来。
      “折得很长……”
他在心里默默道,“至少折了一寸。”
      心宗里也有剑修折脉,他见过。
可那多是自己练功误入岔路,渐渐缺损到再也提不起剑来。
像这样在锁心阵里,硬把一条风脉残损这地步的——岑焚还是头一次遇见。
      他正要收回灵力,山顶那一线视野里,忽然多了一个人影。
      霁无舟。
      那人靠在锁心台石栏边,衣襟凌乱,唇边血色几乎褪得干净,一只手死死扣在石栏上,像是还没从阵法的反震里缓过来。
酒气顺着山风被吹散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混着阵中反噬的冷意,在他周身打着转。
      岑焚收回灵力,安静地看了半瞬。
      从泠水宫大火里被抱出来那天起,他就记住了这个人的影子——
火光里背着他跑的人,后来站在心宗阵门前,亲手替他补上错漏阵眼的人。
      不觉得他是怪物,认他做人的第一个人。
      带他修习、教他心法、让他可以平静生活在容身之处的人。
在他心里,那个人是可以为之再进一次火场,也不觉得亏的“无舟哥哥”、“师兄”、“宗主”。还有一句从未开口的...
      “师尊”。
      可现在,这位新任宗主看起来,比火场里的他还要狼狈。
      岑焚慢慢绕出山石的遮挡,踏上锁心台的石阶。
他没靠近阵面,先在台阶一侧停住。
      那里靠着一只剑匣。
      那剑匣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风宗首剑。
      “首剑一出鞘,宗门便要见血。”
这是他最近从别的弟子嘴里听来的话,似乎要给闻澜钉死在嗜杀成性上。
      可今晚,剑没出鞘。
      剑被主人亲手留在阵外,人却在里面。
      是霁无舟将他关进去的吗?
      霁无舟是救他于火海的人,
      是闻澜最信任、最...
      最想靠近的人。
      那么闻澜一定甘之如饴吧。
      岑焚沉默了片刻,隐忍住心中深深的担忧,蹲下身,在离剑匣不远的石面上按了一下指尖,一丝灵力极轻地探过去,又更轻地收回。
      剑匣里,有一缕熟悉的气息。
      是闻澜的——
带着一点雪气,一点风宗剑气压过又收的痕迹,还有极淡的一丝血腥味,被锁心阵拉得很薄,却骗不过岑焚的感知。
      “……他真在里面。”
      岑焚低声说了一句。
      他说完,就把那丝多余的声音咽回去。
他知道,这一剑匣在外头,就像一面旗——谁见了,都会猜到今夜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极小心地将剑匣挪起。
      指尖几乎不敢用力,生怕惊动什么。
他把剑匣转到锁心台另一侧一块突出的石壁后,让它安安静静藏进阴影里,外面若不刻意寻找,很难看见。
      “先别让别人看见。”
      他在心里对剑匣说。
      ——也算是,他能替那个人做的第一件事。
      收好剑,他才回身去了台中央。
      “霁宗主。”
岑焚站在不远处,压低声音唤了一句。
      霁无舟像是被拉回现实,侧过脸看他。
那双眼还带着阵光反震后的钝痛,黑得厉害,却一点也不像平日里那样稳。
      “你怎么在这儿。”他嗓子发哑。
      “心宗弟子值夜。”岑焚答得很快,“锁心台那边阵动得厉害,心宗这边先有感应。我上来看看。”
      霁无舟“嗯”了一声,不再追问。
      他试着直起身,脚下一晃。
岑焚下意识冲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手肘——手一搭上去,他才觉得自己掌心有点发烫,像方才探阵时,被那道折脉的余波震过一遍似的。
      霁无舟没有甩开。
      他让岑焚这样半搀着,缓缓离开石栏。
每往前迈一步,他都能感觉身后那圈锁心阵冷冷贴在脊背上,似是一把剑,逼得他不要回头。
      岑焚却是恨不得回头。
他掌心被霁无舟的重量压得发麻,心却一直往锁心台那边飞——
阵心里那条折脉的风息刚才还在他指尖炸开,他太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若是折得再重一些,不只是修为尽废,人也有可能出不来。
      霁无舟此刻已经醉得厉害,脚下虚浮,一旦放手,很可能连止雪轩的门槛都跨不过去。
可锁心台那边也不能无人在意。
      
一边是此刻就在身侧、随时可能再被阵反噬的宗主,
      一边是不知生死、被封在石骨里的闻澜。
      
岑焚几乎被这两头生生掰成了两半。
他咬着后槽牙,强迫自己盯着脚下台阶,不回头,也不敢回头——
只在心里一遍一遍算:把人送回止雪轩,要走几百级台阶,要花多长时间,还能不能赶得回来。
      岑焚垂着眼,只看脚下的台阶,不看他。
      从泠水宫的火场,到如今的心宗,他早就学会了一件事——
活命的人,不该往火中央冲;看见太多的人,也不该随便多嘴。更何况,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是他能够过问的,即使他撕心裂肺的想。
      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
      锁心台今夜折了一条风脉;
也把剑的主人锁在阵心里。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对霁无舟的敬意,比谁都清楚;
但他也同样清楚,自己对闻澜是什么。
      但闻澜对自己呢?
      岑焚摇摇头,扶着霁无舟继续往山下走。
      夜里的石阶被霜气裹着,踩上去有点滑。霁无舟脚下虚浮,几乎全靠他死死撑着才不至于栽下去。
每下一阶,岑焚心里就跟着“咯噔”一下——不是怕宗主摔着,而是清楚地在替锁心台上那一道折脉的气息,掐着时间。
      “霁宗主,小心脚下。”他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醒什么,又生怕对方再昏过去。
      霁无舟似乎听见了,喉咙里“嗯”了一声,却没再多说什么。
夜风一灌,他原本就被酒意和阵反噬搅得七零八落的意识,更有一瞬发白。脚下一虚,整个人往旁边一倾。
      岑焚肩膀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去接。
      霁无舟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带着阵法残留的冷意和酒气,一下子把他压得半个肩膀都发麻。
岑焚却不敢松手,只能咬牙稳住,硬是拖着他往前挪。
      “……阵,”霁无舟忽然开口,声音沙得几乎听不出本音,“你上来的时候……阵里,可有别人?”
      岑焚心里猛地一跳。
      那一瞬间,他指尖几乎要松了——心思已经先一步往山上飞回去:
他看见了。
或者说,他隐约知道,霁无舟心里怀疑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指节在霁无舟手肘上悄悄收紧,硬生生把这点心慌压了下去。
      “……没有。”他垂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像在禀报阵势,“心宗这边只感应到锁心阵折了一道脉,阵势大乱。弟子上来试了试,只摸到风脉折痕,没有别的气息。”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看似多余的话:“阵已经合拢了。”
      霁无舟像是用力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淡得可怜:“……也是。”
      他移开视线,不再追问。
半晌,只低低道了一句:“辛苦。”
      这声“辛苦”,落在岑焚耳里,却像一把极轻极细的针——往里一扎,扎得他心底更乱了几分。
      他说没有。
      他说锁心阵里没有人。
      可他自己知道,剑匣里那一缕风息,他认得再清楚不过。
闻澜若不在阵心,那道气息不可能被拉得那么薄,还留着折脉后的余震。
      岑焚指节收紧又放松,终究什么也没多说。
      ——如今霁无舟已经站不稳了。
此刻若是告诉他闻澜在阵中折了风脉,只怕他第一件事就是转身再冲回锁心台。
折了一道脉的锁心阵,未必撑得住他第二次闯。
      “先把人送回去。”
岑焚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先把一个人从这山风里拖出去。”

      止雪轩的灯还亮着。
      两人落到轩前台阶时,天已经更冷了一层。夜色压下来,整座山像被墨泼过一样沉。
      “霁宗主——?”
      守夜弟子远远看见,吓了一跳,忙迎上来。
岑焚替霁无舟挡了一下,将他往自己这边略一侧:“宗主被阵反噬,醉意又重,先让他歇一歇。”
      他语气平平,尽量让事情听起来只是寻常阵修受伤,不至于惊动太多耳朵。
那弟子果然不敢多问,只忙着去推门、打水、吩咐人去请医修。
      霁无舟被他们半扶半拖地安置在内室榻上。
药箱、热水、洗净的帕子一件件搬进来,屋里渐渐暖了起来,药香也跟着浮散。
      医修赶来替他号了号脉,皱眉道:“酒意太重,又被阵法震过一回,灵脉有些乱。不算要紧,只是这几日别再碰锁心台了。”
      霁无舟似乎也没耐心听,眼皮半垂着,只在岑焚这边停了一瞬。
      那一瞬间,他眼里像是有话要问。
可话到嘴边,到底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换成一句极干净的吩咐:
      “……你先回去值夜。”
      岑焚心口一紧。
      这是他求之不得的机会——霁无舟若再留一句“你守在这”,他都不知该怎么开口请辞。
如今对方亲口让他“回去”,反而像替他把那条路硬生生推开了一道。
      “是。”岑焚垂首,应得很快。
      他退到门口,又停了一瞬:“霁宗主,锁心阵那边,心宗会再派人去试脉。若有异动,我会第一时间禀报。”
      霁无舟闭着眼,“嗯”了一声。
      岑焚知道,他此刻只怕连“异动”二字都不想再听见——
可锁心台就在山上,阵就在那儿,阵里锁着的人也在那儿。
不提,未必就能当没有发生。
      门合上的一瞬,屋里只余药香与沉重的呼吸。
岑焚站在廊下,指节在袖中一点点收紧,直到指尖都 numb 了,才猛地松开。
      “不能再耽误。”
      他几乎是飞一样回头,顺着来路往山上窜去。
      灯他没有再拿。
心宗弟子脚底熟悉这些路,黑夜里闭着眼都能摸上锁心台——何况此刻他整颗心都挂在那座阵台上。
      夜风刮得更紧了,吹得人眼角生疼。
岑焚却只觉得,这风比刚才从锁心阵里探出来的那一点余波,还要轻。
      他一路奔上主峰侧脊,几乎没停。
等再一次远远看见那圈锁心阵的轮廓时,胸腔里的气已经被勒得发疼。
      阵面依旧沉默。
      阵光冷冷伏在石骨上,比方才他离开时更薄了一层,像一张快被拉碎的纸。
台上空无一人,仿佛从来没有人站过,也从来没有人被关进去。
      岑焚站在台阶下,强迫自己缓了一口气,才抬步上前。
      他没有再去碰那块藏了剑匣的山石。
      现在不是操心剑的时候——剑留在这里,说明人还在阵里。只要人还在,他就有机会。
哪怕这是一个极小极小的机会。
      他站到阵面三尺外,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指尖在虚空中一点一点按下去。
      那是心宗弟子探锁心阵用的一套口诀。
他年纪小,修为浅,却胜在天灵山底下的风脉他比谁都熟——
从被救起那天起,他就靠着这些脉门在山上活下来,如今不过是再多试一次。
      灵力触到阵面的一瞬间,他指尖一麻。
      冷。
      比刚才远远试脉时还要冷。
那是锁心阵第三重锁印合拢后的死冷——把所有东西都连根按进石骨里,不许再翻起一点波澜。
      岑焚闭了闭眼,加重了那么一点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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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师尊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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